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雪，洛阳
“…夺天之功，取而代之…你，你是谁…谁…”&1t;/p>
“三尊…可恶，道祖…”&1t;/p>
“恨，恨，恨…万古最大的黑手…”&1t;/p>
“阴谋，阴谋…”&1t;/p>
“洪……荒…！”&1t;/p>
“洪荒！”&1t;/p>
…………&1t;/p>
悲愤的声音像是在九天之外传来的，缥缈迷离，断断续续，带着万古不灭的恨意；又仿佛是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带着岁月苍莽的气息。&1t;/p>
像是有万千神魔在地狱中不甘的怒吼；又像是深渊老蛟在黯月下无力的咆哮；又如同百万恶鬼临身的哀嚎…&1t;/p>
悲愤！&1t;/p>
凄凉！&1t;/p>
“啊！”&1t;/p>
古弘一声惊叫，猛然间惊醒，霍然间他全身的衣物都被冷汗浸湿。寒风吹过，单薄的衣裤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块铁板，逼人的寒气冻得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结了冰。&1t;/p>
“呼！呼！呼！”&1t;/p>
古弘大口的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进入他的肺中，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吞了几把刀子一样，刺得气管生疼。&1t;/p>
“呵！”他苦笑着擦去额头的汗珠，从雪窝里坐了起来：“又是这个梦，还真是阴魂不散啊！”&1t;/p>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抬头望着那漆黑的透不出一点光亮的夜暮，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光芒，黑暗得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1t;/p>
“一连都快一个星期了，这个怪梦就一直纠缠着我。每次总是会突然惊醒，醒来却什么都记不得，只记得这个仿佛恶鬼一样的声音。唉！洪荒？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个地方吗…”&1t;/p>
古弘摇了摇头，对着手掌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直的手指，喃喃自语道：“听老乞丐说，人在快死之前总是会胡思乱想，所以会做一些怪梦。他走的时候总是说听到许多怪鸟在叫，难道说我也是快要死了么？”&1t;/p>
古弘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那厚厚的白雪，即使是在没有一丝星光的夜里，依然可以看见那清晰白色。白的似乎有些刺眼，有些悲凉。&1t;/p>
“胖子，起了，这地方也被雪压垮了，咱得找个别的地方躲躲…”一阵冷风袭来，古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他将身上的破衣拢了拢，对着旁边一个微微有些隆起的雪窝说道。&1t;/p>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收入耳朵里的是那铺天盖地的风雪声。&1t;/p>
“喂喂！胖子，起来了，别睡了！”古弘皱了皱眉，用脚踢了踢他的身体，然而脚趾上传来的触感却让他的心提了起来。&1t;/p>
蹲下身，他将胖子的身体从雪窝里刨了出来。硬邦邦的！冷冰冰的！摸上去没有一丝温度，感觉像是一块冰冷的岩石！&1t;/p>
胖子死了！&1t;/p>
他是饿死的，或者是冻死的，或许两者都有吧！&1t;/p>
古弘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却再无力悲伤。贫瘠的身体再也榨不出一滴眼泪用来挥霍。&1t;/p>
这个冬天，已经有了太多的离别了，太多的失去；他已经悲伤到了无法悲伤，或者说已经没有了悲伤的力气了，只剩下了一个信念：活下去！&1t;/p>
活着，古弘明白，这从来都是一个很难很难的奢望…&1t;/p>
