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父女隔阂

钱沐易将她腰杆扶直，温柔地看着她，笑道：“我在想，你爹会不会觉得我太没用，连一个女孩儿都保护不了！”&1t;/p>

        宁始悦也浅笑着和他对视了一眼，瞳孔不由自主地微微放大，狡黠道：“那你随我一起去见他，你不就知道了？”&1t;/p>

        钱沐易暗喜，却只故意地垂眸叹道：“那我可好好拾掇拾掇，别让他觉得我是个软耙子废物！”&1t;/p>

        他为什么担心自己会被爹轻视了？宁始悦觉得他仿佛话里有话，双眼煽起狂热的光芒，轻咬了一下嘴唇，逼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在意他的想法啊？”&1t;/p>

        “你说呢？”钱沐易却不接茬，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反问道。&1t;/p>

        “讨厌！”宁始悦憋不住笑意，娇羞地虚锤了他一拳，便快步跑了出去，暧昧的空气里只留下她银铃般的笑语，“呐，说好了，你会陪我回碎雨峡见教……我爹！”&1t;/p>

        看着她一蹦一跳的欢快步伐，钱沐易手指僵硬地扣着碗沿，独自枯坐了许久，心里暗暗不是滋味，却只能自嘲地嗤笑了一声。&1t;/p>

        次日清晨。&1t;/p>

        杜若早早便收拾妥当，坐在屋内静静候着宁毋言。但半个时辰后，来的却是一瘸一拐的萧遗墨，只见他将手中包袱狠狠甩在杜若面前，怒道：“好你个杜沐若，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别出这药谷。你倒好！还跑到四月谷去洗劳什子澡，害的老子整整挨了三十大板啊！”&1t;/p>

        杜若倒是没有料到还有这茬，难怪近日不见踪影，原来是受了刑罚，她虽有一丢丢内疚，可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却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1t;/p>

        萧遗墨见她咧着牙齿，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更加火冒三丈，气恼道：“你还幸灾乐祸！你知不知道，每年的火把节，可是我大出风头的好日子，可昨晚老子就只能在床上躺着哀呼啊！你可把我祸惨了，害人精！白瞎这么漂亮的小脸蛋了！”&1t;/p>

        杜若赶紧抿紧双唇，明眸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试图用无辜的眼神，表达自己最诚挚的歉意。&1t;/p>

        萧遗墨倒是很吃这套，高扬的语调立即低沉下来，只还有些牢骚道：“更可气的是，昨天好容易睡着，又被教主一巴掌拍醒，让老子顶着开花的屁股来给你送包袱，亏得我身残志坚啊！”&1t;/p>

        杜若再没忍住，噗嗤一声又笑出声来，谄媚道：“好萧兄，都是我的错，以后江湖再见，我一定请你吃香喝辣的，如何？”  &1t;/p>

        “哼，拉倒吧，不过最古怪的就是教主了，他非但没杀了你这个闯进峡谷的教外人，还特意命我来送礼巴结你，你该不是给教主灌什么迷魂汤了吧？”&1t;/p>

        杜若笑意冻在眼角，立即淡漠地摇了摇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站起身准备出。&1t;/p>

        萧遗墨不高心地递上包袱，嘟囔道：“真是死没良心的，我冒着那么大风险把你带到峡里治眼睛，你这刚好利索，就拍屁股走了！”&1t;/p>

        这段时间的相交，杜若觉得萧遗墨其实就是个单纯的傻小子，虽然看似风流多情，说话也不着调，但他对女孩却有着天然的尊重和教养。故而，杜若心里已经将他认作朋友，此番告别，心里也隐隐有些不舍。&1t;/p>

        但是非之地不久留，杜若挑了挑眉，背上行囊准备上路，却在院内遇上来回徘徊的宁毋言。看着他那张梦寐以求的脸，杜若眼神微颤，舌根仿佛僵住，只怔怔地说不出话来。&1t;/p>

        宁毋言冷冷地扫了一眼萧遗墨，心悸的他立即毕恭毕敬地垂下眼眸，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慌忙行礼告退。&1t;/p>

        早晨清冷的空气突然让人有了凉意，杜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宁毋言立即关切道：“峡里已经有了秋意，怎么穿得这么少？”&1t;/p>

        杜若神色犹豫地看着地面，吐了口气，抬眸直盯着他道：“还有件事！”&1t;/p>

        看着她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宁毋言心底却松快不少，她这分明是得寸进尺，但至少说明她不怕他，反而清楚他对她的容忍，遂慈笑道：“杜儿,你是我的掌上明珠，只要我能作到，我一定满足你！”&1t;/p>

        杜若眼神里多了一丝暖色，但语气仍故作冷硬道：“我要在四月的门镜上，替惨死的百里广刻上‘百里’二字！”&1t;/p>

        宁毋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幼稚啊，以为这样就能替日渐败落的百里一族挣回门面吗？堂堂的百年世家，连宁始悦这样一个丫头都能骑在他们头上撒野，这份屈辱又岂是在四月刻上两个字能洗去的？&1t;/p>

