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婚礼
这场婚礼定在养心殿举行，养心殿位于皇宫内的中轴线上，坐北朝南，位置周正。给平盛公主安排的寝宫在东侧，对应着右夫人的名号，名曰甘泉宫，给沈诺安排的宫殿在西侧，对应着左夫人，名曰玉堂宫。看着不偏不倚，萧寒光这番端水的功夫，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吉时定在中午，大清早的，宫内的杂役就忙活起来了。养心殿这边，几个小厮一边挂灯笼，贴喜字，一边八卦着。
“这排场也太大了吧？上次和亲都没办什么仪式，像纳妾一样直接送到房里了。”
“这次能一样吗？新皇刚登基，两国都送来了和亲公主，求着嫁给我们皇上，这是扬我国威的大好事啊，说明普天之下，都怕我们呢。”
“我怎么听说，老皇上的死因蹊跷，而且老皇上之前最喜欢的儿子也不是现在那位……”
“这是你该说的吗？小心掉脑袋！”
“说点别的，你觉得哪位公主好看？一个千娇百媚，一个盛气凌人，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啊。”
几个人正闲聊着，见沈诺带着芍药从外面走进来，赶紧散开了去干活，心里颇为忐忑，不知道刚才的话被她听去了多少，又心存了几丝侥幸：刚才我们说的是吐火罗语，说不定她不懂呢。
果然，沈诺这边，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进内殿，时不时跟金嬷嬷闲聊两句，让刚才那几个小厮再次确认：左夫人是真的没听懂！
沈诺这边，见几人这种反应，心下觉得好笑，决定以后在宫里，继续装自己听不懂当地的语言，万一能偷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比如他们提到的，萧寒光可能得位不正，老皇上死得蹊跷……
怕什么来什么，提前来婚礼现场踩点的，可不止沈诺一人。
这不，门外就传来了训斥下人的声音，是平盛公主身边的丫鬟，“懂不懂规矩，这两个喜字灯笼怎么能并排挂着呢，明明是我们家公主地位更高一些！”
小厮为难地解释道，“小的见过公主、晚珠小姐，右侧的喜字灯笼已经贴着您主子名号了，鸣沙国一直以右为尊，若是这两个灯笼不对齐，于理不合，也不好看啊。”
“让你改就改了，哪来这么多废话。”小丫鬟继续不依不饶。
原来这就是平盛公主的身边最得宠的丫鬟晚珠了，真是奴随主子，性情也是一样的跋扈。她敢如此妄为，也是在代她的主子说话。
不幸的是，正在内殿看热闹沈诺，被平盛公主逮了个正着。
平盛公主想到了刚才的狼狈都被沈诺看到了，心下更加不爽，阴阳怪气地说：“哟，原来是静淑公主在这儿呢，静淑公主能耐不小，连挂个灯笼的杂役都要维护着你。”
“见过平盛公主，婚礼挂饰自有礼节，楚诺说不上话，也不在乎。”
“哼，你何必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你若是不在乎，你嫁过来又是图什么？”
“平盛公主，我知道平盛公主对我心存恼火，也不愿把两个人的婚礼变成三个人的场子，其实楚诺也是一样。听说平盛公主与皇上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若真是如此，楚诺此时此刻又怎么会在这里呢？若是为了政务妥协，眼下安国兵力远不如漠北，算不上威胁，若是贪图安国富庶，一国之君有的是办法励精图治，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倒不如平盛公主好好掂量一番，这青梅竹马的感情，在国事面前，分量还有多重。”
沈诺一番话说完，难得平盛公主没有反驳，扭头就离开了。
沈诺表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心底已乐开了花，经此一役，她发现了平盛公主不得了的软肋：所谓求仁得仁，她来这边是为了国家，为了情报，达成目标全靠自己，不至于伤心绝望，而平盛公主，是来嫁给爱情的，若是这爱情，在权力面前经不住考验，她该有多伤心呢？依她的性子，如果发现萧寒光没那么爱她，她会怎么做呢？漠北国会怎么做呢？
想到这里，沈诺觉得这个方向值得一试，自己不妨化身恶毒小三，多在暗地里挑拨离间，让这鸣沙国的后宫不得安宁。
平盛公主前脚刚走，就有女官急急地叫沈诺回偏殿开始准备了。
沈诺感觉自己像个玩偶，被按在椅子上梳妆打扮，繁重的头饰让她无法低头，也无法左右看，像极了镶满珠宝钻石的花瓶。耳边又有女官的训诫，什么要全程低头，不能有失仪态，不能走在平盛公主前面，不能抢了对方的风头之类的。
沈诺听了这些，心里只觉得好笑，哪个姑娘家不会盼着自己的婚礼呢，与家人告别，在亲眷的祝福下，身着嫁衣喜服，走向心爱的人，互拜天地，喝过交杯酒，从此走向新的人生阶段。
