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穷
当直播间里所有的货被一扫而空的时候，连咸鱼瘫在躺椅上的林霁都蹦了起来。
判官急匆匆地叫人补货，一扭头就看见他家的活祖宗看着后台屏幕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听见林霁在自言自语：“真是出乎意料。”
她摸摸下巴：“既然这样，地府俊男美女那么多，不组团出道好像有点浪费资源？小白是阳光系邻家男孩，小黑是反差萌冷脸酷哥，孟婆姐姐是妩媚御姐，赏善司……额，有人会喜欢笨蛋肌肉帅哥吗？”
判官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卷起手中的账本狠狠敲在了林霁脑袋上。
“你给地府这些领导们留点面子吧！”
接下来地府的工作就是组团卖艺吗？
播了六个小时，补了三回货。白无常揉着笑得有些僵硬的脸，一下播就碰上了他倒霉的弟弟妹妹。
亲弟弟黑无常眼巴巴地瞅着他：“哥，我没钱买游戏周边。”
假妹妹林小霁直勾勾地看着他：“哥，我没钱给地府盖房。”
两人蹲在地上，一人一边扯住他的裤子，仰着脸异口同声：“哥，你能不能去当网红养我？”
堂堂地府第一鬼使大人白无常，潇洒自在了一辈子，摆在了他的一双倒霉弟妹手下。
弟控和妹控难当啊。
他仰天长叹。
蒋虞是个996的社畜，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
她不追星，但是喜欢一切好看的人。
加完班已经又是十点多，饿过了劲有点懒得吃饭，她从超市买了一个面包当晚餐，一边就着温水打发空荡荡的肠胃，一边打开了手机。
“诶，你妈来电话了！听到没有？你妈来电话了！”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搞怪的铃声就响起了。蒋虞用力咽下嘴里的面包，拿起水杯灌了自己两口，接起了电话：“喂，妈。”
妈妈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小虞啊，吃饭了没？”
蒋虞看了一眼手里啃了一半的面包，面不改色地说：“吃了。这都几点了，当然吃了。”
妈妈：“诶、诶，那就好。那个、这个周末你有没有时间啊？”
蒋虞警觉地问：“妈，你又想介绍我相亲啊？我都说了，我不想去！”
电话那边顿了顿，立刻反客为主、强词夺理：“还不都是你！二十七八了，到现在还没有对象！你看看，楼下你那个妹妹，人家还比你小两岁呢，现在孩子都抱上了！你呢？一天到晚，赚得比鸡少，干得比狗累，又没个人照顾你，你这不是让我挂心吗！”
中年妇女自有一套难以打破的闭环逻辑，蒋虞好脾气地试图劝说：“妈，不是我不想找，但是你看，我这每天早起晚睡，就周末有点时间。我要是恋爱了，我连周末都得出去跟个男人联系感情，多耽误我休息。”
妈妈不吃这一套：“结婚了不就好了？你们互相照顾着，我也放心。”
蒋虞一脸奇怪：“妈，你就确定是互相照顾，不是我单方面照顾一个妈宝？再说了，我们现在都这么忙，就算结了婚，大家一天到晚唯一的联系就是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睡着了谁知道你身边躺的谁？那这个婚结的有什么意思啊？”
她软着声音说：“妈，我现在就挺好的。”
妈妈油盐不进：“你还是得结婚。万一你生了病、出了事，我和你爸不在身边赶不过去，你也好有人照应着。”
蒋虞郎心似铁：“光找人照应，我找个朋友也行。”
妈妈不为所动：“朋友哪有结了婚的对象好？！”
蒋虞呵呵一笑：“这年头只见丈夫出轨、夫妻成仇，还真没见着几例闺蜜背刺的呢。”
她话音一转，攻敌不备：“诶，妈，我有一理想型，你要不照着帮我找找？”
妈妈将信将疑：“你说来听听？”
蒋虞笑嘻嘻地说：“我想要一个……身高180以上，长相中等以上，会做家务，不愿上班，在家给我做饭，每天接我下班的男朋友。怎么样，好找吗？”
妈妈愤怒地说：“有这种男人哪儿还轮得着你？！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吧！”
蒋虞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那头便只剩了“嘟嘟嘟嘟”的挂断声。
爹妈难伺候。
她叹了口气，低头咬了一口面包，随手点开了某音软件。
“嗯？你说白无常？”
黑色背景上缓缓打出一句“当年……”
俊朗潇洒的白衣青年持剑护卫在宫殿前，冷眼拦住想要接近帝王的人：“你是何人？”
来人不满反问：“你又是何人？”
他冷笑一声：“幽冥第一鬼使白无常。”
画面一转，再次黑屏，屏幕上缓缓打出了“现在”二字。
“你回来啦！”入耳的先是带了点少年气的声音。
