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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噩耗


太子来后,大将军府前院枝头上那两只还不肯南飞的鸟也飞走了,天气冷了下来,院子里清净的很,而陈知沅寻了由头将双清双泠送去了城郊公主别苑。理由很简单,别苑的一处山水极好,是请了匠人专门打理的,别的地方都比不上,但从没去过,所以请他们先去看看。两个孩子毕竟年纪还小,没什么心思去考虑其中会不会有隐情,有乐事是巴不得的,于是欢天喜地地去了。

        而陈知沅没他们心大,她之所以做这个决定,是因为陈昀来时急匆匆的,没留意前庭练剑的裴双清,被裴双清看了正着。裴双清知道太子肯定是来找陈知沅的,便没有多问,只是陈知沅思虑很多,裴双清是聪明孩子,为防万一,还是决定将两个孩子先送到别处。

        公主别苑是个清闲地方,本也就是给陈知沅修养用的,陈知沅死里逃生,从此王君分外注意她的康健,修公主别苑的时候,专门叮嘱了,要能养人。姜国上下哪个富贵人家下头没有田地良宅的,陈知沅还没开府的时候就听说,怀成伯的庄子修的是极好的,所以他最爱请人上门吃茶。等到陈知沅的公主府开始修好的时候,她那个别苑,漂亮得让人惊叹,是怀成伯也比不上的。

        而按着规矩,就算是游赏修养,两个孩子也应该是送到的庄子上去,之所以送去公主别苑,还是因为裴家就大将军府这个一亩三分地,出了大门再没别的去处。

        裴家也是世家,往前几代人丁兴旺,还是姜国有名的世家,只是因为世代为将,族中儿郎大多战死沙场,连旁支都渐渐凋敝,所以也就不以世家闻名了。世代为将是个很折损人丁的事,裴言祖父那一代嫡亲的兄弟尚有三个,只是除了裴言祖父外,另外两个没有活到娶妻,于是到了裴大将军这一代,便只有他一人。大将军只有过一个夫人,他们夫妻是出了名额相敬如宾,生了两个儿子,到现在只有裴言。

        将门凋敝大都是这样来的,年轻的儿郎一个接一个死在边关沙场,朝不保夕,京中尚有门第的人家谁敢冒着年轻守寡的风险将女儿嫁过去,就是陈知沅知道的大将军夫人与裴家阿嫂,也都是因为深爱至极,所以奋不顾身嫁进裴家。后来夫人早逝,阿嫂殉夫,陈知沅又不顾一切嫁了进来。

        她也深爱至极。

        世家裴家渐渐快变成普通将门,裴大将军看得很开,加之他清正廉洁惯了,干脆顺手把裴家的田地庄子都散了,现在两袖清风一腔热血,只有这方正的一个大将军府。

        两个孩子送去别苑后,清平郡的消息传了回来,迟迟谨慎地拿来给陈知沅,关上门,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刚刚传来,飞鸽传书,没有人发现。”

        说着将一张小小的纸递给陈知沅,陈知沅接过来,飞快看过后神色凝重,然后叠起来,交给迟迟:“去烧了吧。”

        迟迟立刻燃了折子,将那张纸烧干净,而后回到陈知沅跟前,问道:“殿下?”

        陈知沅回:“城主信上说,他也无法收到随州的消息,北境十一州,余下十州都暂时收不到随州的消息。”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虽说大概知道北境不太好,但没想过会是连消息都没有的地步。除了城主,我们在北边没有可用之人,裴家从不笼络臣子,阿爹倒是有几个信得过的将军,可都在南边,天高地远,怕是难以派上用场。”

        “殿下,随州没有消息的情况,从前出现过吗?”

