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公主与和亲（三）

清言也是一时心急，所谓关心则乱，这才有些冲动。

        待略一冷静，她便知道，如今的她委实不宜胡乱行动。

        毕竟，婚约算什么，她与顾西华两心相悦，便是没有婚约，对她来说也并无两样，而顾西华，以他的性格，也绝不会因为皇帝的压迫而屈服，所以，她很不必害怕。

        她如今所虑的，应该是这件事会为孟家，为顾西华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和后果。

        很显然，那什么义真公主提出的条件，皇帝已有些心动，只是，他到底也是开国君主，明君雄主的束缚尚未能让他抛下脸面轻易地向戎人低头，可，对于阻拦他遵照本心行事的人，想必也会惹来他的记恨。

        所以，此时祖父在宫中的跪求，怕是已经惹了皇帝不悦。

        好在祖父身份特殊，他有此表现，也情有可原，皇帝即便生气，也当容忍一二。

        那么，当务之急，是叫祖父表明态度，但不可强求，毕竟，倘若皇帝心中下定了主意，祖父还要阻拦，无异于螳臂当车，孟家顷刻便会遭祸。

        如果是这个发展，那么等到顾西华得知了消息，又岂能善罢甘休？他到时违抗圣命，拒不遵从与那长宁公主之间的婚约，又或者因心中不忿向皇帝质问，都必然会引发皇帝的勃然大怒，搞不好到最后父子反目，酿成大祸。

        但孟家也不能消极应对，否则叫皇帝无阻无拦地应下了义真公主信中所求，将来顾西华不肯认，也势必会引起皇帝不满。

        所以，这是一条十分险恶的毒计，针对的，看似是被赐婚为楚王妃的自己和孟家，实际上，却直指顾西华。

        用计者摸准了顾西华对自己的情意，也料定了皇帝的心性，费尽心机来上这么一出，只要孟家反应过激便会触怒皇帝，又或者皇帝求和的心思大过脸面……不管是哪样，她和顾西华的婚事都会生变，只要婚事生变，将来，顾西华与皇帝之间的父子之情必要受损。

        而受益者，会是谁呢？

        派遣使节来大虞送信的义真公主是一个，大虞朝中生变，父子离心，那戎人南下便会减少很多的阻力，毕竟，顾西华可是不容任何人小觑的战神。

        而除了义真公主和北戎，必然还有其他的受益者，兴许，这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清言想了想，与顾西华有这么大的仇和这么大的怨的，皇后和齐王的嫌疑最大，但齐王和皇后均不像是能想出这种计策的人，那么便是宣国公？

        清言皱眉思索，一旁的孟老太太和沈裕也双双沉默，孟老太太在思量，沈裕则望着面色凝重的少女，有些惊讶。

        他从没见过她的这副样子，冷静如同身经百战之人，双目沉如深潭，神情庄重严肃，这一瞬间，她竟好似化作了朝中那些不动声色却腹中百般筹谋的老臣一般。

        可，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何来的这种心智？

        沈裕正想着，忽听对面的女子开口道：“武英侯，清言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武英侯可否帮忙。”

        沈裕一愣，赶忙道：“你说。”

        孟老太太也看向清言，她心中杂乱，一时之间只知不可轻举妄动，但却没什么好主意。

        “请武英侯入宫，劝解我祖父向陛下请罪，然后回府，静待陛下的旨意。”反正祖父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皇帝到底要怎么做，也不是祖父这一跪便能改变的事，便少给自己拉些仇恨吧。

        沈裕点了点头，道：“此事不难，我稍后便进宫。”

        不过，估计不用他主动进宫，待会儿便会有人来宣他去太极殿议事。

        清言起身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武英侯。”

        沈裕顿了顿，却道：“你……不必谢我，只是，你与楚王殿下……”

        沈裕没说完，但他的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清楚，难道皇帝决定收回成命，改叫楚王与那长宁公主完成婚约，她就真的甘心认了不成？

        清言笑笑，却不欲多说，只道：“武英侯不必担心，这桩婚约乃陛下所赐，陛下要改，我等便只有叩谢天恩。”

        沈裕满眼的怀疑，他才不信清言是这么老实的人，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不管楚王殿下与清言之间的情意多么深厚，倘若皇帝要拆，也无人能阻。

        而倘若孟家抱着“楚王妃”的位置不撒手，说不定便要引来杀身之祸，为今之计，反倒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皇帝裁决，说不得还可留个安稳。

        沈裕想到这里，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倘若皇帝真的不要脸面，下旨悔婚，那么，是不是说，清言就可以恢复自由身，再嫁他人？

        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裕便吓了一跳，他平日自诩光明磊落，半夜从不怕鬼敲门，如今为何竟会有这样卑鄙的念头？

        摇了摇头，将那些无耻的东西摇了出去，沈裕才看向了孟老太太和清言，道：“老夫人和孟姑娘放心，如今朝中多是不赞同那义真公主来信之人，裕有机会，也会在陛下面前加以劝诫。铁弗部戎人凶蛮，绝非一封信一个婚约便能稳住，义真公主此信，居心叵测，怕是与大虞不利，裕会力劝陛下拒绝的。”

        清言已经谢过，笑了笑没说话，孟老太太便郑重谢道：“武英侯之义，老妇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沈裕又哪里是为了孟家的报答？他不过是，想叫她能顺心如意罢了。

        但见清言的神情越发淡然，与刚得知消息时仿若地下天上，沈裕暗暗纳罕，却又有些赞赏。

        临危不乱，便是如此了。

        果如沈裕所料，不一会儿便有他的心腹前来，道是宫中宣召，叫他进宫议事。

        沈裕便起身告辞，只离开之际，却见那孟老太太欲言又止，沈裕便停下脚步多问了一句，道：“老夫人还有什么话要嘱咐与我？”

        孟老太太摇了摇头，却忍不住道：“敢问武英侯，那长宁公主，现在何处？已经确认，是真的公主吗？”

        孟老太太这话一说，沈裕便有些怔愣，他一得知这个消息，便想到此人和义真公主的信件会对清言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对那位长宁公主本人倒是并无多少注意，好在他天生聪颖，虽然没有十分在意，但此时细想，却也能记得个大概，便道：“长宁公主已经拜见了陛下，至于她身份的真伪，陛下已着人去请了安乐王，叫他亲自入宫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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