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陆屿的真心
是夜。
方烁已沐浴更衣，穿着一身柔软宽松的睡袍斜倚在榻上，睡袍本就裹得松，这幅姿态让睡袍的衣领敞开了不小的面积，能清楚地看见他匀称漂亮的胸肌。
在他身后，鹊缕正用一把玉梳，轻柔地给他梳着长发。
陆屿沉默着，忽然来到他身前，撩衣跪地。
本还懒洋洋的方烁惊异地直起身，不明就里，“怎么了？”
他深深叩首，额头抵着寝殿内的铺设的雪绒毯，“请少主降罪”
“快起来，你能有何罪？”方烁朝一旁的怀明示意，叫她上前去把陆屿扶起来。
不想陆屿却拒绝道，“欺主之罪，罪当万死”
方烁无奈，只好笑说，“那你说说如何‘欺主’了？”
“今日阿远的事，实情并非先前所说。”
“哦？”
“当时那头烟蟒并没有攻击到阿远，姜渔把阿远拉开了，杀死那条烟蟒后，阿远感激姜渔相救之恩，害怕少主罚他，便自作主张用死去的烟蟒咬了自己一口，想着少主心疼他，也许就不降罪。”很多真话，一点假话，合适的时机与语气，低到尘埃里的姿态，方烁永远都不会对这件事多心了。
而烟蟒死的地方，他下午时便悄悄去修饰过了，哪怕是驯兽师亲自找过去也查不出半点不对劲来。
虽然白天时自己已经借机挡住了医匠的话，但他向来谨慎，隐瞒永远是下策，只有被认定的真相才是上策。
陆屿太清楚方烁的脾气了。他是个被太多人爱着的尊贵公子，长在蜜糖里，几乎无人敢忤逆他。他跟逄霁恰恰相反，在逄霁面前，要时常强硬偶尔柔弱，在他面前，要时常软弱偶尔强硬。
要让他觉得你被他捏在手心里，让他觉得你无比依赖他，让他觉得他已经完全地掌控了你。
他当然是个娇爱的小公子，只有如此脆弱的人才会想永远控制别人。
“少主，阿远年纪小不懂事，子不教父之过，属下愿代他受罚，望少主成全。”
方烁听完笑叹一声，“这孩子，天天想些什么，他但凡求我两句，我难道还不顺着他？”
他起身走到陆屿身边，屈尊降贵，亲自弯腰把他扶了起来，“还有你，这点小事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少主体怜属下，属下却不能不知尊卑不懂进退。”
“行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方烁笑道，“你就这样不懂我？我怎么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就责罚你呢？”
小事，的确是小事，但就是这样的小事，一点一点，就把你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此倚重信赖我的模样。
人都有着被爱的欲望，也有着爱人的冲动。
倾注出虚假的，深沉的，绵长的，让人察觉的却又默默无声的爱，抓住对方冲动的瞬间，一切都会顺理成章，人会主动为自己喜欢的人、有好感的人、欣赏的人寻找合适的理由与借口，他们会把所有的一切都自己合理化，只要不忘记加深这种印象，人们就会不断地美化这个人。
而方烁这种被爱意所娇惯的人，其实相当容易拿下。他比那个早就对自己充斥着恨意的女人要简单多了。
甚至只要陆屿想，他能毁了这位尊贵地不可一世的方少座主。用他最擅长的，无声无息的，让人沉迷的，爱。
爱，多美好的词，哪怕自己这种人也会无法遏制地渴求。
接受过那么多爱的方烁，他很容易相信爱的真实性。非常非常简单，不需要多长久的时间，只要偶尔泄露出一点苗头，让他自己去描摹，用一双眼睛去传达，让他去猜，去想，去不断寻觅。太简单了，以至于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对随手就能收入囊中的人已经很难提起兴趣去费心力了。
相较之下，寒与反而是更让自己想尝试的角色。因为很难，因为他比方烁敏锐得多，也会有意思得多。
但是也成功一半了不是吗？现在，只要他踏出那条线，就可以看一场好戏了。
可阿远也许会难过，也许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所以他已经很久不做这种事情了，不去玩弄别人的心。
一个人究竟怎么样才算坏呢？陆屿从来没有真的做过“坏事”，即使他玩弄别人的心，但每次他都能处理地恰到好处，所有人都觉得很满意，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这样自己就能称之为是好人了吗？他的心如此冰冷，如此空洞，计算着可能性，把玩着别人的情绪，哪怕从未给别人造成伤害，可难道这种肮脏恶心的行为也能称之为好人吗？
自己当然不是好人。只有爱与充实的心才能诞生好人。自己的心却是一片无底的空洞。至于爱，他没有被爱过，除了阿远，只有阿远才会毫无理由地，不需要自己付出任何努力，从降生便深深地爱着自己。
为了阿远，只要是为了他，陆屿愿意永远都不再怨恨，承认所有的痛苦，咽下任何过往，不去报复折磨他的人。
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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