        杜若瞧得出他的嘲笑，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毫无意义，但百里老妇人那苍白悲戚的话语犹言在耳，她就是止不住地想多管闲事，去完成这件事。只是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她的这份心思究竟是为了老妇人，还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1t;/p>

        宁毋言见她眉宇间有坚定之色，便也没劝阻，陪她走向地牢四月，爽快地完成了她的临走心愿。出峡谷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错落走着，宁毋凡几次想更靠近些，杜若却始终保持隔开半个身子的距离，宁毋言只能将落寞咽下，默默打量着她的背影。&1t;/p>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当年他手里那个巴掌大的女娃娃吗？怎么感觉昨天还抱在手里，艰难地为她换着尿布，今天就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1t;/p>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李尹殷会将她照顾得很好。可谁知道初见，她就差点失去了眼睛。他真后悔当年让李尹殷抱走她啊，让她平白在华山吃了整整十年的苦，也不知道，这十年她孤苦伶仃地在后厨长大，遭受了多少委屈。&1t;/p>

        杜若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明明已经下了决心不再与魔教瓜葛不清，可背上那束目光是那样沉痛不舍，她竟莫名纠结起来。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她本就染上一身污泥，若再跳进长圣教这个魔潭，恐怕泥足深陷，便再难有转圜余地了。&1t;/p>

        她不能因为心软，便把自己的正道武林的身份弄丢了，她还有扬名立万的梦想未圆，还有仗剑江湖的心愿未完！这样暗自想着，拇指紧紧摁着食指，她只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1t;/p>

        即使看到了峡谷口的那匹骏马，她还是没有回头，只一个蜻蜓三点水，跃上马背，便扬鞭策马，一骑绝尘而去。&1t;/p>

        有人决然离去，有人却欣喜回来，真是天下之大，无巧不成书。宁毋言在石墓内对着一张绝色美人的画像暗自愣，却被墓门外宁始悦恭谨的声音惊醒。&1t;/p>

        “教主，属下宁始悦前来请罪！”&1t;/p>

        宁毋言眉头微皱，长袖一挥，石门便再激荡的真气下打开，他冷眼看着跪倒在地的宁始悦，愈气恼，狠狠拍出惊涛一掌，将她打飞数丈，怒道：“偷的药呢？”&1t;/p>

        宁始悦顾不得嗓眼腥甜，立即重新跪好，将头紧紧贴在地上，卑声道：“属下该死，药已经给别人了！”&1t;/p>

        “本门铁令是什么？下不逆上！你以为你是我女儿，就可以挑战七大长老的权威了吗？”&1t;/p>

        宁始悦咽下泪意，咬牙道：“属下不敢，属下从不敢以您女儿的身份自居，只是这一次，萧长老所杀之人罪不该死，还救过属下的命，属下实在不忍……”&1t;/p>

        “你不敢？你顶着长圣教教主的女儿的头衔，去百里府狐假虎威，你有什么不敢？偷林杏的塑髓丹去解萧登灵种下的腐骨符，你怎么还敢跪在这儿恬不知耻地说你不敢，我看你分明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1t;/p>

        宁始悦再忍不住汹涌的泪珠，赤红的双眼瞪着他，恨声道：“如果我真的胆大包天，那我也得先有一个视我如明珠的父亲，我才能恃宠而骄，任性妄为，而不是你这个让我战战兢兢磕头叩拜的教主！”&1t;/p>

        宁毋言对她这哭哭啼啼的模样烦躁极了，每次做了一堆蠢事，就只会东拉西扯地呼天抢地，半点不知道忏悔反思自己的过错！，&1t;/p>

        他又怒扇起一道气刀，狠狠重击在她的肩胛，面无表情道：“你既是我宁毋言的女儿，对我不服，就应该拼本事去晋升为长老，再来取代我的位置，而不是摆出这令人作呕的怨妇姿态来！简直和你娘是一丘之貉！”&1t;/p>

        看着他大失所望的神情，宁始悦仿佛被恶狠狠钉在耻辱架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生身父亲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满意！他凭什么这样残忍地说她们母女！既然厌恶她的母亲，为什么又要和她生下自己来？&1t;/p>

        这些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折磨着她了，所以她拼命折腾，费尽心思去赢取他的一丝丝垂眸顾盼，可是为什么他只会这样冷酷无情地拿尖利的话来刺她的心？&1t;/p>

        宁始悦看着他拂袖离去，想大哭一场，却半滴眼泪也再流不出来，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慢慢习惯了他的漠视和偏见，那自幼对父爱的殷殷渴望，也都随着无数次摧枯拉朽的争吵烟消云散了吗？&1t;/p>

        钱沐易在房内踱来踱去，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和措辞，却没有如他所愿得到宁始悦引荐的好消息，而盼到的是满身尘土、心灰意冷的她。&1t;/p>

        看着双眼红肿的宁始悦，他心里虽极其失望，却又动了些恻隐之心。他轻轻拥住她，律动地拍打着她的背，轻声道：“怎么了？是你爹责罚你了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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