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狱
总是晃眼间，一切已昨天。
三月时光，倏忽而过。
呼呼一场大雪来，冻杀天下少衣人
虽是天寒地冻时节，但灵院之中，修炼氛围愈发火热。
因为，新年快到了，一中年底测试就在明日。
成绩的好坏，决定着回到家中，迎接他们的是父母的愁容还是笑颜，以及是否能过个好年。
灵院，一间小小的杂物间里，少年怔怔望着窗外雪。
窗外大雪冷风飘，少年心中若有刀。
在充足的灵药加上自己疯魔般的修炼下，林道在前几日终于晋入灵道境，成为自己从小就梦寐以求的灵者。
只是，内心殊无喜意。
灵道境1层，这个成绩，毫无疑问的垫底。
夜深，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上双眼，仿佛又看到田子星那双期待的眼眸。
自己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自己好像很快就要让她失望了啊…
那些冷嘲热讽，自己从小到大经受惯了，能忍，可让心爱女人跟他一起经受，他忍不了！
心神不宁的林道，看着自己那根仅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光泽的手指，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拥有她？
蓦然紧咬着下唇，鲜血淋漓。
凭什么他们天生高贵？凭什么我生来低人一等？
凭什么啊！
他只着一条短裤，冲出房间，跑到一块空地上。幼时家贫无炭火，破布身上裹，瑟瑟抖颤蜷缩，将一个又一个的冬天捱过。
四周灯火不见，天地白毛一片片。
他默默立着，任凭冰寒刺骨的大雪落在身上，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
大雪将他裹成一个雪人。
命运何其不公！
身上雪簌簌而落。
他浑身颤抖，心中悲愤嘶吼，将那根手指，直指苍天！
蓦然，那根手指，金光爆闪一瞬！
全身剧震。
脑海之中，一道古朴浑厚的嗓音轰然炸响。
“你终于有了直指苍天的勇气……”
“灵之初始，是为混沌，灵源中分，清者愈清，浊者愈浊，阴阳生成，五行轮转，万物生发……”
“……有缘人，受吾传承……”
林道只感觉灵海位置，剧烈晃动，某一瞬间，轰然爆炸，痛哼一声，他七窍流血，昏迷过去。
又是那片火红色的世界。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只鱼，只是无从浮游。
他感觉自己又像一滴水，只是无法融入。
他感觉自己还似一朵云，只是无风托依。
他感觉有人与自己擦肩而过，他努力转过头去，似乎有一道背影与他渐行渐远。
他泪流满面，嘶哑喊道：“你是谁…”
良久，似有一声叹息低低响起…
“……吾名，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太一……太一……太一城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个老人又是谁？他去了哪里？为什么选择我……”
又过许久，那道声音从虚空中传出…
“答案，还得你自己去寻找，我只负责给你一把钥匙，如果你连门都找不着，还是留着小命，安度一生吧……”
悠悠醒转后，林道从雪堆里挣扎爬起，头痛欲裂，浑身乏力，呕血不止，触目惊心。
周围围了一圈灵院学子，指指点点，无一人上前帮忙。
林道只觉得耳边风声骤起，除此之外，任何声音都听不见，艰难地扫了他们一眼，继续伏地吐血。
牙关打颤，身体抖个不停，他从未感觉身体如此寒冷过，冷风仿佛是把冰寒锋利的刀子，扎进了他的皮肤，穿过肉，在骨头上一下下慢慢刮着。
人群中，忽然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奔出，不顾众人异样眼光，将虚弱不堪的他扶去男生宿舍。
宿舍门口一群牲口鬼哭狼嚎，嘘声四起。
“林道学长，这便是你住的地方么……”
将林道轻柔放在地铺上，环眼四顾那寒碜的居住环境，少女鼻子发酸。
耳边的呼啸终于渐渐停息，强忍着体内猛烈翻涌的血气，用手背擦了擦嘴上血迹，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偏过头，看着担忧的少女，林道笑着轻声道：“我没事，茉儿学妹，这是男生宿舍，你一个女孩子，不宜在此久待，传出去，会影响你的名声的……”
李茉儿俏脸微红，轻轻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一会，还是开口道：“林学长，听说你和田学姐……要不要我去帮你叫她来……”
“别……噗……”
一开口，压制不住的鲜血一口喷出！
伏在墙角的木桶上，他大口大口地吐血，很快吐满一桶。
好在有好几个木桶。
李茉儿被眼前场景吓得小脸煞白无血色。