东方的天际开始出现了一丝淡淡的光芒，照在雪地上折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撕破了这死寂的黑暗！&1t;/p>
天！亮了！&1t;/p>
古弘眯着眼睛，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笑容！&1t;/p>
风雪依旧！&1t;/p>
但，又是新的一天，至少多了一天的希望！&1t;/p>
不是吗？&1t;/p>
……………………………&1t;/p>
天宝二十七年，大唐国都，洛阳，一场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覆盖了整个洛阳城。&1t;/p>
整整下了一个月的大雪将整个洛阳变成了一个如同童话里的梦幻般的城池，皑皑白雪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虹光。&1t;/p>
那一年的洛阳变成了一个童话，一个真实世界里虚假的童话！&1t;/p>
当然，童话之所以美丽，那是因为它淹没了太多的黑暗，因为它葬下了太多的尸骸！&1t;/p>
古弘，一个流浪者，哦，说的好听的叫流浪者，也就是人们口中的乞丐，洛阳城千千万万个乞丐中最普通的一个。&1t;/p>
那一年，他十二岁，不，或许是十一岁。谁记得呢，流浪这么多年，对时间的概念，确实是有点模糊了…&1t;/p>
对于乞者来说，每天在挣扎中求存，每天都会有多少人在饥饿和寒冷中死去。对于他们，一年，实在是个奢侈的概念！&1t;/p>
他们只是洛阳最微不足道的那粒尘埃，只是繁华洛阳黑暗中的那个面孔，是阳光下洛阳城投下的阴影。&1t;/p>
城市的黑暗！&1t;/p>
阴暗！&1t;/p>
残酷！&1t;/p>
……&1t;/p>
瑞雪兆丰年，在这梦幻般的洛阳城内，各家各户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表情，为了还未到来的下一年有个好的兆头而开心。&1t;/p>
更为高兴的是那些年纪尚幼的孩子们。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雪中，嬉戏，打闹，堆雪人，打雪仗…&1t;/p>
纵然脸蛋冻得通红的，但是还是玩的不亦乐乎。毫无顾忌的笑容挂在他们那红扑扑的小脸上。&1t;/p>
雪纷纷，繁花落阳城！&1t;/p>
花满城，却为谁点灯！&1t;/p>
繁华洛阳，灯火满城却没有一盏是为他们点亮的。&1t;/p>
他们只是繁华落尽过后洛阳的的黑暗，盛世中的残渣。&1t;/p>
与那些富贵人家的喜悦不同，那场大雪几乎葬送了大部分流浪者生命。几乎每天早晨都有人躺在雪地里，再也没有醒过来。风雪渐渐覆盖了他们僵硬的身体，冻结他们那早以枯萎了的灵魂。&1t;/p>
在这个繁荣的都市，他们却看不到一点繁华；在辉煌中，他们饱尝凋零的心酸…&1t;/p>
偌大的洛阳，却找不到一块容身之所！&1t;/p>
就像胖子，他生于斯，张于斯，亦死于斯！&1t;/p>
我在这里活着；我在这里死去；我在这里埋葬…&1t;/p>
这最悲凉的结局居然也成了最好的结局！&1t;/p>
……&1t;/p>
天宝二十七年，冬，百年难遇的暴雪袭击了洛阳。大雪封城，为防止乞丐暴乱，抢夺粮食，监天司立下禁足令。洛阳数百万流浪乞丐贫民被封锁在狭小破财的贫民窟，在漫天风雪中活活冻死，饿死。&1t;/p>
在这场大雪中，洛阳城死亡的乞丐过了八成。被随意抛弃的尸骨几乎填满了距离洛阳数百里外的一处峡谷，足足过了三年那里的尸臭味都没有完全消散…&1t;/p>
洛阳城，无眠掌孤灯！&1t;/p>
………………&1t;/p>
古弘是幸运的，相对于胖子，还是其他人来说他都是幸运的。在胖子死后的第二天早上凌冽的北风就开始减弱了，漫天的飞舞鹅毛大雪渐渐平息，到了中午，整个洛阳就开始放晴。&1t;/p>
经过风雪洗涤过后的天空蓝的没有一丝杂质，天空万里无云，烈阳凌空，如同一条金龙在天际飞舞。&1t;/p>
“胖子，你说你Tm冤不冤，多活几个时辰就他妈那么难嘛！天晴了，你看到了吗，天晴了呀！”古弘苦笑着，眼角微微有些湿润。&1t;/p>
他轻轻摸了摸胸口，一股暖流在那里传来，瞬间扩散到他的全身。顿时他精神一震，虚弱无比的身体顿时恢复了不少力气。&1t;/p>
