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解
睁开眼醒来的时候，李亭林感觉胳膊有种酸麻感，往下看了一眼，苏月琰正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想把胳膊抽出来，微微一动，苏月琰就醒了。
“我去做饭，你再睡会儿。”他说着就起身了。
苏月琰含糊道：“嗯，好。”
等卧室门响了声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放空地看着天花板，又像是在回味什么。
挂着一脸水珠走进厨房，“今天吃什么啊？”
李亭林状似嫌弃的抽了一张纸，呼到他脸上，“不擦脸，什么毛病。”
他把脸擦干净，说：“毛巾太刮脸，卫生纸容易在脸上纸屑，最重要的，是我懒省事儿，随便一洗，节省时间。”
或许是准备考研期间留下的习惯吧。不想落榜，不愿调剂，有人过劳肥，有人瘦10斤，
难以入睡的，脱发的，吃安神药的，都很正常，天赋异禀、得天独厚的终究是少数，不破釜沉舟的付出，凭什么看到彩虹？
“小米粥、馅饼，没了。”
“嗯，都行，我不怎么挑，有面食就行。”
“这么好说话。”
“那是。”
苏月琰想起来昨天晚上的对话，“哥，你说的那个师范技能大赛，你参加没？”
“没有，怎么想起问这个？粥好了，自己盛。”
“哦，你为什么不参加，你去了估计就没他的事了。”苏月琰始终认为他哥的课讲得精妙绝伦，谁都不能比。
“把馅饼端桌子上再告诉你。”之前也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就敷衍的说没时间，但对于苏月琰，就不知为何想认真的说。
“好嘞。”
“各个师范院校根据自己的情况，这种师范技能的课程安排也不一样，我们是在大三上的。”
对面的人嘴唇被油滋润，眼睛瞪着，圆圆的很可爱，让人想投喂。
“那个课的老师，是个女老师，怎么说，重男轻女。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范学校，尤其是中文专业，男生数量少，会备受优待，即使我是男性，我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平时对男生态度特别好，很温柔，总是笑着，对女生就一般，话说得不会很好听。评分的话，男生讲得很烂，分数很高，相反，女生必须非常、极其出色，才能拿到和那个男生相持平的成绩，我没办法赞同这种做法。那些女孩子真的很优秀，不应该被那样对待。就那个时间段吧，很抵触当老师，这些玩意儿都懒得参与了。”
“女性的力量、韧性、坚守，我这个旁观者都会动容。你不知道，她们付出了多少，一遍一遍改稿，演练，完善ppt，我并不是说男同学就没有，既然同样努力，她们更甚，有些姑娘天生就柔声细语，为了练出教师的讲课腔调，不停的找同学纠正，为什么她们没有得到名副其实的荣誉，只因为她们生为女性？荒唐。”
“后来大四实习的时候，班里有的人去顶岗支教，是比较偏远、落后的地区，有一个姑娘，还有别的专业两个学生，三个人，去的第一天，个别领导美其名曰：接风洗尘，在饭桌上灌酒。”
苏月琰咬馅饼的动作停下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真的吗？”
“是真的。后来那个姑娘气哭了，但还是要喝。”
“为什么这样？”苏月琰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
“总有些领导需要彰显自己的威严，显示自己的权力，享受支配人的优越感，他就站在你旁边，看着你，你不喝？你撕破脸不干，实习成绩还要吗？很无助，却没有解决办法，只能接受。”
“种种事情之后吧，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想逃避。”
“那后来呢，怎么又回到这条路了？”苏月琰问。
“因为给你补课啊。”
“我？跟我还有关系？”
“是啊，你听讲很认真，而且会提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有种拓宽思路的感觉，能让我意识到忽略的东西，听学生提问，是一种成长吧。”
苏月琰笑了，“没想到啊，我竟然改变了李老师的职业生涯，提了什么问题我都忘了。”
李亭林拿勺子搅着碗里的小米粥，“比如让你多读书，你看了《边城》，问我，翠翠没长嘴吗？怎么不直接说自己喜欢谁，说了可能就没那么的悲剧了。这个我确实没想过，还一下被问到了。”
苏月琰咬了一口馅饼，半天才说话：“年纪小，不懂，想着怎么不直接说呢，长大了点才知道，有的话，只能藏在心里。”
“你上午没课吗？”苏月琰收拾着东西问。
“没有，我下午再去学校。”
“好吧，那我就走了。”
“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一声。”李亭林看着他的背影。
“嗯。”
坐在公交上看着窗外快速向后退的风景，座位上的人都在安静地玩儿手机，苏月琰反而希望车上吵闹一些，转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意最折磨人。
“兄弟，晚上一起喝酒？”他需要酒精的麻痹，清醒时分，痛苦加剧。
“我艹！！！！！”
“你不学习？？？？”
“喝酒？？？？”
“什么情况，你不是在李老师家里吗，这么突然。”周啸连发了四条消息，不过他觉得这还不够表达他的震惊，最近他频频被这位淡的跟白开水似的兄弟惊到。
“搞事业压力大，放松一下，我好久没喝高了，想看看酒量有没有下降。”
“安排，必须安排上！”
为了晚上的狂欢，两个人下午在图书馆一刻没停的搞数据，等出来的时候感觉腰都要折了，目前头还没秃，保不齐再过几年就开始掉，每天这么脑力劳动，有几根头发扛得住薅。
苏月琰吃了几口菜就把白酒喝上了，几乎没停过，周啸把酒瓶拿过来看度数，还好，不算太浓。能感觉出来他的低沉，也就没必要拦着了，总得有个出口，痛快一时也算，总好过持续的不痛快。
眼看着没停的趋势，周啸说：“你醉了我怎么把你弄回去？”
“走不成直线不代表不会走路。”
“好好好，喝吧。”
“你知道吗？”苏月琰眼睛迷离，脸颊微红，看着手里的酒杯，“我喜欢一个人。”
“嗯哼？”
“你不奇怪吗？”
周啸手撑着脸，说：“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都20多了，这么多年不白活，谁还没有过去，谁还没点故事。”
苏月琰把酒杯放下，扭头看着窗外，“刚开始的时候就是很崇拜，后来不接触了反而更喜欢，心心念念的。”
“那你这么拼是因为她吗？”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沉声道：“我没有因为他在哪个城市，哪所学校就去哪，我想学这个专业就自然找这个专业强的学校，我以为我还是保持着自我，走自己的路。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强呢，因为想让他看到，原来我这么厉害。其实从先动心的那一刻开始，卑微就生根了，我不想这样。”看着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苦笑着说：“不想被他的每句话左右，猜测着我们有没有可能，等着他回消息，这样的我，我自己都觉得，很…荒凉。”
入学到现在，两个人的交流不算多，室友加饭友，却莫名其妙的有种惺惺相惜的默契，苏月琰就像他自己喜欢喝的白开水，淡淡的，纯净的，没有什么情绪的大起伏，对任何人都很温和，生活单一，但平静。
“琰琰，喜欢的人本就会勾起你的七情六欲，她不喜欢你，那些情绪是负担，她若喜欢你，那就是乐趣，懂？”他接着说：“不想猜就直接问，也许呢？没有情感的人，才是真的荒凉。”
过了一会儿，苏月琰说：“我想想吧。”
蝴蝶效应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让你错觉，源头就是错的，是原罪，所以最终结果呈现的那个瞬间你不断地追溯，然后说，当初没有就好了。真的是这样吗？未必，过程中某个环节出错同样会导致令你不满的结果，究竟是蝴蝶错了还是气流错了，还是都错了，无解，死无对证。或许是随机变量错了，抽取了别样的线路，人生，就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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