“林学长，你别吓我，不行，得送你去医务室……”
她走过去，轻轻拍着林道后背，焦急道。
“不用，今天还有测试……”纵然吐血不断，林道的语气还是不容置疑。
“那我去把医生叫来。”
李茉儿冲出门去，在走廊上，却愕然停步。迎面走来一个少女，正似笑非笑看着刚从杂物间里出来的她…
“田学姐……”少女怯怯道。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响，少女脸上挨了对面少女一耳光。
“滚。”
田子星声音清冷。
李茉儿眼泪夺眶而出，捂着脸，垂着头，低泣着快步离去。
各个寝室探出一颗颗脑袋。
田子星微微偏转头，所有脑袋又全部缩了回去。
莲步轻移，她来到杂物间门口，轻轻叩门。
“林道哥哥，我们该去接受测验了……”
听到声音，林道将一口鲜血用力吞回肚内，手忙脚乱将一堆旧被褥扔在那些血桶上，再换了身衣衫，将血迹斑斑的脏衣裤塞进那堆被褥中，微笑着走向房门…
……
期末测试，是灵院的头一等大事。
测试地点布置在灵院里最大的广场上。
恨不得排名让天下皆知，好以此鞭策学子们发奋修行，实在是用心良苦。
毕竟，排名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学子们的未来。
当身体虚弱脸色苍白的林道出现在测验导师面前，吸引了全院师生的目光。
“……二级二班，林道，修为……无！我……靠！什么情况，开什么玩笑！”测验员再三确认后，将测验结果大声说出，脸上表情极为精彩，甚至爆了粗口。
这在太一城第一中灵院近百年的历史上，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石破天惊，全场一片哗然。
田子星脸色瞬间雪白，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梅导师快步上前，查探林道体内情况。
片刻之后，她瞳孔骤缩，失声叫道：“林道，你的灵海呢？！”
全场寂静！
没有灵海，意味着不能再修灵，这是灵天大陆上的常识。
一时之间，林道似乎沦为了，废人中的废人…
站在广场中心，虚弱地扫视周围人一眼，他听不见他们的话，耳朵嗡嗡作响，脑海渐渐空白…
天堂与地狱，只隔一薄壁。
一口鲜血喷出，他倒了下去…
……
城主府中。
田东海正陪着一个样貌猥琐的半秃老头吃吃喝喝。
只看桌上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菜式和两瓶十年窖藏的朱爵酒，便知道这老头身份不俗。
正是天雷教左护法，马国宝。
腮帮鼓动的他，正愁眉苦脸向田东海大倒苦水…
整整听了三个月絮叨的田东海头皮阵阵发麻，脸上却依然笑容满面，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之色。
“老田啊，你是不知道老哥我的苦啊，身为教主的左膀右臂，这等小事都办不妥帖，我马国宝愧对教主的信任与栽培啊……”
田东海苦笑道：“老哥哥，也许那小贼早已逃离太一城了，携带那等重宝，还城滞留中，那不是傻子嘛……”
马国宝吞下一口凉拌猪耳朵，摇摇头，唾沫横飞，“不可能的，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嘛，源珠之间，互有感应，根据我手上这颗的牵引方向，绝对是在那第一中灵院里面……”
“那恕老弟我爱莫能助了，皇室绝不允许任何势力涉足官办灵院，这是底线问题……”田东海沉声道。
“老夫何尝不知啊，所以愁啊……”马国宝举杯，灌了一口，怅然道。
这时，田子星在门外敲门，“爹，女儿有事找你。”
书房内，田东海脸色无比阴沉，一巴掌拍烂了一张名贵的实木桌子。
“呵呵，本城主也有沦为笑柄的一天，此事传遍全城…城主府的脸，彻彻底底丢得一干二净了啊…”
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卑躬屈膝点头哈腰，来喜苍老脸皮一阵抖动，老眼中凶光闪烁，阴狠道：“老奴亲自撕了那偷鸡摸狗的小杂碎！”
田东海沉吟片刻，声音低沉道：“不可，为了以防万一，星儿，明日就是你们灵院在兽行山的期末试炼，想个办法，弄点意外……”
田子星目光复杂，没有说话，咬牙点了点头。
“偷鸡摸狗……”田东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
回到会客厅，田东海笑着劝酒道：“左护法大人何必烦恼，明日，可是灵院那些小家伙们，可是要去兽行山一带历练，子星那妮子，真是让我这当父亲的当心呢……”
马国宝愣了片刻，蓦然差点高兴疯了。
酒桌上，两个帝国内身份不低的男人，很有默契的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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