第八章 心
月上枝头，林间有风。
秋夜薄凉，似乎连空气也带着些许寒意。
后山，陆小风独自一人，静静走着，不知起点，不知终点，再抬头时，已到了后山孤坟处。
墓碑，陆小风愣了一会，沉默片刻，忽然跪下磕了三个头，道：“我想你一定是山上的某个前辈吧。”
沉默，又是沉默。
只有风声，呼呼作响。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讲话也是一件很费劲的事。过了良久才道：“真羡慕你....。”
沉默了一会又道：“你可以躲避所有的烦恼，虽然只有你自己，可还有山间清风，日月星辰，花草鸟兽，我呢？又有谁。”
他低下头，发现脚下正踩着一根黝黑黝黑，难看的棍子，随手便拿了起来，入手颇有分量。
抬起头，望着天边的月，点点星辰，自言自语道：“哪里像我，从来....从来都是一个人，我很想改变，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师姐如同亲人，我真的不想离开他们....可是....唉…。”说着随手摘下一朵黄色小花，摘一瓣说一句：“离开，留下。”当摘到最后一片时说道：“离开。”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一瓣不算...。”
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空空的花杆，叹了口气道：“可是，可是我笨得很，学什么总也不成...我拼命练...拼命练，可总也不成！”
“缘来缘去缘成空，何必苦苦执着与此。”一阵悠远声音传来。
这大半夜的荒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他怎能不惊，循声望去，见远处行来一人，一步一步，不疾不徐，仿佛一步下去便跨越的无数空间，
只一眨眼功夫，径直来到面前。陆小风细细打量，见是一年纪半百老和尚，那和尚：
“长须长眉半百者，素衣旧袍尽尘色。
身在红尘俗世里，心在须弥净土中。
慈眉善目蕴神色，勘破红尘得道人。
一百零八念珠圆，因果圆满自在行。”
林边，月光照不进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惊呼：“空见神僧！”
陆小风忙起身行礼，道：“老师傅，您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天色如此晚了到此做什么？”
空见神僧回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打来处来，将要到去处去，到此....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小施主，缘来缘去皆成空，何必苦苦执着。”
陆小风道：“老师傅说话不痛快，我是个老实人，又是个孩子，哪里懂得什么缘不缘的。”
空间神僧：“你在山中为因，见山为果，看山不是山为缘，看山仍是山为悟。”
陆小风眉头一皱，道：“看山？可是山就是山，怎么一会是有一会不是？”
空间神僧道：“山，确实为山，你见之，则有，不见之，则无。”
陆小风想了会，道：“可是就算我在或不在，见或不见，山都在那里。”
空见神僧道：“心中有山，则有，心中无山，则无，你的心呢？”
陆小风茫然道：“我的心？...我的心？...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空间神僧含笑不语。摇摇头，道：“是心，却又不是心，你的心在哪里？”
陆小风道：“他若不是....那...那我也不知道心在哪里。”
空见神僧道：“深呼吸，闭上眼睛，慢慢感受一切，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陆小风依言闭上眼睛，良久，慢慢道：“我看到了师傅，师姐，还有个看不清模样的女人。”
空见神僧解下念珠，刷的一下抽在陆小风背上，道：“去！妄念勿留，归！明净世界。现在呢？”
陆小风：“我看到了....河，水面静止了....。”
“刷”的空间神僧又抽打了下道：“去！返璞归真，归，心明净了。现在呢？”
陆小风道：“我听到了风吹的声音，花开的声音，嗅到了芬芳，看到了一方世界，万里荷花。”
空间神僧沉默了片刻：“阿弥陀佛。”说罢向着林边月光照不进的黑暗里望了一眼，嘴角微弯，而后，一步一步，转眼便消失于无踪。
林边，黑暗深处：“他一定看到我了，他来此做什么，不可能只是和这小鬼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陆小风闭着眼睛，感悟着一方世界的安宁，找寻着自己的心。
三日三夜，整整三日三夜。直到清晨薄雾渐起时，方才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露水，薄雾，听到了风和鸟鸣。
他找到了自己的心，就在那一夜，一个或许属于他的心。
他回到房间时，却发现手中仍握着那支难看的棍子，便随手扔在了墙角，“梆”的一声，惊醒的睡在枕边的那只丑鹰。陆小风骂道：“你这畜生，倒是真会享福！”
之后，他匆匆用了早饭，径直奔了藏书楼。
瀛洲峰一向没落，藏书楼自然也不会气派，只有低低的两层而已，但却属于缥缈宗。其藏书定然少不到哪里去。只是峰上素来人丁单薄，藏书楼对弟子却是没什么限制。加上多年未有人进，其内已是蛛网随处，灰尘满布了。
“吱呀”，陆小风刚进得楼去，便闻到一股发霉的潮味，再看其内，书架呈圆形，里外三层，其上堆满灰尘，书架间结满蛛网。蟑螂、潮虫，蜘蛛等在地上随处可见。
陆小风并未抱怨，看着虽旧却丰富的藏书，两眼放光，自言自语道：“世上武功何止千万，一定终究有一种是我能修炼的。”说罢便一头扎进了书海....