        陈知沅摇摇头:“大将军做事事无巨细,他的军报从不会缺,既然能有军报传出来,至少城主会知道有消息往京中走,而不是现在这样没有一丝消息,这情况没有出现过。”说到此处,陈知沅便又想起前几日太子风风火火赶来说的话,于是又道:“阿淮前日来说,宫中已经知道,北境被齐军压得很厉害。沿途没有军报传出的消息,宫中却已经晓得北境的局势,甚至是临阳街上都能有人做闲话,只能说明北境的消息的确传出来了,但不是大将军传的。”

        陈知沅眯着眼,脸上是若有若无的冷笑:“能一丝风声都不漏到临阳才散开,迟迟,你觉得还有谁能办到?”

        迟迟略加思索,脱口而出:“京”

        “迟迟,不可说。”陈知沅止住她,又轻轻叹气,“再等等,再等一等。”

        于是她们真就安安分分地等了几日,期间迟迟倒是很着急,但陈知沅很沉得住气,直到一日她看了了看天色,忽然转过头问:“几日了?”

        迟迟不愧是每天掐着时间在算,立刻回道:“五日了。”

        沉住气已经有五日的陈知沅也不大稳得住了,她自言自语道:“五日没有新的东西送回来,说明真的没有消息。城主心细,若是在送出信后能够收到北境随州的任何消息,必然会快马加鞭让人送回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最多三日,我还多等了两日。现在没有写消息,迟迟,北境可能出事了,走,我们去找大哥。”

        这事容不得等,陈知沅几乎是拽着迟迟出了门,没有乘车,骑了一匹马在长宁街上跑。陈知沅不是什么招摇的人,她是很张扬,但在百姓面前算是收敛,策马当街是非常扰民的,陈知沅不乐意做。但此时情况特殊,陈知沅也顾不上了,她和迟迟共乘,带着迟迟跑得疯快,迟迟哪里见过这阵仗,差点儿没吐一地。等到终于到文寿长公主府门口的时候,迟迟的脸吹得有些僵了。

        乖巧的迟迟还能分神来想,公主在前头,怕是更受不住,可一看陈知沅,除了有点儿急,简直好得很。

        她们停在长公主府门口,也是就那么巧,陆谦刚好从府里出来,陈知沅迎面上去叫住他:“大哥。”

        陆谦顿住,有些意外,又看见陈知沅身后的马,皱了皱眉:“知沅?”

        陈知沅看他穿着公服,于是问道:“大哥神色匆匆的,是要进宫?”

        陆谦淡淡地回:“手中有些杂务还未处理,正要去见王君,你来有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比不上大哥的事重要,只是我心里想着了,便走到这儿来了。”陈知沅深吸了口气,那凉意一下子钻到了心窝,急匆匆赶过来,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问什么。陈知沅有些吃力地勉强笑起来,嘴边的话全变了:“大哥,这两天又开始凉了,我屋子里的白菊都换了几瓶了,眼看着再过些日子就又入冬了。今年过年时我不在临阳,也没能和大哥去望东楼吃酒,觉得很是可惜,正好现在人在临阳,也不会出去玩儿,阿桓应当也是能赶回来过年的,到时候我们请大哥去吃酒,大哥千万别拒绝。”

        陆谦看着陈知沅,像是在分辨她眼神中的真诚,良久才道:“自然。”

        陈知沅“噗嗤”笑出声来:“大哥你那脸色可不像是愿意的,我知你正经,不肯与我们胡闹的,但是妹妹也不知多久才能请你吃一次酒,你就这样不情愿,岂不是让我难过。”

        “倒让你埋怨起来,我应了,等裴子桓回来,我便等你来邀。”

        陈知沅摆摆手:“一言为定。好了,大哥你去忙吧,我若是阻碍了你,到时候王君说你到迟了,就是我的过错了。”

        陆谦与她作别,坐上进宫的车辇,陈知沅看着他紫色的公服,公服上细腻的纹饰,觉得有东西横亘在他们兄妹之间。文寿长公主府的世子成了长陵王,王君的臂膀,将来太子的臂助。清平公主成了定北将军夫人,少年时代就这样过去,他们之间早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陈知沅牵着马,站定了,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迟迟在身后问她为何不问了,陈知沅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语塞,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是因为这个。

