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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贺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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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如何好意思?”秦嫣连忙客套着。

        翟容看着面前躺着的那个饼,  皮薄松脆,上面撒着一圈胡麻,一看就很香的样子。转头看着秦嫣那付口是心非的模样,不觉暗暗好笑。

        老板娘笑呵呵:“拿吧拿吧,  今日是我和老头子结婚二十年了。待会儿他带我去吃酒。”老板娘用一片大青叶包着肉饼递到翟容手中:“难得见到这么俊俏的小郎君,肯陪自己媳妇排那么长的队买饼吃,不能让你空手。”

        老板娘一直在忙着卖饼,  只是晃眼中似乎觉得这个小郎君生得年少俊秀,于是特地留着饼给他们。此刻他们走到近前,一看两人的服饰,显然不是什么小夫妻,  已知失言,不觉脸上有些讪讪。唐国身份等级森严,这当众说两个不匹配之人为夫妻,  是很不妥的。

        翟容也懒得辩解,  道:“既然有两个饼,能否都卖给我?”

        一名头苍苍的驼背老头走过来,  说道:“不行,  我们每年这个日子都要吃自己做的饼,  只能给你们一个。”他将剩下的饼切开,  放了一片到老板娘手中:“小花,  我定好位子了,去吃酒。”自去取了木板栅门上栓。

        翟容拿着那饼,退出烧饼店。

        两人提了一个饼,在四处转了两圈,找了个搭有凉棚的小茶寮。翟容点了两杯水,将那青叶包打开,托着肉饼,手掌一划便将饼切成两片,边缘处如用刀切过一般齐整。他递给秦嫣一片大一些的。秦嫣稍事推辞以后就接下了,毕竟他有闲钱,想去哪个酒铺子都能吃上饭。回府也是阖家上下都伺候着他。她可是一针一线都要靠自己挣的。

        两个人坐在敦煌城灰黄的日头下,枯草棚子遮着头。一起津津有味吃着同一个烧饼。秦嫣还借了双筷子,打开腌菜罐子,挑了两根菜给他夹着吃。

        翟容与杨召他们几个的相处之时,其实是很焦虑的。

        十多年前,一个自称“万马王”的西域人,孤身下江南,在重创了几名中原武林中公认的绝顶强者,破了数个延绵百年的大门派之后,拂袖飘然而去。这次行动,给唐帝国上下,乃至整个中原武林,带来了可怕的震慑。

        通常来说,人体的力量和爆力,都是受着年龄影响的,因此,哪怕武功在四五十岁达到巅峰,也终究会随着岁数的增长而逐渐衰退。因此,世间之人无论天赋如何高强,武功都不可能无休止地增长下去。

        可是那位西域人,却仿佛挣脱了时间的桎梏,他在江南力克无数中原高手,展示的武功,达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高度,几乎近神。

        万马王临走之时,对中原武林留下一句话:“西域之地,唐人休得踏入一步!”

        他并非狂妄,此言一放,如果大唐军方派军队入西域,很有可能被他以越常人的武功,斩杀头颅于阵前。

        随着西域情报线密谍人员的不断深入探查,类似“万马王”这样的强者宗师,似乎还不止一位。

        他们的存在,导致唐帝国如今束手束脚,不能再派遣军队平伏西域,疏通西域道。

        中原江湖不少前辈都为此殚精竭虑。

        北海门的小师叔洪远孤吸收了西域秘术“阵师”之法,创研出的“归海一涛”阵,可以结合数人的力量,克制武功远远高于自身的强者。翟容和纪倾玦西出师门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个阵法给训练出来,希望能够寻找到合适的方式,有效克制那些西域异人。

        在大泽边,他让小纪带着表哥他们以阵法制敌,就是想通过实战,提高“归海一涛”的实效性。可是,他跟聂大哥他们几个相识时间尚短,还没有能够配合好,双方都有许多不足之处。圣上放了他这个归家省亲的寒食假,同时也令其余五名白鹘卫一起到敦煌来,看看能否在西域这片土地上,找到新的契机。

        此刻,他暂时放下心头焦虑,抛弃了身为白鹘卫的责任,将秦嫣当作自己北海师门的师兄弟,不去想“归海一涛”阵法的磨合之事。

        他和她吃同一块饼,用小茶寮的粗瓷杯喝着清水,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他又忍不住对秦嫣的未来指手画脚起来:“喂。”

        “嗯?”秦嫣现,他至今还跟她“喂”来“喂”去的,可见那个嗲兮兮的“小若若”他是有多不好意思出口。秦嫣问:“二郎主有何吩咐?”