而自己的婚礼，一切都如同儿戏，新郎不是真心想娶自己，自己也不是真的想嫁，甚至二人才匆匆见过一面，若是洞房当晚来的是别人，她恐怕也认不出来。更别说还有平盛公主这样的存在，三个人的婚姻总是有点挤，自己是多余的那个，又是不能任性离开的那个。
楚笙姐姐的死，萧寒光的弱点，鸣沙国的军队部署，鸣沙与漠北的政治协议……有太多沈诺想了解的东西，让沈诺必须活下来，留下来。
“吉时已到，请左夫人出门！”
门外的礼官打断了沈诺的思绪，沈诺看着镜子中，已经不认识的面孔，告诉自己，就当是唱戏吧，敬业一点，便起身随礼官出门了。
婚礼的排场确实不小，有乐队吹奏，舞女伴舞，也有众大臣瞩目相迎。
平盛公主和沈诺一左一右，分别从两侧走来，到中间汇合，齐齐向前走去。这条路的尽头，是面带微笑、身着新郎装的萧寒光。
沈诺自持已经很小心翼翼了，还是身后被人拉了一把，差点把她拉倒了，只为让她再比平盛公主退后半个身位，彰显出右夫人的尊贵。
对于这点小心思，沈诺真的不在意，只有苦笑。
“请平盛公主、静淑公主进殿，跪拜天地，诵念誓词。”
想必礼官也没经历过三人婚礼，为此特意费了一番心思：由平盛公主先与夫君拜天地，站到右侧，沈诺再来拜天地，站到左侧，而后两位新娘同时走进洞房，等候夫君选择一边，走进洞房。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请右夫人居右侧站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请左夫人居左侧站位！”
“请两位夫人先行入洞房等候！“
就这样，算是礼成了，接下来的流程，是新娘头戴红纱，娇羞地坐在床上，等候夫君过来，或者，不会来。
沈诺笃定了萧寒光今天肯定不会来，他若是敢来，平盛公主能把这房顶掀了。
刚才这一通折腾下来，连午饭都没得吃，沈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这头饰和妆容，让习惯了男子便服的她颇为不适。
等到一进洞房，沈诺就让人摘了头饰，卸下面妆，随后遣散了其他人，只留下了芍药。待房内只剩自己人，她倒在床上，筋疲力尽地说：“芍药，给我找点吃的来。”
芍药乖巧地回道：“就知道小姐会饿，奴婢早就藏好了糕点。”
沈诺见芍药从怀里掏出了自己最爱的绿豆酥，心下大喜，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毫不顾忌地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绿豆酥内部是豆沙馅，外面是面点烤制起酥，口感酥脆鲜甜，就是吃相很难保持优雅，难免会掉得满地渣滓。
谁料，沈诺正吃得脸上地上都是渣滓时，萧寒光进来了。
这就尴尬了！
沈诺不得不放下心爱的绿豆酥，抹了抹嘴，向自己的夫君行了个君臣之礼。
“妾身见过皇上。”
“安国公主如此不懂礼节吗？”萧寒光的声音略带恼怒，显然对沈诺的表现很是不爽。
芍药见状，忙挡在沈诺身前，替沈诺解释道：“请皇上赎罪，我家公主这几天水土不服，旅途劳顿，又没怎么吃东西，再不吃东西人要撑不住了，怕殿前失仪，才稍微进食补充一点。”
“洞房之夜，新娘不等着夫君，却自行摘了喜头，卸了妆容，成何体统！”萧寒光生气的，倒不是沈诺不知礼节，而是这个女人，竟然没有巴结自己争宠的意思。
沈诺见此人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跪了下来解释道：“今日妾身处处被女官告知，不可抢了右夫人风头，想必今晚皇上会去右夫人房间，妾身也不敢以下犯上，得罪了右夫人。再者，妾身要与皇上做一辈子的夫妻，也不急于这一天的争宠。”
萧寒光见到这位安国的公主，行为礼数挑不出毛病，也没有害怕自己的意思，听说下人们说，也不见她偷偷哭过，之前送来那位的娇弱模样全然不同，顿时来了兴趣，想好好磋磨一番，像是对待草原上的野马，越是性子暴烈的，征服起来越有成就感。
萧寒光没有继续发怒，上前伸手扶着沈诺起身，低下头来，靠近沈诺的耳边嗅了嗅。
沈诺心下厌恶，又不敢躲开，怕激怒了对方，只好默不作声，心里正急切地想着如何脱身，生怕对方对自己感兴趣，想今夜留下来洞房。
倒不是害怕平盛公主闹翻了天，而是当她近距离面对萧寒光时，她的心思无比明确：她讨厌这个人，非常讨厌，从头到脚的讨厌。
虽然知道自己奉命而来，但要与这样的人洞房，实在是百般不愿。
“萧寒光！你不是说大臣找你吗？”
正当此时，身后响起了平盛公主愤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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