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怀璧有罪
呸，关我屁事，杜若恶狠狠在心中啐道。但到了坊主房门口，她还是怂怂地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敲门走了进去。&1t;/p>
杜浮似乎已经对她贼兮兮的笑容见怪不怪，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继续看着手中的《杨盈川集》，漫不经心道：“我都言尽于此，你还巴巴跑来问我剑谱下落，果然愚蠢！”&1t;/p>
这是何意？杜若也不恼，仔细回味了他的话，他是说这剑谱在大爹身上？什么！&1t;/p>
杜若睁大双眼，呆呆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大爹虽有绝世剑谱，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少不得会为他招来无端祸事，这是他离开自己的原因吗？&1t;/p>
至少也是其中之一，杜若心中冉冉升起一丝暖流，但很快又被忧虑覆盖，大爹，钟无情此番如此大费周章地设局捕你，下回又会有什么阴招来夺取你的剑谱吗？&1t;/p>
连她这样的小小剑客，听闻这样举世无双的剑谱，都心动不已，更何况是钟无情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邪教中人。&1t;/p>
可是，杜若心中疑云重生，本该名动天下的剑谱凋零于世，鲜有人知，定有它失传的原因。听坊主的语气，明明也对炳灵剑谱很是倾慕，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无欲无求的模样，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所以大爹才会与它一同遁世。&1t;/p>
但是坊主一定知道！杜若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使性子不告诉自己，小心措辞道：“多谢坊主告知，只是这炳灵剑谱失传于世，坊主可知其中原委？”&1t;/p>
坊主不料她竟有此一问，想起多年前师傅君无忧的教诲，只好拿起手中书册，装聋作哑道：“区区十年，名誉四杰之一的杨炯，平生所赋诗词都有所流失，何况百年之前的剑谱呢，别瞎猜了，能有什么原委呢？”&1t;/p>
见他这副四两拨千斤的回避模样，杜若更加狐疑，也许坊主只知道些许皮毛罢了。大爹舍身藏宝，难道他是要以半生自由去埋葬此秘密吗？杜若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住了，若真是如此，她岂不是再无半点机会与大爹重聚？&1t;/p>
坊主见杜若突然簌簌抖，不由打量她，果然见她神情异常，竟是大苦颓然之色！奇怪，以她的机敏劲儿，应该已经猜到此剑谱就在李尹殷身上，何以悲恸如斯，难道她也知道剑谱是邪物，为此而惋惜？&1t;/p>
杜若垂下眼眸，避开坊主探究的眼神，心道：难怪，即使是两位师尊身陷囹圄，甚至她屡次身临险境，他都不曾出现！杜若心中凄苦万分，却无法与任何人言说，只能暗自绝望。&1t;/p>
杜若意气十分消沉，便匆匆拜别坊主。却恰在回途中遇见列岐，他怎么还没离开熊州？&1t;/p>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只信鸽，正准备撒手，与杜若打了个照面，竟神色慌张，手忙脚乱地收回手，捧着鸽子就想往另一边逃。&1t;/p>
他为何见到自己如此手足无措，难道信鸽绑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书信？杜若心里咯噔一下，立即一个燕子穿云纵，跃至他的跟前，伸手阻拦道：“列公子，几日不见，躲着我作甚？”&1t;/p>
“我怎么舍得躲你，只是我对着你，总狠不下心去……”列岐见她眼神锁定在信鸽身上，也不想瞒她，激昂愤慨道，“可我如若不将凌尹皓跪下求饶的事揭露于世，他这种贪生怕死之徒，岂不还是人人敬仰的大侠，我不能任由他这样欺世盗名之辈玷污我们正道武林。”&1t;/p>
见他将实话全盘托出，杜若暗暗佩服，可凌尹皓是大爹的手足兄弟，是照拂她整整十年的叔伯，她心里的杆秤虽然倾向于列岐，但她不可能像他一样明镜高悬。&1t;/p>
杜若吐了口气，低声乞求道：“列岐，我知道你行事坦荡，不肯纳垢于心，但我二师伯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才会有此劣迹，你若将此事大白天下，不仅我华山颜面扫地，你列府作为华山密友，难免也会被邪魔外道笑话，还请你三思啊！”&1t;/p>
她的眼睛清澄灵动，现在却染上羞愧和愁绪 ，看得他心里仿佛打开了一个缺口，终于烈岐鼓起勇气道：“沐若，以前我在书上看到才子佳人一见倾心便许诺终身的故事，总觉得有些虚无缥缈，却向往不已。我为了躲避父母强定下的婚约，孤身游荡江湖已有三年。”&1t;/p>
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见他目光灼灼，脸色渐渐转成绯红，杜若微微瞪大了瞳孔，也紧张起来。&1t;/p>
列岐突然低头笑了笑，再抬双眼如炬，慨声道：“直到见你第一眼，我才知道原来世间真有这般来势汹汹不讲道理的情愫，为了你，我可以将此事烂在心里，只是你能不能在心底留一个位置给我？”&1t;/p>
