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转眼又到了除夕，陈净安今年又没有在京中过年。
虽然这些年陈净安从未回来过年，但从前身体健康好歹还是有盼头的，想着明年能同父亲一起过年，心情就好很多。
不像如今，看着自己虚弱的身体，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陈景川特意在过年时换了件喜庆的衣服。不仅是红色的而且是十分艳丽的红。
配上如白纸般苍白的脸色，效果着实有些渗人，连陈景川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
除夕下午飘起了雪，冬日里入夜早，屋内点了灯，陈景川抱着手炉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他觉得灯光有些晃眼，让人灭了两盏。屋内本身已经够暗了，再灭两盏看人都费力了。陈景川不过是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罢了。
陈时劝道:“二公子要是累了，不必强撑着，身体要紧，先去睡吧。”
“到底是除夕夜，要守岁的，我受不了一整夜，也要守半夜，后半夜再去睡。”
本以为今夜就这样过去的时候，家丁来报，“二公子，刚才奴才在外面守着，来了个姑娘敲门，说自己是耀辰公主身边的宫女东香。耀辰公主正在路上，还有一刻钟就要到豫王府，让府里先准备着。”
陈景川心中欢喜极了，没抓稳手炉。手炉脱手落下，落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主！公主怎么可能会来豫王府？除夕宴会在宫中设家宴，她必须要出席的。”
耀辰公主能在除夕夜出宫，必然是得了圣上的恩准。她必然是求了许久，顾盛德才能同意她在除夕夜出宫。低三下四去求最讨厌的人，就为了能陪他共度除夕。
“陈叔，随我去迎接公主。”
“公主特意嘱咐，天寒地冻二公子在屋里等着就是了，不必出门迎接。”
“二公子，既然公主都嘱咐了，你就安心在屋里等着。”
人多口杂，公主来豫王府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府中的下人大都回家与家人团聚，留守府中的都缩在暖和的屋子里打牌打发时间。陈时点了几个信得过嘴严的下人随他去迎接公主。
一顶天青色的小轿从角门进了豫王府，一路到陈景川屋外才停下。
顾汐沅打扮简单，乌发上没有珠钗的点缀，只有两条缀着红色的小毛球的红头绳。尽管如此依旧美得令人心惊。
似乎是在无尽黑暗中点了一盏明灯。陈景川眼前一亮。
一进屋，昏暗的灯光让顾汐沅觉得极为压抑，“川哥哥，屋里怎么这么暗？”
陈景川赶忙吩咐道:“把灯都点起来，再拿些红烛来。”
“沅沅，你是如何说服陛下让你来豫王府过年？”
“你一个人孤零零在京中过年，想过来陪你一起守岁。”
“难道你这么说，陛下就同意了。”
“开始没同意，我求他，连哭带闹，最后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为了获得顾盛德允许，顾汐沅费了好大的功夫。顾盛德本来坚决不同意，后来顾汐沅使出浑身解数，连求带闹，光哭就哭了三场，顾盛德才勉强同意。
长夜漫漫，枯坐无趣，陈景川提议:“沅沅，外面雪停了，我们一起去堆个雪人。”
顾汐沅也想去堆雪人，可一想到川哥哥如今的身体状况，只得打消了念头。“外面太冷了，万一你着凉了怎么办？”
川哥哥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你堆雪人，我站在一旁看着，我会多穿几件衣服，不会着凉的。”
顾汐沅拗不过陈景川，只得与他一同出门堆雪人。
她动作极快，很快堆起了一个雪人。
“川哥哥，我的雪人堆得怎么样？”
“好看。”
“可我怎么觉得你不大高兴。”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想起了过去的事。母亲在的时候，每次下完雪，我都会和她一起堆个雪人。下雪的时候旁人都在赏雪景，只有我盼着雪停，好赶紧出去堆雪人。有时心急了，不等雪停，冒着雪出去堆雪人。”
“如今母亲不在了，我这身体也堆不了雪人，所以有些伤感。”
思及母亲，心如刀绞。陈景川弯着腰咳嗽，一声接一声。
顾汐沅从身后环住陈景川的腰。“川哥哥，我陪你堆雪人。以后每到下雪天，我都会到你身边陪你堆雪人。无论我们以后身处何种境遇，这个承诺都做数。”
陈景川默不作声。
“川哥哥，难道你不信我说的话？觉得我说这话是在诓你。”
“不是不信，是不敢信。我知道你不是在诓我，可我们还小，日后的日子那么长，以后不一定会遇到什么事。我们长大后未见得如年少时这般要好，现在这个承诺一辈子的事实在太早了。”
顾汐沅道:“川哥哥，我不仅要陪你堆雪人，我们两个还要一辈子相守在一起。”
一辈子是何意思，不用再说也知道。除了夫妻，两个人又怎么可能一辈子在一起。
只是无论两个人的心意如何，都不可能有结果。
顾汐沅的未来不会只是个得宠的公主，夫凭妻贵，她未来的丈夫自然也不会只是驸马这么简单。
顾盛德忌惮陈家，绝不会让顾汐沅未来的丈夫出自陈家。
爱与不爱都绝不可能有结果。
既然不可能有结果，他只能装作没听懂，好绝了她的念头，不再痴心妄想，以免日后伤的更深。
“夜深了，公主该回宫休息了，若是回去晚了，陛下该责怪了。”
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汐沅脸上的笑容声音中带着疲惫。“川哥哥，你也早些休息，我回宫去了。”
原本一个孤寂痛苦的夜晚因为沅沅的到来而变得温暖。
她一走，他又要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府中。他有些后悔劝她走了。
她心里难受，他也好受不了多少。
顾汐沅走后，陈景川独自在雪地里站了半个时辰。直到脚冻麻了，才回了屋。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只要还活着，就会记得这一天，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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