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天一早，方遥就骑着单车出门上学了。
昨晚下过雨，晨风中带着清爽。
北沙镇是个沿海小镇，镇子三面环海，冬暖夏凉。
镇上常住人口不多，大部分都外出打工或者做生意去了，但镇子面积挺大。
方遥从家里骑单车到学校，起码要二十分钟。
北沙中学是他们这个镇上唯一的高中，有个还算响亮的名号——最靠近海边的高中。
但更加响亮的是另一个名号——全市成绩垫底的高中。
他们校长天天在全校晨会上诉苦，说自己在各大学校联合开会的时候，头都抬不起来，话都不敢说一句。
但也并没有唤醒同学们的求学之心，学校成绩依旧稳定垫底。
方遥的成绩也一直平稳地向学校平均水平看齐，也就是，非常一般。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不惹事、不出事，安安稳稳过完这几年高中，就是她的最大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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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四班教室。
刘佳佳抱着手站在教室后面，认真地欣赏黑板报。
方遥扔下书包，走到她身边。
“怎么样？还行吧？”
“画很好看。”刘佳佳故作深沉地盯着黑板报。
“好的，我谢谢您了，”方遥点点头。
“下一句就不用说了，肯定又要说我的字写得难看。”
“不至于，不至于，这次有进步了。”刘佳佳说。
方遥有点小惊喜，“真的？”
“嗯，感觉很神奇。”刘佳佳转过头来看着她。
“怎么个神奇法？”方遥问。
刘佳佳一脸认真，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你看你，脸白皮肤嫩，不说美艳动人也算清秀可人吧，再看你的字，简直像个五胖三粗的糙汉子写出来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人字分离’的啊哈哈哈哈”
“……直接说我写得难看不就好了，哪来这么多四字词语。”
方遥翻了个白眼，就不应该相信她这张嘴。
她懒得搭理，走回了座位。
刘佳佳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是方遥的同班兼同桌，两个人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但性格却天差地别。
就像她们俩喜欢的颜色一样，一个沉静的水蓝色，一个热烈的红色。
方遥性格安静不多话，主要是也懒得说，平时就爱捧着个本子画画。
而刘佳佳性格活泼，一张嘴能将石头说得开出花。
当然有时候也能说得别人想将她打到开花。
刘佳佳也跟着跑回位置坐了下来，逗方遥说话。
方遥不搭理她。
刘佳佳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两个不同颜色的新本子摆在桌子上。
一个橘红色，一个水蓝色。
“挑一个吧。”刘佳佳扬扬下巴，对方遥说。
方药毫不犹豫将水蓝色的本子拿了过来。
刘佳佳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啧，毫无惊喜你是有多喜欢这个颜色。”
方遥翻开新本子写上自己的名字，“你不就是知道我喜欢才买的。”
“粉色红色什么的多好，”刘佳佳操心地说，“年纪轻轻的偏喜欢什么蓝色，还得是水蓝色，没听张惠妹唱吗，蓝色是忧郁”
“你才忧郁呢，不懂欣赏。”方遥说。
刘佳佳撇了撇嘴，“确实，不懂欣赏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人。”
“诶，下周家长会，你妈还是不回来吗？”刘佳佳突然想起来这事儿。
方遥摇了摇头，“不回来了，太远了，回来一趟还得向厂子里请假，很麻烦。”
“那你爸这次来吗？”刘佳佳问。
“跟他提了一下，不过估计他也不会来。”方遥说。
“这”刘佳佳面露难色，一时想不到主意。
方遥反而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从书包拿出今天要交的作业。
“没事，不来就不来，这几年都习惯了。”
她的确已经习惯了，这种妈妈不在她身边，爸爸不怎么搭理她的生活。
小时候，因为爸爸生意做得成功，方遥拥有糖果、洋娃娃和温馨完整的家，那时候的世界是明亮的。
一夕之间，生意失败，世界就剩下追债人恐吓的嘴脸，和从此一蹶不振的父亲。
妈妈为了供她上学和还债，不得不外出打工。
也可能是妈妈已经不想再面对变得狂躁暴戾的丈夫。
无论妈妈是为了什么，方遥都不介意，没必要一起在这个灰暗的家里共沉沦。
方遥知道，是为了自己，妈妈才一直拖着没有离婚。
她答应了妈妈读完高中，再过两年，只要两年，她就可以离开这儿，不再做任何人的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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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
上完一节数学课，方遥魂都快没了。
她刚要趴下睡觉，就被刘佳佳一把从座位上薅了起来。
“走！去小卖部买点喝的，拯救一下晕乎乎的脑袋！”
方遥一边走一边哀嚎，“啊我想睡觉”
学校的小卖部就在篮球场旁边。
方遥和刘佳佳还未走近，远远的就看到，篮球场边上围满了一圈人，叽叽喳喳地好像在看热闹。
刘佳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拉着方遥凑了过去。
“你不是说买汽水吗！？”方遥吼她。
刘佳佳一脸兴奋，“汽水随时可以买，热闹可不是随时都能看。”
方遥：“……”
围观人数实在太多，刘佳佳非常艰难地带着方遥挤了好一会儿，才挤到了前排。
远处篮球场上，有四个男同学正被教导主任惩罚做蛙跳。
方遥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熟悉的几个身影。
是昨晚在小平台打架的那几个男生。
教导主任老张手里拿着一根教鞭，跟在那几个男声几个身后，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的。