看着杜若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列岐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以此作为交易，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在我心里，比我奉若生命的正义信条还重要，我不愿看见你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应该是眉眼如春，永远如淋雨的桃花，出水的芙蓉那般……”&1t;/p>
杜若目光流盼，终于迎上他的目光，笑着打断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列岐，谢谢你，不仅是谢你替我瞒着这事儿，而是谢谢你能喜欢我！”&1t;/p>
杜若说完，实在羞得不行，竟一言不就张惶地跑开，留下列岐看着她娇俏的背影傻笑不已。&1t;/p>
天啊，有人说喜欢我，第一次有人说喜欢我唉，杜若双手捧着自己烫的脸颊，一会儿痴痴地傻笑，一会儿莫名地慌张，简直像个疯姑娘，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两人身后那瞬间即逝的墨蓝色衣角。&1t;/p>
好容易平复下起伏的心情，杜若往回走，远远瞧见宇沐珂等候在门口，正四处张望个不停。&1t;/p>
“臭沐若，你又死哪去了？”宇沐珂气呼呼地指着她的鼻梁，急道，“沐易师兄不知道犯什么神经，突然说我们今日下午就要回华山了，你赶紧拾掇拾掇东西，准备出！我现在要去给我爹收拾了。”&1t;/p>
看着她火急火燎的背影，杜若不由有些伤怀，这么快就要回去了……这缤彩纷呈的江湖，她不过是管中窥豹，时见一斑，真想多历练些呢！&1t;/p>
突然，暗自失落的杜若眼前闪现一张明净的笑靥，杜若看着他皎洁的小白牙，心情也亮敞起来，笑着嗔怪道：“阿弋，你多大了，还这么幼稚来吓唬我！”&1t;/p>
秦沐弋溢出满足的神色，愉悦道：“终于要回去了，我太高兴了！”&1t;/p>
阿弋是个向往现世安稳的温吞性子，肯定巴不得回华山过他悠长静谧的日子，杜若不想坏了他的心情，便也挤出一丝笑，点头称是。&1t;/p>
秦沐弋脸上仍挂着笑，道：“我方才去给孔师傅请安，他比给我当师傅时有人情味多了，至少知道和我道歉了。”&1t;/p>
杜若 “看”了他的话，噗嗤笑出声来，记忆中六师叔总是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别说话少得惊人，就连鲜活的表情都甚少见到，他居然会道歉？&1t;/p>
不过，这六师叔九年前不辞而别，撇下秦沐弋等三位弟子，也确实做得不地道。其实，杜若对他的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只依稀记得他对自己还不错，对大爹也是情谊深厚、亲如手足。&1t;/p>
断剑大会之后，自己也没有单独见过他，作为师侄，似乎也该去请一下安，杜若歪着头想了想，对秦沐弋嗤道：“没大没小，我现在也要去请安，等会儿就和他说，你背地里说他没人情味！”&1t;/p>
秦沐弋嘴角微微一扬，浅笑道：“你忘了，这没人情味是你小时候和我说的，再说，我是那种会背地里说长辈的人吗？”&1t;/p>
这么一说，杜若好像有了点印象，似乎真是自己小时候吐槽过的话。阿弋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还特意顺着自己的话来说，杜若敬服地瞟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还不忘对他比了比大拇指。&1t;/p>
杜若到孔尹锐房门口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包袱，杜若毕恭毕敬地行完礼，又喋喋不休地说了会儿闲话，心想，这六师叔始终神色恹恹的，话也不多，该不是恼我烦了吧，自己礼数也算得体周到了，应该可以走了吧。&1t;/p>
遂俯抱拳，准备离开，可孔尹锐似乎并不想让她就此离去，有些僵硬道：“沐若，你爹爹……我对不起……他……你，我找了他很多年，我没有找到任何他的消息，他虽然不会来联系你，但是，如果你现了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好吗？”&1t;/p>
这一番凌乱的话，杜若听得不甚明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禁想起杜浮的话，六师叔自投罗网只是为了找到大爹，他似乎真的很关心大爹，他对大爹的情感仿佛出了正常师兄弟的情义，为何他就这么在意大爹呢？&1t;/p>
杜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道：“我也很想找到他，但是他确实如你所说，没有来找过我，那其中缘由，您知道吗？”&1t;/p>
闻言，孔尹锐琥珀色的眼眸又深邃了几分，仿佛没有看见她困惑的眼神，只冷冷道：“你还小，不识江湖纷乱险恶，但你必须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决不可对任何人说出你的身世，这不仅关系到你的安危，更关乎你爹爹的生死存亡，他爱你远胜自己的生命，你切莫做了他人的棋子。”&1t;/p>
杜若赧然地垂下头，愚蠢的自己确实差点成为千羽阁的棋子了，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明明许寅平挖出了自己的身世，怎么钟无情似乎并不知情的样子，竟让她逃过一劫。&1t;/p>
见她闷闷地低着头，只当她小姑娘脸皮薄，孔尹锐放缓了语气，嗔怪道：“你爹爹他为你舍弃一切，你也要争气些，你看你乱糟糟的髻，哪有女孩子的样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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