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仲秋节缩影


“因何闹了起来?”
  泉叔小心翼翼看向宋成荣,宋成荣当即脸色微沉,沉声道:“闹事的是宋家?”
  “回老爷话,七月戴县令强制征地时曾发布过命令,但因是新作物,百姓大多不很积极,现在蕃薯苗长了起来,百姓们没见识过,宋家人便鼓动说是浪费了农田地力,认为这蕃薯是野草只疯长叶子不结果实......”
  宋莹无语至极,“族长爷爷也被鼓动了?”
  泉叔立即道:“那倒没有,老奴一直让丰秧盯着宋家庄,宋族长这两三个月身体不大好,村子里如今隐隐以宋成富为首。”
  宋璨闻言冒出一句话,“真是搅屎棍儿,不识好歹。”
  这里不得不提宋家的情况,自从和宋成荣这一房断亲以后,宋家空留一座砖瓦房。
  宋家大房,宋成富面热心冷,惯会人前做戏,没了花销只能一门心思铺在几亩农田上,但没坚持几日,他们这么些年早就不耐打理庄稼。
  长子宋向腾断腿后,就把心思放在了胞弟宋向龙身上,毕竟宋婉还小,不到嫁娶的年纪。
  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家人,总之现在宋向腾又搭上了柴源,说起来这个柴源大抵有些追求反差感在身上,对宋向龙倒也来者不拒。
  总的来说宋家大房依靠宋向龙卖身的渠道,过的还算不错。
  宋家二房就没这么好运了,宋成贵上次被宋莹打了一顿,不久后就中风了,加之他本身就已瘫痪,长女宋玲疯了以后又被流放,小谭氏立即带着宋向虎离开了宋家,如今也不知所踪。
  谭婆子又悔又恨,见寄予厚望的二儿子不中用了,马上放下架子找长子缓和关系,对于宋成贵,每日清粥一碗,饿不死就行。
  这次因庄稼闹起来,大概也是因为蕃薯玉米都是从宋莹这边流出来,故意生事罢了。
  不过之所以能闹的这么大动静,还是因为蕃薯不被百姓接受,戴县令只得派人到宋莹子这边取了几筐蕃薯,让衙役带着到各村子宣讲,如此过了半个月才打消百姓们的疑虑。
  (蕃薯是育苗后栽种,栽种时百姓不知道蕃薯是什么样子)
  这桩事在宋莹这边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插曲,中秋节在大周被称为仲秋节,有“秋暮夕月”的习俗,即拜祭月神。
  月饼是祭奉月神的供品,秦雪在往年哪里能奢求月饼,只能对着空空的供桌,带着宋莹姐弟几个拜祭月神。
  这次宋莹早早的准备了做月饼的各种食材,提前几日让古月和贺伯砌了烤炉。
  用油面起酥,准备糖霜、松子、核桃、各色果脯、枣泥,李阿婆在一旁准备了油面团,秦雪带着宋璨,勤婶,九斤,还有厨房里的下人婆子们一起做月饼。
  宋莹专门在这几天安排大家休息,又揣着坏心思让十三也一起来做月饼,十三冷着脸也不拒绝,一板一眼的将调配好的馅料包裹在面团里,搓圆捏扁。
  模具也是贺伯亲手雕的,除了花好月圆等吉祥寓意的图案,宋莹还操起老本行,画了前世的简笔画,可爱的兔子形状,等烤制好后宋璨宋辉喜欢的不得了。
  苏远也是开心的,只是面上还维持着假装大人的成熟,小心吃了一口月饼就望着月亮发呆。
  “阿远,想你大哥了?”宋璨来到屋顶找他。
  苏远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的,“莹姐姐,大哥许久也没来过信,之前他说会写信送到丰县商行的。”
  宋莹安慰道:“姐姐得了消息,漠北那边的战争在冬月前就会结束,而且秦老国公那边也没传来不好的消息,想来应该是身体没有大碍,你们不都说有秦老国公在,大周边境就安安稳稳吗。”
  此时,同一处月亮下,几乎所有人都在抬头仰望着,希冀着,怀揣美好的愿望。
  远在边境的苏寒是,唐老国公是,范良是,平栾县的石昊也是。丰县县衙后院里,戴春和和冬娘紧紧依偎在一起。
  南阳府、云州府,和江宁府运河一侧的灾民们,深夜里,落针可闻,他们纷纷虔诚的跪在地上,抬头看向月亮时,眼眶内不知觉已盈满泪水。
  在京城司农寺下的皇庄里,变胖了一些的萧临和父亲,将供桌摆在种满了蕃薯、玉米的农田里,也在抬头祭拜月亮,附近的暖房里刚种下土豆,今年冬天皇宫里吃不到错季的新鲜蔬菜了。
  玄序道长一身破烂道袍,坐在京城范府的房顶,喝完酒便正襟危坐,盯着月亮默算天象。
  他身边是落寞的戴景明,此时景明微弯着腰,将头埋在膝盖上,在圆月下面缩成一小团儿。微风徐来,他在疯狂的想念大哥大嫂,脑子里还闪过一个眼睛亮亮的少女。
  同一空间,京城皇宫内的摘星楼,是另一番景象。
  此时在京城最高处,只余皇帝和钦天监监正唐明朗,皇帝并未抬头拜月,他肃立在主位,居高临下的望着满城灯火。
  秦明朗手持星盘,焚香跪坐于供桌前,默默推算。
  高悬的月亮无悲无喜,不遗余力的洒下清辉。
  倏尔,自西北方移来了一片乌色的云朵儿,缓慢,却又像沿着既定的轨迹,遮住了大半个月亮,朦朦胧胧间,月中玉兔变做了墨点,连同云朵,成了一颗圆溜溜的瞳仁。
  霎时间,空悬的月亮如陡然生成的一枚眼珠,清冷的俯瞰整个世界。
  天地间光阴轮转,摘星楼供桌上的三炷青香,瞬时齐齐拦腰折断,三截儿烟灰四分五裂的摔在供桌上,等秦明朗睁开晦暗不清的眸子,一股清风横扫,烟灰打着旋儿沾在了明黄色的袍子上。
  皇帝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何解。”
  “天象以示时变,漠北战局既定,吐蕃亡于建德九年冬月。”
  “天灾何解?”
  秦明朗额上隐见细密的汗珠,仔细推敲手中星盘方哑声道:“回陛下,正如观主临终所言,‘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下官道行浅薄,推演至今日,唯有皇陵可避难。”
  高公公听风辨音,手持拂尘立于摘星楼台阶之下,眼观鼻鼻观心,古井无波的面上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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