        “方才说的那事,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什么事情啊?”

        “我说,给你在我家寻一个靠谱的家仆,让你后半辈子有个依仗。”

        “我不是说我不要吗?”秦嫣皱眉,这人也太爱管闲事了。

        “你都十五了,身契都在别人手里。不早些打算,到时候不知道吃什么亏。”

        秦嫣且听听他有什么打算:“二郎主你说吧,哪个人合适?”

        “翟云见过吧?”翟容道:“那是我们家的家生子,武功好,人长得也不错,你看怎么样?”

        秦嫣记得,是那日送她回杏香园的翟府扈卫,好像是挺一表人才的:“人家看得上我吗?”

        “有我在,他敢看不上!”翟容问,“怎么样?你看得上他吗?”

        “嗯……”秦嫣抿着竹筷子,她还真挑不出翟云的毛病,“是挺好的。”

        “好。”翟容道,“你要做乐师我也不会挡着你出名,给你两年时间如何?两年后你成了大乐师,再嫁给翟云。我安排他立一些军功,到时候他也可以独立门户。”

        秦嫣听着还当真挺不错的,点头:“好吧。”两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谁呢?

        他关心了她,她当然也要为他着想。秦嫣咬着筷子,开始没轻重了起来。据她所知,他们翟府的姑娘虽然喜欢他的人不少,但是都对他有些惴惴然的。她认为,二郎主这个人不能总是混在兄弟堆里打打杀杀的,得尽早接触接触女孩子,早些娶妻生子、家庭和美,多好。

        她也很关心地道:“二郎主,你别光想着我的事情呀,你自己打算什么时候娶妻?”

        “我还早,”翟容夹了一块肉饼到嘴里,“我们男子二十娶妻,而且这些年我都要替圣人办事,估计要到三十才能娶上媳妇。”

        秦嫣道:“这么晚?”

        翟容老气横秋:“有了官身便是如此,身不由己的。”

        秦嫣建议道:“可是,你可以先纳几房妾室啊。”

        “纳妾?纳谁啊?”

        “我跟你说,你们杏香园的菁菁姑娘,你认识吗?”

        “不记得。”

        “你太马虎了。”秦嫣遗憾道,“你今日回府就去认一认,长得十分美貌,而且性情特别温和,肯定适合你。”

        “我适合什么样的,你能看出来?”翟容听出她也是要管他私事的味道,讥笑。

        “那当然!”秦嫣说,“你那么凶,找个脾气好的……”她捂住嘴巴,望着他,眼睛里露出调皮的神色。她刚才不是还在大街上“揍”他吗?她自以为跟他已经是哥们了,想来说话熟悉一些没什么。

        熟料,翟容已经拉下一张脸:“我很凶吗?”他勾起一抹冷笑,拧眉立目看着她。

        秦嫣一对上他的黑眼珠,只觉得浑身毛。这个人……她刚才能捶他,那只是因为人乐意让她捶几下而已。这可是个随时会翻脸的主儿啊!

        “我……我,不不不,你一点也不凶……”秦嫣慌了,连忙伏身行礼,恢复跟他的尊卑有别。

        “抬起头!”

        秦嫣抬起头,惊惧地看着翟容一眯眼睛逼近她,凶光毕露:“那你刚才胡说什么呢?”

        秦嫣缩着脑袋,不敢作声。

        翟容俯视着她畏缩的模样,心中哼了一声:还幽若云呢?丫头——“骗子”!

        纵然他兄长翟羽派出的人马需要二十来天才能从南云山回来确认,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不是幽九州的女儿。此刻翟容则已经有多半猜测出,她必然是伪造了身份。

        见这小丫头“骗子”吓得一动也不敢乱动,翟容松弛下自己威逼的气势,敲着筷子提醒她:“我的酱菜没有了!”