时间若白云苍狗般，滚滚而逝，转眼已是一年，此刻正值深冬，朔风呼呼，鹅毛大雪纷飞，一眼望去，天际苍茫。
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陆小风几乎翻遍藏书楼所有藏书，至终也未发现他可练的内功，最后无可奈何，独独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破书，置于桌上，默默无言，
；良久才道：“看来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吱呀”朔风将窗户吹开，风雪便直直吹进了怀里，陆小风呆坐着，却并没有去关窗户的意思
破书静置于桌上，书叶被风吹得呼啦作响。其上书：《外功总论》。
雪下得正密，地上已有数尺之深。陆栢之仍只是穿一件单衣，却丝毫没有冷的迹象，他此刻忽然起了兴致，问道：“好久没见那不成器的东西了。”
陆月儿默默无言。似乎有心事般不询问也不接话。
陆栢之轻哼道：“我说，好久没见到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了！”
陆月儿回过神，哑然道：“不成器？你是说师弟？”
陆栢之眉头一皱，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陆月儿指了指大殿右手远处道：“那里。”
陆栢之一愣，道：“藏书楼？”
陆月儿点点头并不说话，看着殿外纷飞的鹅毛大雪。
陆栢之默然片刻道：“这混账小子，不好好练功，没事跑到那里做什么！”
陆月儿道：“或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吧！还有你张口一个混账，闭口一个不成器，搁谁谁受得了，他若不去那又能去哪里！”
陆栢之一窒，喝到：“什么话，是我的不对了？你现在都敢挑我的刺了！”
陆月儿淡淡道了一句：“不敢”，说罢便走出殿外，走进雪中。
长剑秋水，还在她的手中，散发着比冬雪还要寒冷的冰凉，朔风吹来，将她一身黄衣吹得“猎猎”作响。
鬓边，有几丝柔的发，被风儿吹乱了，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只是她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默默看着大雪纷飞，怔怔不语。
呛啷...
一声锐响，在大雪纷飞中显得那样清脆，远远回荡开去。
秋水长剑，有片片雪花晶莹，落在剑身，黄色身影随之腾起，像一只倔强，骄傲，却可怜的黄鹂，在冬雪里剑舞，喘息。
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吧。
陆栢之看着，眉头渐渐紧皱，良久，一声不吭，甩袖便出了大殿，向藏书楼走去，楼内，一片寂静，他轻推开木门，走了进去，见陆小风背对着门口，
坐在桌边发呆，怔怔不语。
一年的时间很长。长到能改变很多很多。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对恋人从始至终。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新生婴儿呱呱坠地。
一年的时间，陆小风长高了，头发也长了，他用一根黑色麻绳随意束在脑后。
陆栢之走近，见他面前空无一物，不由眉头微皱，沉声道：“你在此作甚！”
陆小风听得声音，知是恩师驾临，慌忙起身行礼道：“弟子见过师父。”
陆栢之来之前以为他转了性子，用起功来了，谁成想却是这么一番场景，心中怒气渐升，沉声道：“我问你来此作甚，发呆么！”
陆小风低声道：“不是的....弟子..弟子知错。”
陆栢之冷哼道：“你知错？我且问你，《大道至虚经》，你练的如何了，我听月儿说她已经把前四层心法悉数教于你了。”
陆小风听到此话头更低了，低声道:“弟子资质愚钝，几日前日前方才突破第一层。”
陆栢之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只不过这笑话却并不可笑，怒道：“第一层？第一层？你在开玩笑么！”
陆小风身子一颤，头更低了，道：“弟子资质愚钝，请请师傅重罚！”
陆栢之冷哼道：“资质愚钝？...哼，你有资质么？”
说罢袖袍一甩，便出了藏书楼，低声骂道：“哼！果然是见不得的，见一次被气一次！”
陆小风身子一颤，低头不语，良久，从怀中掏出那本泛黄破书，脸上坚毅之色似乎浓郁的化不开！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102822/1807972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