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遇
外头细雪如柳絮般随风轻飘，落在了一把梅红油纸伞上，伞下那名娇小的少女穿着一袭浅蓝色的水袖云纹褶裙，外披一件锦羽缎斗篷。少女似乎很是怕冷，双手都缩进了袖子处，脸也埋了一半在斗篷内。
因为下雪，街上人不多，傍晚时分的街道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
云轻一手替她撑着伞，另一只手扶着一瘸一拐的叶盏。叶盏心里那是一个苦不堪言，算了，本来也是打算去一趟医馆，这脚也一并看了吧。
“王爷，我自己来就行了，免得脏了王爷的手。”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床沿紧咬牙齿，腹部左侧直接被一箭贯穿，血染湿了周围的衣服。除了箭尾上的羽毛，其余部分全部没入，血肉模糊。
黑子男子颤抖着将右手缓缓伸到箭尾上，似乎是想就这样直接将箭拔出。
被喊王爷的那人身着一袭青凤裘，眼如星月，气质出尘，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透着冷静。
苏璟看了看津渡的伤，神色未名：“就这样拔出来血会止不住。你在此等等。”
黑衣男子深吸一口气，应道：“是。”
苏璟越上屋顶，看到不远处有医馆，即刻就往那个方向去。
医仁堂的小厮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外头正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或许是太冷的缘故，街的远处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小厮想着今日应该是没几个人来看病了，不如趁掌柜的在忙，自己悄悄偷个懒。
哪知道他才一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鸡血藤，二两。”
小厮猛然一回头，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男子，长相出众。
可是，刚刚明明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他是怎么能在自己一转身的间隙就来到自己身后的？
小厮毛孔都要竖起来了，立刻应道：“是是是，马上去马上去。”随后几乎是跑着到药房里去了。
突然听见一个稚嫩的哭嚎声：“好疼啊呜啊啊啊”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娇弱。
一阵寒冷的风夹杂着已经丝丝细雪，吹入这带着药香的医馆，也吹开了馆内坐诊的门帘。
苏璟不经意间，侧目看去。
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女，赛雪的脸庞上略带一丝婴儿肥，冬日里她那小巧的鼻子被冻的有些红了，整个人像个雪团子一般。
而那少女如今正哭的伤心，豆大的泪珠在她脸颊上划出泪痕。
少女哭的不像是美人般的梨花带雨，或者说就只是如小孩一般的嚎啕大哭，却真实而不造作。
再一看，少女脱了鞋子，未穿罗袜，白皙似雪的小脚上脚踝的一大块淤青让人侧目。可不是就像是哪家的小姐贪玩调皮扭到了脚么？
苏璟看她哭的伤心，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很多年前，想起了她。
那时自己的母妃虽然得盛宠，却单纯柔弱，被宫里其他女人污蔑在先皇杯中下毒，先皇震怒之下竟叫人活活打死。
而自己跟皇兄也彻底从云端落入泥潭。住在了冷宫最边角落那残砖破瓦年久失修的破屋里，吃的是糟糠馊食。
那一日她突然提起，说她家乡那边有一道菜，要用一整只鸡做的，她想家了，好想吃一口。于是，自己就偷偷溜去御下的厨房，想偷一只鸡腿给她。却一不小心被恰巧进来热燕窝的下人抓到，被打个半死扔在一边。
当她看到一身伤的自己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仿佛被打的是她一般。她说只要能在自己身边，吃什么都可以，她说她不挑的。
说谎，明明她就是吃不惯那些残羹剩饭，却努力得表现出很有胃口的样子。
说到底，那时候自己何尝只是因为她的那一句想吃家乡的那道菜就去小厨房里偷。只是怕她吃不到家乡的菜会难过，怕她受不了冬日里住在那处破烂的四处漏风的瓦房，怕她最后离他而去。
她是冰天雪地里他的唯一火光。
这医馆里的小姑娘，哭着的神态，倒是与她有些相似。
叶盏正在被云轻抹着药，哭声根本憋不住，云轻轻轻一摁她就一声猪叫，一摁又是一声猪叫。
叶盏泪眼朦胧中，却见坐诊的白色门帘被风吹起，外头一人的身影修长如玉。
肌肤白皙，明眸皓齿，轮廓分明，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有些出神，似乎是透过她陷入了回忆之中。
哇！！这人是不是没什么朋友，帅都没朋友！奈何叶盏没什么语言积攒，在脑海里面把形容词翻了个遍也只是找到了这么一句话。
外头的雪在不久前就已经变大了，这人却未撑伞，肩膀处的裘衣还有尚未融化的雪花。是赶时间吗？
云轻循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当看到是个高大的男子时，一下子慌了神，连忙用袖子遮住叶盏的脚，说道：“小姐，您都快及笄了，应当要注意一些，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男子看的！”
风停了下来，门帘重新垂下，挡住了二人。
苏璟听到里面的有个脆嫩的声音糯糯地“哦”了一声。
这样一个小哭包，竟然已经快及笄了么。
拾药的小厮在这时拿着包好的药材跑了过来：“公子，您要的药材。”声音之中还带点颤音。小厮心道:这位爷神出鬼没的，万万不可得罪才好。
苏璟不再看向门帘，转过来头，拿了药材准备要走，忽尔那扇门帘处钻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来，那小姑娘眸若灿星，笑着道：“外头雪大，看公子匆忙，呐。”从门帘内又伸出来一把精致的伞。
刚刚还哭的这么大声，怎么如今又能笑的这般灿烂？
明明外面的雪也没大到非要撑伞；明明那把梅红色的油纸伞也并不是自己这样一个男子撑的；明明自己从来都不收女子的东西，手却不由自主地接过那把伞。
到底是从这小姑娘里看到了她的影子。
等苏璟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撑着她给的伞走出了医仁堂。
待那男子走远了，叶盏还留着口水在偷笑。
此时云轻已经帮她抹好了药，又用带子包扎好，看着她那痴痴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小姐，您把伞给了他，那咱们回去撑什么呀？”
叶盏一下子从呆滞中醒了过来，灵动的眼睛眨了几下，认真说道：“是诶，我怎么没想到。”
还以为自家小姐在醒来的时候多少能够成熟一点，如今看来倒是一点都没有，只是，却也挺可爱的。
“要向英俊帅气低头！能看到这么帅气的古装男子，别说下雪没伞了，被雪埋了我都觉得值。”
可爱是可爱，就是太傻了。
最后，还是在府里的雨渺看到她们俩这么晚都没回来，匆匆跑来医仁堂接她们了。
三个人撑一把伞，着实是有些挤。
苏璟在回去之后将津渡的箭拔出来，上了止痛药，手下的人也已经来了。
雾迷一看旁边那支箭从头到尾都带着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道：“王爷，是不是”
苏璟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京城的人都追到陆国来了，有趣有趣。”
雾迷看他神情，已经有些头皮发麻，王爷生气了。而且看着跟自己同为王爷贴身侍卫的津渡伤的这样重，知道这事只怕不简单，立刻点头道：“属下立刻派人去查。”说着转身准备离去。
苏璟余光看到了放在门角处那把颜色鲜艳的油纸伞，喊住雾迷：“把这把伞还给医仁堂的那个姑娘。”
“罢了，我自己去吧。”不习惯欠别人东西，她估计也包扎好了，雾迷现在去也不一定能找的到。想到这里，苏璟撑起一把白墨交错的伞，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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