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真相大白，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墨深拿回了晋征手中的往念镜收回怀里，看着发愣的晋征，心中叹了口气。
知乐看向身旁的阿筱，她必然已经推出了自己的身世，一时还接受不了。
晋征急促地喘息片刻，哑着嗓子问道：“久虞……是魔尊吗？”
墨深点头：“是。”
“我父亲是魔尊所杀？”晋征转向阿筱，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魔尊的女儿？”
阿筱还未接受这件事，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人揪住了一般疼，连呼吸都不能正常。
知乐伸手去抓住阿筱的手，替她说道：“阿筱并不知她的身世。”
晋征看出来了，目光转而瞪向知乐：“看来妖君早就知道了，你却放任我和杀父仇人的女儿在一起？你居心何在！”
“晋征！你冷静一点！”莳戚呵斥道。
“冷静？我没有拿起剑砍了杀父仇人就已经很冷静了！”晋征怒指阿筱。
知乐站起身挡在阿筱前面：“晋征，你讲不讲道理？十七年前阿筱还只是襁褓中的孩子，她做错什么了？”
晋征冷笑一声：“可终究我的一魂一魄还是被夺走给她续命了不是吗？”
知乐一时竟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气势瞬间被削弱了。
“师父。”
一直沉默的阿筱突然开口了。
墨深看向她，轻轻“嗯”了一声。
阿筱从怀间扯下玉佩举起来问道：“是不是把玉佩里的一魂一魄还给晋征，他就会恢复健康？”
果然……
“是。”墨深承认道。
“要怎么做？”
墨深介绍道：“取他人一魂一魄放入媒介之物用于滋养将死之身，以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这种术法叫做夺元术。而将这一魂一魄归还原身的术法，叫做渡元术。”
“施了渡元术，晋征的身体就能恢复了是吗？”阿筱问道。
“没错。”
“要怎么施术？”
“渡元术需要历经三次归魄方能完成渡元，但与此同时，施展渡元术的人，身体会一次不如一次，直到第三次渡元术完成，施术之人便会力竭而亡。算得上是，以命换命。这种施术的方式有违常理，是为禁术。”
以命换命……
知乐很不喜欢这个词，她沉下了目光，以掩饰她内心的烦躁与慌乱。
莳戚感受到了知乐的低落情绪，起身站到知乐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接上墨深的话，试图吸引知乐的注意让她不要持续陷入不开心的情绪里：“你这话的意思，我们救不了晋征？”
“我刚才说的是，那种施术方式。”墨深继续说道，“渡元术之所以不完全被算作禁术，是因为有一种施术的方法是被允许的，便是让因夺元术活下来的人亲自施术，或许就不用以命换命。”
莳戚问道：“也就是只有阿筱能救晋征？”
说起来这倒是好事，若是阿筱救了晋征，或许能让他们之间的仇恨减少一些。
“我不需要。”晋征不顾众人的讨论，冷漠地说道。
墨深回头看着他，道出实情：“倘若不施渡元术的话，你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我可不想接受杀父仇人的恩泽。”
“这不是恩泽，只是赎罪而已。”阿筱走到晋征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赎罪的机会也不给吗？”
晋征盯着阿筱看，看着看着眼眶渐红，但他还是狠下心质问道：“凭什么要给？”
知乐本就不想阿筱施什么渡元术，晋征不给阿筱这个机会倒是正合她意。她上前拉住阿筱，劝道：“让他冷静一下吧，我们先回去。”
晋征后退两步，拉开了自己与众人的距离：“诸位慢走，不送。”
回到归宁园之后，知乐跟墨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等会去她房间，她则先送阿筱回了房。
阿筱还未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她魂不守舍地坐在凳子上发呆，过了许久才问道：“阿姐，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世吗？”
“是，我一直知道，十七年前是你的母亲亲手把你托付给我的。”知乐承认的同时有一点心慌，“你会怪阿姐一直瞒着你吗？”
阿筱摇了摇头：“阿姐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自己养大的孩子她怎么会不了解，虽说知乐明知阿筱不会责怪她，但她心里始终有些不安。在听见阿筱的回答之后，知乐心里的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她从怀里取出保管已久的红绳，拉过阿筱的手戴了上去：“这是你母亲的东西，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
阿筱握住知乐的手不想放开，试图从中获取一丝安慰。她看着手腕上的红绳，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母亲，是个好人吧。”
知乐的心揪了起来，她知道阿筱现在很无措，往念镜中那个残暴无情的久虞竟然是她的父亲，她很害怕她的母亲也会是那样。
“当然，你的母亲名叫卓宋，是天界的一名医官。她是我见过最伟大的母亲，你应该也在往念镜中看到了，你母亲制止了久虞滥杀无辜。”
“可她为什么会和久虞那样的人相爱？为什么会允许久虞用那样阴毒的术法救我？”