        “哦。”秦嫣连忙从那个酱菜罐子里,掏了两条,小心翼翼夹在他的饼子上,“二郎主请用。”为了显示殷勤,以便弥补说他凶的错失,秦嫣一脸狗腿子的模样,道:“会不会有点咸?奴婢给你去续些水来。”

        “嗯,别太烫。”翟容看着她一路碎跑不敢怠慢的怂样,在她背后简直想拍案狂笑。

        据他猜测,能将慧彻僧囚禁整半年的女响马,一想便知必然是个瞪眼、抹脖子的狠角色。所以他先是与秦嫣融洽相处,诱她戒心放下。待她忘记要乔装幽若云之时,他随便找个机会突然翻脸吓唬她一下。果然,稍微一咋呼,她的原形就给吓得掉出来了,哪有幽若云囚禁情郎的那股子强硬疯狂劲儿?这个小姑娘,跟西域彪悍的女响马肯定不是一个人,她只是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

        当然,这只兔子胆子略大一些。这正说明,她有难言之隐,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性做事——这么说来,她其实也挺可怜的。

        片刻过后,翟容低眉喝着她新端来的水。秦嫣在旁边危坐候着:平心而论,翟家这位二郎君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他只不过是随意喝几口水,那移动的白嫩喉结,让人看着真是……

        可惜,又美又凶,不知道有多扎手!

        她自己见惯了生死仇杀,倒是尚能承受,可是想到自己将菁菁姑娘提醒给了他,那姑娘性子十分柔顺,可别吃了他的亏,她不由有些后悔去牵了这个线。

        “你在想什么呢?”

        秦嫣慌忙摇头:“没没没,奴婢脑子是空的……”

        “嗤。”翟容对她的这满脸怯色,再度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秦嫣坐立难安地又伺候了他一会儿,看日头渐渐到了午后,对翟容道:“嗯……奴婢,要回蔡玉班了,下午得去做乐师挣工钱。”

        “好,”翟容说,“走吧,幽、若、云。”

        秦嫣抱头鼠窜,急忙远离。

        身子越来越轻,她实在忍不住,便推开竹枝长隔窗,一脚踏在那海棠树枝上,震落十几朵片鲜红的花,人便如一只鹞子一般升到了半空中。

        她觉得很过瘾,绕着屋子从屋檐翻腾到屋顶,她本来就身手敏健,此时内外调和,穿行的度越来越快。想着那翟家护卫不让她离开杏香园,那她在杏香园还是可以玩一把的。

        她从树枝上飞越到另一根树枝上,正飞得起劲,忽然感到一股强大劲气扑面而来,她连忙自踩脚背,在半空中生生扭转了过来。回头看到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带着一顶帷帽,手中抱着一只琵琶,方才的劲气,就是她以琵琶横扫过来。

        秦嫣觉得她是翟家的人,自己贪恋轻功很不好意思,忙行了个大礼:“这位娘子对不住,方才二郎主新教了奴婢一些轻功,奴婢忍不住练习一下。”她故意抬出翟容的名字,想来对方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那女子隔着帷帽上的白纱,看了她一会儿,道:“原来你就是翟家主的那位女客?”

        秦嫣看着她手中的琵琶,心中猜度了一下,问道:“请问娘子,可是二郎主所说的琴娘?”

        女子微微冷笑:“宜郎跟你这么亲热么?什么都告诉你。”

        秦嫣说:“是我听到娘子的琵琶声动听,追问二郎主才告诉我的。”

        琴娘说:“你回自己屋子去,扰了家主清净,我一掌劈死你。”

        秦嫣一愣,何苦说如此重话。又想起翟容说她只弹琴给翟家主听,也有些理解了。屈身道:“奴婢遵命。”她有错在先,但始终说话很客气守礼,琴娘也就不为难她了。缓缓转身,手中的木拨子微微一划,似有似无的音律轻轻从琴弦上飘出来。

        秦嫣做了那么久的琴师,听得这只琵琶声音特别清越,如琅玉相击。心中生出几分羡慕来,琴娘的琴弹得好,琵琶也好,虽则看不清她的长相,可身材袅娜一定是个美人。她估计,琴娘是翟家主的小妾,不像正妻。今日白天见到了轶儿,不知翟家主正妻什么模样。

        琴娘的声音冷冷传来:“你还不进屋子?真的要让我来替家主清理杂人了?”

