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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意识到自己在走神后,冯若南也端起面前的饮子喝了一口,她没有试图安慰万槿榆,就像她不需要他人的安慰一般,她只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善意,然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槿榆,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江风禾还活着。”冯若南道。

        “什么?”万槿榆有些惊讶,她不知道冯若南这时候提起江风禾做什么。

        “骊宫平日里没人,只有皇帝去时才会有人将人送进去,我想你是知道的。”

        “嗯。”

        “其实很久之前我的人就查到了那些女郎平日里被关在了哪里,在江家出事前,江风禾被送了进去,然后江家就被人杀了个精光。你不用去想这里面的关系,我是想告诉你,江风禾还活着,起码在我让人去接你之前还活着。”

        万槿榆不明白什么意思,略皱了皱眉,连方才的那点儿难过也暂时放到了一边。

        “我其实是可以救她们的,但是我不会去做,就像我其实现在就可以帮你脱离万国公府,骊宫的事从此与你无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即便有些危险。”

        “就像我姐姐那样?”万槿榆轻声问。

        “是的,像你姐姐那样。我想让你了解,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即便我会尽力护你周全。”冯若南很是郑重,她想要一把听话的刀,这把刀不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临阵退缩。

        “观南姑娘,我明白的你的意思了,这正是我想要的,我不去,以后怎么有脸去见我姐姐。”

        冯若南看着她那向来无波无澜的双眸里透露出的坚韧,愈发的欣赏她。虽然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但冯若南觉得,比起人人艳羡的功成名就,百经磨难依旧不忘初心的坚韧更加弥足珍贵。

        “槿舟姑娘会明白你的,你也要小心,别让人察觉,我会再通知你的。”

        叮嘱完万槿榆,冯若南又叫方才的车夫将她送了回去。

        许是方才想起了未央的缘故,这会子不免又挂念起他来,便叫来流光问近日有没有他的来信。

        流光摇摇头,但还是安慰她道:“没有呢,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也未可知。”

        冯若南皱了皱眉,未央鲜少有这么长时间不与她联系的时候,虽然理智告诉她无谓的担心只会给自己平添烦恼,起不了任何用处,可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即便她实在算不上闲。

        “给范氏那边一点线索,让她快些查出窦姨娘的情夫来,让她们狗咬狗,咱们也看看热闹。”她嘱咐流光道。

        “是。”

        “骊宫的事只怕就在这几日,我会尽量每日过来,让十四哥谨慎着些,万国公府也盯仔细了,有紧急情况直接放信号。”

        “是。”流光一一应着,等冯若南叮嘱完她便找人安排去了,玉树也在一边边吃边听她们说话,倒是自得其乐。

        冯若南看着她把点心渣都吃到脸上去了的模样,忍俊不禁的让流光也看,流光“噗”的一下笑出了声,一边拿了帕子给她净面,一边笑着说她是个没心眼的小馋猫。

        玉树听这话也不恼,一双杏眼弯的像月牙,讨喜道:“这如何能怪我,都是女郎太好看了嘛,我都看呆了。”

        流光拿手点她的脑袋,口中说着“你啊你”,却没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天色实在不早,冯若南看没什么要事,便带着玉树回到了冯家。

        -

        右相府内依旧灯火通明,蒋世泽几乎住在了这里,这府里的人也被他淘换了一拨,眼下他正披衣看着大夫给右相施针。

        说实话,若论现在谁最不想让右相死,他一定是其中之一。

        自从他把控右相府后,外界的人虽早有猜测,到底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右相的病情让外人知晓了,局势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对蒋世泽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右相的病情虽稳定些了,到底还是凶险,如今他只盼着右相能多活几天,他的时间也更充裕些。

        比起冯道义想的投靠新主,蒋世泽更想要与右相一般独揽大权。

        “大人,贵妃娘娘又遣人送信来了。”一个吊眼仆役得到通传后快步进到屋内,将手里的信高举递上。

        蒋世泽接过信让那人下去,并没有急着打开看。

        淑贵妃不能出宫,得知父亲病后便开始往家里送信。蒋世泽本就有些心虚,不希望自己隐瞒右相实际病情的事暴露,更不敢单纯的觉得自己随便找人代写回复一下就能糊弄的了她,所以一开始就是他以自己的身份给淑贵妃回的信,一来二去的,蒋世泽觉得幸亏自己当初没应付她,这范家的女郎也是个狠角色。

        淑贵妃自得知自己父亲生病后并没有很惊慌,她有两个弟弟和许多没被承认过的兄弟姐妹,但是没一个有本事接他父亲的势力,成日只想着花天酒地、仗势欺人,眼下那两个弟弟还在外游玩不知何时归京呢。她虽一向依靠右相,却也知道她的荣华体面不会长久,因此并没把自己的全副身家性命投注于母家,只是这天来的太快了,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平日看着好好的,竟会一下子就倒下了,一丝预兆都没有。很快,她便得知了蒋世泽把控了右相府,连父亲的病情也是蒋世泽随意捏造的,平日里给父亲看病的太医竟浑然不知,她甚至不知道她父亲如今是死是活。于是她给父亲去了一封信,是试探父亲的病情,也是试探蒋世泽。

        信里没写什么特别的话,只是简单的问候她父亲的病情,若是她父亲死了,那蒋世泽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不定会怎么胡弄她,可若是她父亲没死,他就一定还有所顾忌。