这股暖流他不知道是什么，他也是在这些天才现自己的身体和别人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每当自己的身体极其虚弱的时候，胸口就会冒出出这股暖流让自己恢复元气。&1t;/p>
也正是这股暖流才让他度过了这最为黑暗的一个月。&1t;/p>
正这样想着，古弘来到了一个规模不算太大的店铺门口。店铺里面放着几口大约一人高的木桶，里面分别装着米，面和小麦等一些粮食。店铺的座台上一个须半白的麻衣老人撑着柜台正昏昏欲睡，看样子他就是这家店铺的老板，店门口的木牌上写着四个大字，唐记米庄！&1t;/p>
“老爹，老爹！”古弘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敲了敲柜台，顿时惊醒了那位麻衣的老人，他微微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1t;/p>
“小弘，是你！”唐天老眼中闪过一道亮芒，似乎有些吃惊，随即笑得老泪纵横：“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在这场天灾中活下来，我还以为…那个，小胖子呢？他在哪呢？”&1t;/p>
看着老爹那一脸关切的表情，古弘感觉心里酸溜溜。看着老爹期待的表情，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开口。&1t;/p>
老爹的原名叫唐天，是这家米庄的掌柜。店里的伙计一般都叫他老爹，或者是唐老爹，他也不恼，反而乐呵呵的同意了这种说法！&1t;/p>
老爹是个很好的人，对于古弘来说，老爹更是他的恩人&1t;/p>
三年前，收养他和胖子老乞丐离开了人世，他和胖子失去唯一的生活来源，不得不出去讨生活。&1t;/p>
然而他们两不愿以行乞为生，这一点也是老乞丐在临死前强烈要求的。老乞丐行乞一生，然而对于乞者这一职业确实深恶痛绝，然而乞讨又是他唯一的生存方法，他矛盾了一辈子，也痛苦了一辈子。&1t;/p>
这是他的悲哀，还是这个世界的悲哀？&1t;/p>
然而两个瘦弱的孩童又能够做什么呢，又有谁肯收留他们呢？&1t;/p>
除了老爹，也只有老爹！&1t;/p>
虽然老爹并不是招他们做正式的伙计，而是让他们帮一些小忙；虽然老爹不给他们工钱，而且提供一些食物。&1t;/p>
“唉！害人的禁足令啊！”见到古弘半天没有回答，老爹顿时明白了一切，身形一震，浑浊的眼眸里的藏起一缕悲意。“怪我，如果我收养你们两的话，或许…唉！”&1t;/p>
古弘内心一阵悸动，声音略微有些哽咽：“老爹，不能怪您的，您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这么多年来，我和胖子已经受您不少照顾了。胖子走了，这也是他的命吧，要怪也只能怪这世道无常。”&1t;/p>
“唉！都说唐王盛世，可是这盛世又是怎样的呢？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还是在这最底层的黑暗中挣扎求存吗？盛世，呵呵，不过是那些王公显贵的盛世罢了！罢了！罢了！不提，不提这些了！”&1t;/p>
“小弘，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待会和王大他们一起去木棉庒一趟。这连续几天的大雪，店里的米粮已经不多了，好容易赶上一次天晴，去那里拖一车米粮回来。”老爹巍巍颤颤的拿出几个馒头，一脸微笑的看着古弘狼吞虎咽么吃下去，脸上露出怜惜的神色。&1t;/p>
“慢点吃，慢点吃！诶！别噎着，老爹我虽然穷，但只要我在，少不了你一口吃的。吃饱了你们就早点出，路上不要耽搁了，早去早回。等运回来米粮，老爹再给你几斤面粉，应该够你吃几天了，只是别怪老爹太小气了…”&1t;/p>
老爹絮絮叨叨的话语在耳畔不住的响起，古弘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眼中涌出一股热流。滴落在干硬的馒头上，咸咸的，很难吃，但确是世上最好的美味。&1t;/p>
男儿有泪不轻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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