        秦嫣低头道:“是,娘子走好。”

        此时已到半夜,秦嫣独自躺回卧榻上,想到翟容还在祠堂罚跪。此人反正也武功奇高,跪两个时辰,估计皮毛都不会伤着他,秦嫣就不心疼他了。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她将门窗紧闭,躺在床上,引导气息运行周天。

        今日因体内的气息次与身体的外功相链接过,特别浑厚纯润,她深深陷入了这份先天混转的乐趣之中。到天明,无论身体是如何召唤她继续沉睡在那份功力中,当听到第一声鸟叫,她还是毅然决然从练功中撤离了出来。这也是数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沉溺于这份心法,只让它减少眠期便可。

        今日是她在翟府的第一天,可昨晚已经生了那么多事情,仿佛已然过了好多时间一般。她又饿了,平日在乐班,因姑娘们都要早起练功,早上是有一顿寒具可食用的,通常是油饼和鸡子。不知道翟府习惯如何?

        她又不能乱走,便待在屋子里等着。

        她对于翟家主邀请她入府,听她弹琴这一说,一直是当做翟家主为了给“蔡玉班”一个台阶下而已。旁的不说,光琴娘的琴技就能将她碾压个来回又来回。翟家主应该是不会需要听她弹琴的。

        能在这个府中,好吃好混过上三天,怎么想都是件令人喜悦之事。

        秦嫣在屋子里翻了又翻,一些能吃的都没有,只好托着腮帮子,等有人来招呼她。

        管十一娘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欢欢喜喜从庖房出来。

        她已经大嗓门地在庖房里吼过了,这花蕊小娘子可是个正经客人,命令厨娘给她准备一顿上等些的早膳。本来,她昨夜看到二郎主对那花蕊小娘子温柔蜜语的样子,当时很生气。觉得自家傻儿子要被拐走了。待到走出门以后,她一拍脑门:这是生啥气?阖府上下不就是盼着二郎主纳个妾吗?纳谁不是纳?既然二郎主看上这个乐班的小粉头,花几缗钱赎到府中来,一年半载不就有孙子辈的出来了吗?

        越想越高兴,下心思要好好将花蕊小娘子当个凤凰儿地捧着。

        “管娘子好。”一个声音传来,管十一娘回头一看,是二郎主嫡母家的远房从兄之子,华阴杨氏家的表兄杨召。这杨召正是在大泽边随翟容一起,击杀阴山巨匪髁拉赫利老贼的黑衣人之一。大泽边跟姑娘们调笑,秀肌肉、亮刺青的就是他。最是风流俊俏讨人喜欢的。

        管十一娘待他自然也很喜欢,屈膝行礼道:“杨郎君。”

        看他穿一身斑斓彩绣的胡式锦袍,风骚地敞开大翻领,显出挺括结实的胸肌来,幞头下插着一朵蔷薇花。管娘子以不幸成为寡妇,依然处在如狼似虎年纪的妇人身份,由衷赞一句:“杨郎君打扮得这般潇洒,这一大早是去哪边呢?”

        杨召愉快地踱了两步,让管娘子充分欣赏自己肩宽腰细窄臀的身材。在管娘子一脸惊艳的表情中,展双臂,踏着胡旋舞的步子转身,向她展示自己镶金嵌银的蹀躞带上,挂的锦绣香囊和八宝短刀。管娘子看得啧啧称赞不已,夸着:“杨郎君真是华阴最风流的伟儿郎。”

        杨召骚包够了,问管十一娘:“管娘子,你走得这般喜庆又是有什么好事?”

        管娘子喜孜孜:“我家二郎主看上了一位姑娘,我送早饭给那孩子去。”

        “看上了……一位姑娘?”杨召没法相信,“他不是个断袖吗?整日拧着小纪玩。”

        “你母才断袖呢!”管十一娘哪容人亵渎了她翟家的三位大小郎君,立马从  “杨郎高龄花痴女”,化身横街狮子吼:“你全家全断了袖子!”

