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知乐叙述完了这件往事，从怀中掏出红绳，对莳戚道：“这红绳是择晔给我的，说是卓宋医官的东西，让我交给阿筱。”
“你想告诉阿筱她的身份？”
“先前就想过这件事了，阿筱也问了好几次。正好择晔把这红绳交到我手上，就好像给了我一个机会。阿筱早晚会发现她不是凡人，便早晚要知道这些事情。我怕一直瞒着她，有朝一日她会怨我。”知乐有些不自信地握紧了手中红绳。
“阿筱不是那样的孩子，你养大的你还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我又在想，既然答应了卓宋医官隐瞒阿筱的身份，现在告诉她会不会有些早。”
“既然已经有了红绳这个契机，你心里也倾向于告诉阿筱，那就告诉她呗。阿筱知道了之后不论要做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这选择不会因为你早说晚说而改变的。放心吧，有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知乐看着莳戚甜蜜一笑，有一个能一起面对结果的人，真好。
莳戚跟知乐刚走回院子，就听院外气喘吁吁地声音喊道：“君上！君上！”
等了片刻是晋征出现，他手上还握着一封信。
知乐皱了皱眉：“你不能别总这么叫我，很吓人的。”
晋征喘了口气，想了想：“那我该如何称呼您？”
“我记得你之前跟着阿筱叫我一声阿姐，叫得到是挺顺口的啊。”
“我……”晋征被说红了脸，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便说起正事，“我在暗格里发现了一封关于灵石的信，想请……您帮忙看看。”
“回院子说吧。”
众人聚在院子里，知乐伸手去接晋征递过来的信，又有些迟疑地收了手：“这信有关什么？若是佑安门秘密，我们怕是不方便看吧。”
“您可以看看，这信亦与您有关。”
知乐疑惑，接过晋征递来的信，拆开来看了起来。
——
吾乃佑安门第九十二任掌事贺飞。
——
知乐看了第一句话，眯起眼睛想了想：“贺飞，这个人我有印象啊，这是当年无常身边那个小跟班吧。”
晋征道：“当年无常死后，佑安门群龙无首。贺飞不愿继任掌门，便任了掌事一职。此后百年也并没有人能胜任掌门一位，直到三年前……”
“直到三年前择晔说杀了我的就是有能力胜任新掌门的人。”
“是。”
知乐继续看起信来。
——
五十四年前掌门无常去世，我虽为佑安门大弟子，但自知自身修为不能胜任掌门一职。只是架不住数百同门师弟尊我敬我，便忝居佑安门掌事一职。自那时起，我便临深履薄，自问任掌事期间，无愧于佑安门先祖，无愧于佑安门众弟子。
我这一生，唯有五十四年前一事，令我愧天怍人。此后所为，皆是赎罪。五十四年前我受掌门无常的蛊惑，随他赴斛南山挑起与妖族的大战，门中数百弟子全部被无常下了傀儡咒，一个个宛若行尸走肉，眼中只有杀戮。
我作为无常的心腹，是唯一没有被下傀儡咒之人，他将一块名为聚魄石的宝物交给我，嘱咐我万一妖君使用钟元石击杀他，就在他死后的一炷香内将他的血滴在聚魄石上，确保他不会魂飞魄散。将此物佩戴在身边以人气滋养，百年后他便可以重新归来。
无常让佑安门的所有弟子在前方吸引妖族的人，带着我绕至山后寻路上山，找到了身受重伤的妖君和元珩师兄。妖君想要用钟元石救治被噬魂钉所伤的元珩师兄，被无常制止，她被无常百般折辱，而元珩师兄最终也没能救活。
无常因为试图吞并钟元石的力量而亡，而我在看见斛南山上的杀戮和无常对妖君和元珩师兄痛下杀手的时候幡然醒悟，在无常死后便没有把聚魄石用在他身上。元珩师兄是被噬魂钉所杀，噬魂钉伤人亦会使人魂飞魄散，我想到无常的话，便将元珩师兄的血滴在了聚魄石上，希望此宝可以救回元珩师兄。
当年受了傀儡咒的弟子醒来后已经不记得之前的种种，斛南山上的罪孽，只有我一人知晓。如今我过古稀，这件隐瞒了五十四年的事情，我从未向谁说起过，而今写下这番话，是因为我已是将死之人，不想这罪孽随我入土尘封。我用了数十年来洗刷自己的罪孽，奢望死后可以安息。如若后辈看到这番话想要追究我的罪孽，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希望这番话能警醒后人，莫要被贪念蒙蔽，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
——
知乐尽量平静地看完了信，递给莳戚传阅。
莳戚看着信，很难不被其中“身受重伤”“百般折辱”等字眼说得揪心，他不敢想象当年知乐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握住知乐的手表示安慰。
墨深还在看信，晋征顺便解释道：“以前只是听说贺飞前辈留下过一封信，但只有历任掌事见过信的内容。我看了信之后猜测，掌事们大概是因为想要保留贺飞前辈的名声，所以从没有披露过信的内容。”
阿筱凑在墨深旁边读到一半，就迫不及待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找的灵石，就是信里提到的聚魄石？”