“卓宋医官是个善良的人，可她也是一个母亲啊，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下来。”知乐叹了口气，开导阿筱道，“人的一生是需要面临很多很多的选择的，没有人能保证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但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说明它是最好的。或许在你母亲看来，你与晋征都能活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阿筱拉着知乐的手站起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知乐，她将头靠在知乐肩膀上，小声地对她说道：“我母亲做过最正确的选择，就是选择了阿姐你。”
知乐心中感动，眼眶逐渐湿润了。她回抱住阿筱，拍了拍她的背真心说道：“谢谢你母亲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将阿筱哄睡之后，知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阿筱房间回了自己屋，一推开门就看见莳戚和墨深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久等了啊。”知乐关上门，走到桌边坐下。
墨深能猜得到知乐让他过来的原因，说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知乐想问的自然是关于渡元术。按照墨深今日所说，渡元术是个凶险的术法，即便阿筱施术真的不用以命换命，也让人很难不怀疑有什么其他的危险存在。事关阿筱安危，知乐自然格外谨慎，她质问墨深道：“墨深，你老实跟我说，如果阿筱施术，会有什么后果。”
墨深坦白道：“渡元结束后，她会接受自己本来的命运。”
知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墨深如此轻易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你在说什么啊，将死之人的命运不就是死吗？”
“仙魔之子虽然极难存活，却也不是必死无疑。或许阿筱本来的命运并不是死亡。”
墨深的鬼话知乐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了，她气得狠狠一拍桌子，指着墨深的鼻子怒道：“墨深你什么意思！你要用阿筱的命去赌？”
莳戚被她这一拍吓到，屋内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他试图做个和事佬，安慰知乐道：“别激动，墨深不是那个意思……”
话音未落，墨深毫不领情地继续说道：“夺元术如此阴险狠毒，阿筱靠着这种术法活下来本就是逆天改命，她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墨深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这回连莳戚也听不下去了。阿筱被知乐放在心尖上，她怎么可能允许阿筱受到半点伤害。莳戚狠狠瞪了墨深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知乐彻底被激怒了，怒火止不住地发泄出来：“是久虞用的夺元术，阿筱当时又改变不了什么，她难道不是无辜的吗？”
“被牵连的晋征就不无辜吗？”
知乐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被她视为知己的墨深，竟然会化言语为利刃，每一句都在扎她的心上。
“我差点忘了，你毕竟是天界的人，作为仙君自然要怜悯天下苍生，你为无辜受牵的晋征鸣不平，我无话可说。可我花知乐是个自私的人，阿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只想要阿筱平安。如果仙君做了什么事情违背了我的原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墨深知道知乐是真的生气了，他看着知乐，目光逐渐从强硬变作无奈。
他真的太了解知乐了，以至于他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会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可他突然怕了，怕到不敢说出早就预谋好的那句话，不敢说出那句会改变他们长久以来的挚友关系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颤抖着吐了出来。
知乐，不要怪我。
墨深低下头看着桌子，喃喃道：“聚魄石，聚魄石能救阿筱。”
知乐没反应过来：“什么聚魄石？”
莳戚先想起来了，提醒道：“是之前晋征想找的那块灵石。”
知乐回忆起之前：“那东西不是在晋慕身上吗？晋慕被打入了诡生谷，怎么可能还能拿到聚魄石？”
墨深道：“久虞毕竟是阿筱的父亲，若是说明阿筱的身份，久虞定会竭尽全力找回聚魄石。”
知乐立刻否了这个提议：“不行，你没看见久虞是什么样的人吗？决不能让阿筱回到他身边。”
“可你应该知道，不让阿筱去救晋征，比杀了她更难受。”
墨深一语中的，让知乐一时无言以对。
这件事最关键的地方其实不是阿筱该不该救晋征，而是阿筱会不会救晋征。
而答案毋庸置疑，她一定会。
知乐放松下来，算是妥协的象征，她问墨深：“晋征还能撑多久，撑得到我们拿到聚魄石回来吗？”
墨深捏了捏手里的茶杯，反问道：“你打算怎么拿？”
知乐道：“我去找久虞说说，看他能不能给个面子呗。”
“不行！”莳戚严辞制止。
“除了我，还有谁有可能让久虞打开诡生谷？是藤岩村的小医官，还是与魔族敌对的天界仙君？”知乐自嘲地笑了笑，“也就我这个妖君的身份还有那么点用。”
墨深没有赞成，也没有制止。他不敢继续在这儿呆下去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他站在知乐挚友的立场上叮嘱了一句：“这不是一件小事，知乐，你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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