白色卫衣上依旧是“一见生财”四个字，外面却系了一件浅蓝色的围裙。高大的青年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困得打了个哈欠，脸上却依旧挂着阳光明亮的笑容。桌子上摆了简单的家常菜，他坐在桌子对面，揉了揉有点乱的短发，趴在桌子上戳了戳镜头：“姐姐，不管上班多累，都要好好吃饭呀！”
像一只在撒娇的大猫。
蒋虞看了看手里的面包清水，忽然有点食不下咽。
啊，这该死的大数据！
她一面抱怨着，伸手点了一旁的喜欢，打开评论区跟无数小姐妹开始尖叫：“老婆来我家！给我做饭！姐姐养你！”
谁能拒绝一个叫你姐姐的大男孩呢？！蒋虞愤懑又满足地想，反正我是不能。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收起了手里的面包，打开了外卖面板开始搜索起了家常菜。
大概因为是新人的原因，这个名叫白无常的新人网红更新各位辛勤，基本三五天就会有新的视频流出。
蒋虞坐在通往公司的地铁上，低头去看今天的新视频。
看见视频，她一愣：“诶，这是……换风格了吗？”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往日笑着对镜头叫姐姐的大男孩换回了最开始的素色圆领袍，腰带勒出一截劲瘦的腰，随意倚坐在八仙椅上。
阴沉诡异的背景音响起，镜头渐渐拉远，露出椅背后一排排蒙着面的黑衣阴兵。
黑与白形成强烈的反差，青年把玩着手中的哭丧棒，撩起眼皮轻飘飘扫过镜头，压迫感十足。
手里还提着刀的劫匪颓然跪了下去，角落里护住女儿的母亲缓缓抬起头，尚还带着瘀伤的脸上露出一丝快意。
白无常站起身，一脚踹上男人的心窝：“杀人越货，你死有余辜！”
他挥挥手，冷声道：“带走！”
阴兵上前压住男人，灵魂脱体而出，手中的刀砸落在地上，肉体砰然倒地。
画面一转，革靴一声声缓缓踏下，高大青年单膝跪在角落里那位母亲的面前，母亲冷漠的看着他。
哭丧棒搭在手臂上，他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地上，低声安抚：“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你还有自己的路。”
女人的目光缓缓向上移动，落在他头顶的官帽上。
那里贴着四个字——一见生财。
白无常转身离去，脖子上的黑色项链甩起又落。
他是缉拿鬼魂的阴森鬼使，却也是守护生财的人间福神。
屏幕暗了下去，一行字慢慢浮现——
幽冥小店《山海经》系列饰品
底下蹦出来一行小字“还有彩蛋！”
小字转瞬消失，白无常再次出现。
他依旧穿着那身官袍，站在高阶之上，缓缓拉开弓弦。
长箭飞驰而出，直冲镜头而来。
蒋虞下意识侧身想要躲避，动作做出才发现这其实只是一个视频。
她再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支箭冲进了画面里，变成了一道银色的流光，嵌入了店名之中。
“幽冥小店……”蒋虞点开了视频简介，“《山海经》云：‘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瑶之山,临于西海之上。有木焉，其状如谷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
“迷古树项链，走自己的路。”
“献给每一个不甘停留的灵魂。”
她弯了弯眼睛：“不错的寓意。”
不只是蒋虞，同一时间，无数在都市里打工的人都看见了这个视频。
自己的路……
什么是自己的路呢？
是一意孤行的离开家乡，还是独自漂泊不知来日？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前路茫然而未知，但永远比止步不前要美好得多。
最好的广告词永远不是繁缛华贵的，而是触动人心的。
幽冥小店的广告依旧符合了网络潮流，选择了守护正义帅气的鬼使，连故事都是天降英雄的老套情节，但最后一句台词却莫名触动人心。
遭受洗劫的贫败之家还要继续活下去，纷扰茫乱的生活也还要继续。
像彩蛋里的那支弓箭，一往无前的才是生活。
到站了，蒋虞收起手机。
按灭前，手机界面停留在某宝上。
她买了一条项链，送给自己。
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向狭小的出口。
蒋虞暗暗告诉自己，今晚就去找母亲拒绝相亲。
她也有自己的路。
至于地府这边……
看完视频的林霁抱臂瞧了白无常一眼：“这是违背律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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