        杨召连忙摆手作揖:“好好好,好娘子,我断袖。”哄了管娘子几句,待妇人心气渐渐平了,他道:“这个,宜郎有了心上人,这可是新鲜事儿。表弟能看上什么姑娘?咱得去开开眼。”

        管十一娘道:“就是昨日帮二郎主琵琶伴奏的那个姑娘。”

        杨召表示全无印象。

        当时大家都看翟容跳舞去了。那姑娘人小小黑黑的,曲子也就弹得不功不过,他不曾注意。毕竟是风月场上厮混打滚多年的人物,杨召说道:“那姑娘长得肯定不起眼,否则我不会没印象。”官十一娘子道:“瘦得很,个子也矮。”她也觉得,花蕊娘子纳给翟容为妾是差了那么一大截。

        杨召做出担忧的神色:“这事儿,要不这样。你去把那小娘子找出来,我躲树后看一眼。要是的确合适,我去跟羽哥说道说道。”他语重心长对管十一娘道:“你想想,宜郎不懂跟姑娘相处,总要有人从旁帮助一下。他这些年终日跟些师兄弟厮混,这混着混着要是真混成了……”他伸出袖子斫了一记手刀,神色颇为凝重,意思很明显,这愣头青表弟真成了断袖,翟府可就被动了。

        管娘子一惊,正色道:“是,这府中就杨郎君你最懂女人。你帮二郎主掌掌眼,奴家这就去把小娘子叫出来。”

        杨召殷勤地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快去快去。”

        管娘子迟疑了一下,想着若花蕊娘子不适合做翟家的妾室,的确没必要给她这么多好菜,便往杨召手中一放:“奴家去去就来。”

        看着管娘子的背影匆匆忙忙入了杏香园。

        杨召从容打开厚朱漆镂雕食盒来,果然香气扑鼻。杨召以手为著,抓了个切片“金乳酥”塞在嘴里咀嚼着。

        翟容纳什么妾关他何事?

        宜郎上有那个十分厉害的亲兄长,旁有小人常戚戚的翟家族亲,身后还有成叔那种忠仆成群,宜郎自己为人挑剔、脾气又差——哪里需要他杨召去费什么心神。将管娘子手中的这个大食盒,稳稳妥妥骗到手才是正经。

        吃喝了一通,将食盒胡乱盖上,放在地上。他知道这翟府随时有人逡巡院子,自有人会收拾了去。想着自己不能光吃不出力,以后管十一娘还不知道用什么眼光看他呢。揉着肚子打着饱嗝,慢步走入杏香园。

        就以他那双阅美无数的敏锐眼睛,好好来替亲爱的表弟相看相看。

        说起这表弟,杨召可没少吃他的亏。

        杨召本属于当今圣人的玄甲军,骑射皆精。李皇登基之后,贞观二年玄甲军拆分为二,一部分镇守京畿,一部分随李靖将军出征西北。他属于玄甲军中精英里的精英,便重新设了个“白鹘卫”,专门替至尊剿灭西域和北漠的匪徒响马,斩断图桑与中原反唐势力之间的勾结。

        去年,翟容从北海师门被圣人特地召回,做他们这支小分队的队。

        那小混球!

        将他们折腾得死去活来,日日强逼他们练那个劳什子“归海一涛”阵。上回大泽边,傅言川大侠他们负责剿灭武功最高的髁拉赫利和他的两名妖姬。他们“白鹘卫”负责消灭“飞熊扈卫队”。非要只取五个人对付二十多个阴山贼匪,差点没把他杨召的毛给剁光了!

        杨召做玄甲军时,处处都是冲击在前,也没有如此这般累得满身白毛汗。

        最可怜的就是崔家兄弟里的那个小二十七郎,长与箭法,不擅于阵法配合,时常被那翟容踹得嗷嗷如狗叫。这表弟,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也算是罕见。

        阵法当然是有用的,彼此互相配合,当然是提高了战斗力。可是,在他们这种长期从军的人眼中,真正的阵法就当是大开大合,严整规则。可是这种江湖人的玩意儿,真是……真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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