“说了多少次，不能打架，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看你们，一个个瘦不拉几的还学人打架！”
“四肢不发达，头脑还简单！”
老张骂人间还嫌弃地看了一眼黄毛，一把薅住黄毛头上染了的那撮头发。
“还染发！染这么丑的颜色，学习不好你审美还不好啊！明天给我把它剪了！”
老张，绰号“猪头二”，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因为他上一任绰号是“猪头”，于是他就叫“猪头二”。
他长得人高马大，一身壮实的腱子肉和他那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十分不搭。
眼看着老张被气得满脸通红，骂人都骂到破音了。
地上那几个男生，一下一下敷衍地跳着蛙跳，跟老张之间仿佛隔了层金钟罩，一副‘随便你说反正我也听不进去’的态度。
方遥注意了一下中间那个清瘦的身影，虽然背对着看不清样子，但他跳起蛙跳来比其他几个人倒是显得有力许多。
大概保安大爷去得及时，他没被打多惨吧。
方遥居然有种莫名的安心。
刘佳佳兴奋地看着热闹，用手肘碰了碰方遥。
“看，帅不帅？”
“啊？谁？”方遥回过神来。
“陈言风啊。”刘佳佳说。
“谁是陈言风？”方遥一脸疑惑。
刘佳佳无语地看着她，“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一点八卦都不听啊，但是圣贤书也没见你读得多好啊。”
“你成绩也好不到哪去，”方遥反驳道，“再说了，我的成绩是我们学校的普遍水平。”
刘佳佳送了个白眼给她，指了指那个高瘦男生，。
“就是那个，他就是陈言风，学校风云人物，之一。”
陈言风
昨天好像的确从那几个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方遥眨眨眼睛，“只看见个背影，哪里知道帅不帅”
“待会看见脸你就知道了，”刘佳佳说，“这么说吧，帅得不夸张，但帅得很明显。”
方遥无语：“这都什么奇怪形容”
远处老张叫那几个男生一个个站了起来，准备继续训话，口水满天飞。
那个叫陈言风的男生也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脸朝她们这边转了过来。
方遥看了过去。
不得不说，刘佳佳说得没错。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五官精致如雕刻、面部线条硬朗分明、冰冷中带着俊美
这些词……都跟他搭不上边儿。
又不是写小说。
用不上这么多夸张的形容词。
但他确实是好看的。
眉眼清俊，高鼻薄唇，右眼眼角处有一颗浅浅的泪痣，五官组合起来是恰到好处的好看。
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被他挺拔的身高撑了起来。
他单手插袋，散漫地站着。
就算在阳光下，也能感受到他对周围一切的疏离和冷漠。
“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他，这算帅得明显了吧。”
方遥点点头，眼睛还是注视着陈言风那边的方向。
刘佳佳继续说着，“不过也不怪你不认识他，他上了高中之后确实收敛了很多，听说初中的时候可牛逼了，他们学校几乎没人敢惹他，总之就是长得又帅又能打。”
方遥若有所思，“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小黄毛他们几个还敢去围殴他？”
“因为……”刘佳佳有点疑惑，“咦，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另外三个人围攻的？”
方遥莫名有些心虚，她不仅亲眼看到，还举报了……
“我……我猜的……”
“噢，”刘佳佳接着说，“因为他虽然很能打，但是为人也很拽，平时独来独往的不愿意混圈子。而且听说他是外地来的，总之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会去找他麻烦。学校里，一般人不敢惹他，当然也没人敢帮他。”
方遥心下一沉。
没想到，帮了个大人物。
好像不经意间，惹了个麻烦？
她掩饰住自己的心虚，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要是帮了他的话，会怎么样啊？”
“大概会得罪很多人吧？”刘佳佳说，“不知道，别瞎操心了，我们看个热闹就行。”
方遥内心开始有些隐隐不安。
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
同情心泛滥简直比洪水泛滥还恐怖。
不对，对她这个海边长大的孩子来说，应该是比海啸还恐怖。
方遥抬眼看过去，默默打量着远处随意站着的少年。
他眼角带着点伤，右手手臂内侧隐约有一条长长的伤口。
她又想，如果昨天不及时叫保安大爷赶过去，他会不会受更多的伤，毕竟再能打，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这么看来，也算做了件好事了。
还好，昨天自己偷看打架和举报他们的全过程，都没别的人看见。
为了保护自己这个举报人，她决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连刘佳佳都不说。
远处又传来老张激动骂人的声音。
方遥回了回神。
她一抬眼，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对上了远处的一双眼睛。
陈言风站在阳光下。
额前碎发下漆黑的眼眸，正透过人群注视着她。
额角、眉毛、眼睛，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的睫毛处。
方遥愣了两秒。
确认他看的人，的确是她。
仿佛怕被看穿什么，方遥慌忙回避了视线。
她拉起身旁的刘佳佳就走。
“诶诶诶？干什么，还没看完呢？！”刘佳佳被无情拖走。
“别看了，回去上课了。”方遥说。
方遥压了压紧张加快的心跳，安慰着自己。
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
刚刚的视线交汇大概是跟他之间唯一的交集了。
不会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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