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不得已为之
但他心里明白，无论这个男人有多深不可测，自己都必然是要与他面对面。
“深夜打扰，本王自是千万个抱歉。”他略一拱手，声音淡淡：“只是实是有急事想与公子商议，不得已为之而已。”
“哦？急事？”
墨澜一勾唇角，那一抹笑意里透出的却不知是嘲笑还是什么，看的那靖王爷竟是感到紧张。
“是。看来公子也是个爽快人，那么本王，便也不与公子绕弯。”
身边所有的守卫和丫鬟都撤了下去，因此现下说话的时候，靖王爷也没有什么顾忌。
“不知公子，对摄政王的事，怎么看？”
墨澜轻笑，狭长的凤眸微微扬起：“摄政王的事，王爷又如何认为，我会有半分的兴趣？”
“如若没有，公子又何以，参与到云倾姑娘的事情里来？”
“云倾？”墨澜将视线微微上移，定在了他的脸上：“提到这个，我倒是更好奇，王爷是如何处置那个官员的呢？”
靖王爷心头猛地一沉。
这个男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明知道那个人的生死都是与他相关，而以他的心思，又怎么会猜不到自己的反应，如今这下却是这么陡然的提了起来，真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招架。
“公子何以问起了这个？”靖王爷当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必然不会甘拜下风。
“随口问问罢了。”墨澜语气绵绵，竟是更染了一分的慵懒，他半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在了自己置放与衣摆上的手：“其实王爷，还是该感谢我，替你找到了这个胆小怕事的叛徒出来，不是么？”
“你……”靖王爷竟是陡然气结。
唇边的笑意更是明显，墨澜懒懒的说下去：“王爷自然也明白，既是想要夺权，这心腹一事，可还真是大意不得。今日我不过是问了些琐碎，他日若是有人对王爷的计划感兴趣……”
他的话还未说完，靖王爷便已然起了怒来。
“墨澜，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怎样？这个问题还是先问问王爷自己吧。”
他抬起了眼来，长卷的黑色睫毛，映着烛火微微摇晃的光芒，在他白玉般的肤色上投下了小小的扇形阴影，海蓝色的眸子里，隐隐的似乎能看到某种情绪，却当细看的时候，又已是水平如镜，“当年血洗苍生，不过为红颜一笑，今日，又是要重蹈了这覆辙么……”
靖王爷身子陡然一颤。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竟然只是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心思，便也逃不过了他的眼底。
只是见到了云倾时，脑海中突然翻涌出来的，关于那个女子的记忆，让他犹豫起了自己的决定，犹豫着这一场宫廷政变，究竟该不该实行……
可是他……难道这是在劝自己动手么？
“你……为何知道这个？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着他如同质问一般咄咄逼人的问题，墨澜却并不急着回答，修长的手抬起，触碰向了一旁桌案上的那个白瓷的茶杯。
茶水尚且和暖。而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摘下杯盖，浓郁的茶香味便顺着淡淡的烟雾飘起，四下散了开来。
他执起茶杯送到唇边，正在触碰到了唇瓣要饮茶的那一刻，眼前的光影陡然一乱。
一道寒光已然定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那靖王爷已从宽袖之中取出了软剑，这样直直的指着他。
一时风声清冷，听不到半分的声响。
“王爷果然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这剑，都是随身携带。”
“莫要多言，说出你的来意，本王，便饶你不死。”
清冷的风振起了耳鬓的发丝，飘然之间，映得靖王爷的脸上透着一分狰狞的味道，而宽袖之下那只握剑的手，纹丝不动。
墨澜轻笑：“想不到我这条命，倒是人人都想要了。”
他懒懒的喝了口茶，而后又将茶杯搁下，整个过程中分毫没有半点的犹豫，仿佛靖王爷手里的剑，根本就没有定在他的面前一样。
随而他才收回了手，复又将视线移了上来：“王爷可知道，就在方才，有人便是为了王爷，要前来取我的性命呢。”
“倒不如，说是一句默契，来的更好……”
靖王爷一拧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王爷自然很快便会知道。只不过要奉劝了王爷一句，不管什么样的人物，终究还是不可靠的，王爷若是想要这江山社稷，便还是靠自己，来的最好……”
靖王爷只觉心口猛地被击中。
虽然没有戳破，但他这一字一句，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究竟是指着谁，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原只以为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却不想，他竟是早已将一切都了若指掌。
“墨澜，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得他的语气里透出的几分怀疑，墨澜的眼角愈是微微扬起，唇边的笑意也更是鲜明了起来：“我，不过一介俗人，王爷又何以，纠结这个？”
“不，你来此，定然是有目的。”