晋征点点头：“应该是的，现在看来历任掌事应该是看过信了，明白了灵石的重要性，所以灵石由他们亲自佩戴。”
知乐瞥了一眼莳戚：“可是莳戚不就是元珩转世吗，说明这个聚魄石的作用已经发挥了，找不找得到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行，我们得拿回聚魄石！”
一直一言不发的墨深突然发话了，而且语气不容置疑。众人都被震慑出片刻，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院内一时气氛尴尬，没人敢先提问。知乐只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小心问道：“怎么了？”
墨深缓过神来，松懈下来道：“聚魄石是……上古宝物，不能让它流传在外。”
“害。”知乐松了口气，“难得看你这么严词厉色，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墨深怕他的话不被重视，立刻强调：“事关上古至宝，怎么不是大事？”
知乐猛地抽回他手上的信递回给晋征：“你是要模仿盘古开天辟地，还是模仿女娲造人啊，要这么多宝物做什么？你要真想要，钟元石给你，别客气。”
墨深语塞：“我……”
知乐懒得理会他，转头对晋征说道：“既然这宝物的来历弄清楚了，它的使命已经完成，算是件幸事，你也别再纠结于此了。”
晋征将信收好，点了点头：“我明白。”
莳戚问道：“择晔要怎么处置？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吧，我们也不能一直留在佑安门里。”
知乐心里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择晔想要钟元石从来就不是为了他自己，如今他又得知卓宋的死讯，恐怕早已心死。她随口说道：“其实放了也没什么。”
墨深立刻把她这想法呵斥了回去：“你开什么玩笑，抓他很容易吗？”
知乐耸耸肩：“那还能怎么办，不放又不杀，你要养他一辈子？”
阿筱说道：“晋征不是还有事情没弄清吗，说不定过段时间择晔想通了，就把十七年前的事情说出来了。”
阿筱一提到十七年前，知乐就不自在地跟莳戚对视了一眼。在莳戚鼓励的眼神中，知乐拉着阿筱的手说道：“阿姐有事跟你……”
“师兄！师兄！”
院外传来弟子慌张的叫喊声。
晋征起身去迎：“出什么事了？”
“择晔……择晔他死了！”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直奔地牢。知乐和莳戚算是心知肚明，择晔肯定是因为知道了卓宋的死讯，无心再活。他二人对视了一眼，才跟着往地牢去。
择晔是自断经脉而亡，墨深施法探查一番后摇了摇头，他抱起手臂道：“我怎么觉得择晔不像是会自尽的人。”
晋征满心绝望：“择晔死了，岂不是我再无可能知道十七年前的事情了？”
墨深深深叹了口气：“这个择晔，都要自尽了还非得带着秘密死。”
知乐瞥了他一眼，觉得奇怪：“我怎么觉得你也很关心十七年前的事情？”
墨深顿了一下：“我只是鸣不平。”
“既然择晔已死，我们再留在佑安门也毫无意义了，启程回苍州去吧。”知乐看见阿筱盯着晋征看，便帮她问道，“你呢晋征，是跟我们下山，还是留在山上？”
晋征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决，思虑良久之后决定道：“佑安门刚刚经历风波，我先留下来一段时间吧。”
知乐心里有些不悦，他竟没有为阿筱考虑。可转念一想，他师父毕竟曾是佑安门掌事，他对这儿的感情应该不浅，所以想要完成他师父未完成的事情，也还算可以理解。
阿筱看起来有些不开心，但她没有说出来，老老实实地跟着知乐他们回院子收拾东西去了。晋征则一言不发地等在院子里，准备送他们出佑安门。
临别之际，晋征突然开了窍，拉住阿筱的手。
其他人看得明白，给两人独处的机会，慢慢往山下走去。
“阿筱，等我解决完佑安门的事情，我就会下山。”晋征承诺道。
“我知道。你有你该做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离开的。”阿筱故作轻松地笑笑，笑着笑着却又觉得委屈，“我只是有点舍不得你。”
晋征看她眼眶红了，不知怎么哄她，只能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在归宁园等我，等我下了山再带你去找吴伯，让他做糖人给你吃。”
“好。”阿筱踮起脚，凑近晋征的耳朵轻声说道，“不过这一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凤与凰的区别。”
晋征愣了一下，原来她早就明白了吴伯开的玩笑。
“好，我亲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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