        果不其然,她收到了蒋世泽的回信,信上虽只说她父亲因身体缘故无法亲自给她回信,却也说明了他的态度,他依旧对她有所忌惮,这让淑贵妃悬着的心落下了大半。只是她不喜欢这么被动,很早之前她就想过,若是没有父亲,她在这后宫该如何生存,她已经不年轻了,没有美貌、没有子嗣,还没有皇帝的宠爱,而这种情况,只要皇帝还活着就不可能改变。因此淑贵妃早便在心里有过打算,若有一日她的靠山当真没了,那皇帝,也该换个人了。

        于是淑贵妃继续与蒋世泽通信,因为蒋世泽的情况其实与她差不多,她也隐约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眼下若是能扶植安王上位,那她便有把握成为唯一的太后,以她的手段,皇后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

        而这边收到信后的蒋世泽则是有些不安的,跟淑贵妃合作虽然能让他的地位更加稳固,对收服右相的人和势力也更有帮助,但他其实是不想干预皇室之事的,可淑贵妃实在聪慧又大胆,他此时不便与她翻脸,也不好糊弄,只得先应承下来。

        打开信封一看,果然,这么短的时间,不过一个选秀,便让安王与她的关系缓和了下来,若再给安王选几个贤内助,最好再给太子那边使点儿绊子,那安王能不服她吗。

        就在右相的屋内,蒋世泽就着有些昏黄的灯光研磨提笔,顺着淑贵妃的想法写了几条建议,却并没有表达出自己很明确的立场,便让人送了去。随后他又将淑贵妃的信又看了一遍,才借着烛火将它燃了。

        那些心机算计随着信纸化为灰烬,室内依旧是一片忙乱。

        -

        “这几日也不知是怎得了,今日晴明日雨的,没个准头,也不知道老天爷这是作贱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左右我们的活计也不受什么影响,多跑趟腿罢了。”

        “是啊,也不知陛下是怎么了,这几日日日都来,比去后宫还勤,这都死了多少人了,这个天气尸体又没法存放,小坊子都说要累死了,成日拉着我抱怨。”

        “嘘,小声些,这又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办好咱们的差事就是了,别多嘴。”

        “这不是没人吗。哎,我可听说了,今晚会送不少新人来呢,到时候指不定又得怎么闹,咱们可得躲远点。”

        “你知道就行,别说了,快干活去……”

        两个小太监边说边穿过一片林立的竹林,直到快到拱门时才住了嘴,低头靠边往里走,沿着青灰色长廊穿过一座被竹林掩映的亭台,有人正在整理昨日被压弯的竹子,有人在清洗亭台内的桌椅。又跨过一道拱门,是一片迎面而来的合欢树林,眼下正是花期,大片大片的粉红色像是云朵一般,轻飘飘的。等走近些,高低错落间,会发现这些花其实并不怎么茂盛,或许是还没人来得及打扫的缘故,地上的合欢花看着比树上还要多,只是碾在泥土里的破败了的花,向来没人在意。

        穿过这片花海,他们终于到了骊宫的主殿。主殿很大,比一幢两进的院子都要大,白墙绿瓦与高的矮的树交错,显得一点都不笨重,反倒有种和谐的美感。二人沿着一座白石桥通过绿莹莹的湖面,却都是行色匆匆,没人往湖里看一眼,好似里面有活鬼,只要他们稍作停留就能将他们吃了一般,而这种心情就算进了主殿也没有放松下来,他们像殿中打扫的人一样,从靠近这里开始就成了瞎子聋子,只没有情绪地低头做事。

        夜渐渐深了,被雨水冲刷过的天际透出明亮的星星,倒映在绿莹莹的湖面上,美的像是透着光的绿琥珀,也像是一双绿莹莹的眼,注视着这人间的贪与嗔、罪与罚。

        万槿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然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家徒四壁”的房间,比自己的脸还要干净的白墙,铺满整个屋子的草席,还有草席上歪歪倒倒的女郎们。

        她摸了摸藏在头发里面的竹哨,很快定下心来,开始打量这屋子里的人,她才发现除了这些还没醒的女郎,还有几个无所顾忌地倚在墙边,面色青白,空洞洞的眼神仿佛那眼睛不过是个凹进去的窟窿,浑身散发着死气,像是一群人面娃娃,只是皮肉和白骨的结合。

        尽管早有准备,也大概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万槿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有些盼望着其他人快些醒来,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势单力薄。然而事实并不如她所愿,女郎们陆陆转醒,随之而来的一阵阵的尖叫、拍门、挣扎。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我阿娘还在等我拿药回去,你们放我出去!”

        诸如此类的话很多,女郎们一齐拍门叫嚷的声音像是一首让人绝望乐曲,跟那些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的人面娃娃像是形成了两个世界,而万槿榆置于中间,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甚至能想象外人看到这副场景时,一定会觉得诡异又哀婉,然而并没有人看到。

        万槿榆不禁想,她的姐姐也经历过这一幕吗?她会害怕吗?如果自己是姐姐,该怎么办呢?

        事实上万槿榆想象不到这些,万槿舟出事的时候她还小,很多事情不过是懵懂,对万槿舟的印象也不过是她带着她玩的模样。不过这个想法让她镇定了下来,她发现这些女郎似乎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看容貌都不到双十,样貌不算多出挑,但都是水灵灵的,听她们的话里吐露出来的信息,了解到她们家中似乎都有些困难,或是家中有人生病,或是家人生意遇到麻烦,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再结合自身,在这个夏日炎炎的天气下,万槿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好似这样能让自己不那么冷。

        她心里有个声音:“这些女郎,与她一样,都是被至亲之人送来的,而不久之后,她们一样会变得木然,然后就这么死在这里。”

        “这是没有证据的,这不一定是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

        “不,你知道的,这就是真相。”

        万槿榆觉得冷极了,这一刹那她彷佛看见了地狱,而她,她们,不过是可以随意被投掷其中交换利益的牺牲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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