“那么王爷认为，我是为何而来呢？”他挑眉，反问道。
靖王爷陡然握紧了宽袖之中的拳，手中的剑也愈是紧了紧，靠近了他一分：“若说你是为了这璃国而来，许是能骗的其他人，却骗不了我。”
“凭你的实力，想要哪个国家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又何以在此，造了这许多的事端出来？莫不是只为了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爷果然聪明。”他忽然开口：“只不过王爷说的，也并不全对。”
“我诚然是喜欢看这宫廷厮杀，手足相残的乱子，而也对这璃国，实是没什么兴趣，王爷可以只当我是闲来无事，无事生非罢了。”
想不到他竟真的这么说，靖王爷咬了咬牙，几乎失手要刺死了他。
“那么云倾姑娘，可也是你安排过来，扰乱了本王的？”
轻轻挑起一边的眉，墨澜看着面前的男人显然是出离愤怒，但他并不想多言：“这就要看王爷，怎么认为了。”
话音未落，陡然寒光一闪，他只觉脖间微微一凉，那锋锐的剑芒便已然定在了喉头的肌肤上。
单是今晚，已是第二次被人这样用剑指着。
墨澜静静的看着面前面露愤怒之色的男人，眼底甚至飘过了一分赏玩的意味，仿佛他更感兴趣的，是他现在这愤怒的模样。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江山美人之间，看来王爷更在乎的，便是美人了……”
“住口！”他眯起双眸，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若再说一句，本王大可以杀了你。”
脑海之中却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夜的画面。那个温柔若水的女子，那倾城倾国的容颜，却是最终打翻了烛火，宁愿葬身在未央宫的漫天大火，徒留给他一世的伤悲。
如今，好不容易他也有了机会，得以君临天下，登上皇位。
他真的只想在登上九龙塔楼的那一刻，告诉她，这满城风华，这江山月下，自己，也一样可以给她……
“靖王爷，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忽的，一个清冷而婉转的女声飘了过来。紧跟着，走入了正厅的，正是一身杜若蓝色长纱，飘然若仙的云倾。
靖王爷整个人微微一怔，握剑的手亦是一颤：“云倾姑娘？”
垂落在肩头的长发如同撒落下来的瀑布，顺着她脚步的轻动亦是染着光芒，而她的面容更是显得清丽万分，尽管血色尚淡，却也不能减少了她的美。
那一瞬间，整个画面竟像是冻结在了那里。
昭凌……
靖王爷几乎要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
不知是这光线微微摇晃，模糊了视线，还是她真的便是像极了那个女子，当她走进正厅来的时候，他竟是无端的生出了一种感觉，那正是自己第一次看见了那个女子的时候。
那是封后的大典上，瑾德帝握着她的小手将她从皇撵上请了下来，而后两人相伴着走向了祭坛的方向。
那一刻，所有的光芒落在了她的身上，一袭百鸟朝凤的锦绣凤袍，艳若鲜血，发髻之上朱钗玉坠，随着她一举手一低眉的动作，美的如此不可方物，宛若画卷。
而当时的他，便站在那祭坛之下，看的痴了。
时至今日，还以为时光已经将这一切悉数埋葬，却不想这一刻，在见了云倾的时候，所有的一切记忆都复苏了。
“王爷……”
云倾正要低身行礼，陡然却是听得了“叮”的一声，而紧跟着一道力便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向前一拽。
靖王爷丢下了手里的剑，一把的拽过了她。
“你，就是明烟对不对，当年你没有死，对不对？”
云倾脸色微微一白，但并未表露出分毫的情绪，只微微低垂了眉眼，也没有试着去挣开他的钳制，声音一如清冷：“王爷，这是在说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究竟是与不是？”
此时的靖王爷早已忘却了什么礼数什么风度，双眼通红，几乎是在疾声的质问着他。此时的他只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不是便是昭凌的女儿。
明明那一年未央宫的大火，所有的人都死在了宫里，他们连一个小宫人都没有放过，她又究竟……是怎样逃过了那一劫。
云倾终是惨惨一笑，轻轻一抬眉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纵然我是，又如何，而不是，又能如何？王爷一剑刺死了我瑾德帝，看着昭凌皇后葬身于火海之中……那感觉，又是怎么样呢？”
“果然，你果然是……你果然是……”
“是啊，我是。天意就是爱捉弄人，偏偏要我这样的活下来……纵然我不愿去想，不要去想，这些丑陋的争斗，我却还是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云倾素来显得沉静的小脸之中，终是浮现了淡淡的哀伤，而缠绕在她语气里的情绪，尽管轻微，却又是那般伤若彻骨。
“王爷，我真想知道，当年看着我的母后，葬身在火海里，你，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靖王爷陡然松开了面前的女子，抬起双手抱住了头。
那个缠绕了太久的梦魇再一次复苏了起来，自那个女子死后，他曾无数次梦见，无数次的在梦里发现自己被困于漫天的大火之中，绝望的找不到任何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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