        故人心变,不可堪破。

        她们两个车马疾驰来,慢悠悠地牵着马回去,走在街上的时候,陈知沅忽然觉得有些冷。其实她早该觉得冷的,已经入冬的时候,她又吹了很烈的风,可是来时没有察觉,寒意在此时才爬上来。

        回了大将军府,陈知沅一头栽倒在榻上,她有些累,这种疲惫是这几日胆战心惊累积起来的重症。她撑着所有的精神等了这五日,结果一无所获,反倒耗尽了精气神。陈知沅有些泄气,无力感遍布全身,她疲软地躺着,双眼渐渐合上,于是迷迷糊糊地昏睡下去,连迟迟来给她添被子也没察觉。

        等到天色暗了,迟迟将她叫醒,她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惊觉自己竟然睡了好长的一觉,,陈知沅一脸狐疑。迟迟是从不扰陈知沅休息的,天塌下来迟迟也是等公主殿下睡好了再说,此时叫醒陈知沅,诡异万分。陈知沅看着迟迟那张脸,看着迟迟的神情脸色,惺忪之后已经瞧出了什么,还没清醒的瞌睡现下已经全醒了。她向迟迟伸出手,手还有些发抖,迟迟的脸上已经可以用惨淡来形容了。

        要真是天塌了下来,迟迟约莫也就是这副表情。

        迟迟将一封信放到陈知沅手里,说道:“殿下,派去清平郡的人回来了,刚到府中,快马加鞭赶了三日,带回了城主的亲笔信,说是只能殿下打开。”迟迟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奴婢看那人脸色殿下”

        陈知沅忽的生出不好的感觉来,几月前的心悸此时又来了,她攥紧了拳,捶在自己的心口。她有些不敢去拆那封信,明明只是一个信封,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拆开,从里头摸出信纸。

        那张信纸似乎很有重量,陈知沅两只手要很用力才能握住。究竟是什么天大的消息,需得快马加鞭三日赶回,究竟是什么消息必须让自己第一时间知晓。陈知沅心里很清楚,不会是好消息。

        她慢慢展开信纸,那薄薄的一张纸上,是短短的一句话。

        这句话陈知沅看了很久,数来数去不过十五个字,却看了仿佛是千字万字那么久。陈知沅想着是不是信送错了,可这的确是城主的笔迹,她虽只见过一次,但是能够认出来。又许是城主写错了信,可这封信城主是万不会写错的,那最后一个字收笔的时候,明显晕开了墨渍。想来城主写信的时候,也难以接受,也不敢相信。

        陈知沅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人扼住,发不出声音来。她的心口越来越疼,那种强烈的痛感让她蜷缩起来,她的青筋绷在额头上,眼睛血红。她似乎在与自己僵持着,让自己不因痛苦而昏厥疯魔,那些疼痛遍布全身,就像是要死去一般。她用尽全力隐忍喑哑,她的指甲抠进肉里,双手渗出血来,最后她终于脱力,手中的信纸染着猩红掉下来,落地的那一刻,陈知沅终于瘫软在榻上,再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睛瞪着,只有两行眼泪从血红的眼睛中落下来。

        迟迟在一旁看着陈知沅神色痛苦,着急地直哭,她伸手抱着陈知沅,感受着陈知沅痛苦的挣扎。她想分担陈知沅的悲哀难过,哪怕她不知道陈知沅为什么这样痛苦。信纸落地,陈知沅麻木躺着,迟迟捡起那张让陈知沅疯魔的信纸,上面的字像针一样扎着迟迟的眼睛。迟迟的手止不住地抖,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明白了陈知沅为何像被人抽了魂魄般垮掉。

        那封来自清平郡城主的亲笔信,送来的,是噩耗。

        城主收笔时晕开墨渍,因他明白,他写的是要人命的信。

        现在已经要了陈知沅半条命。

        那封信只有十五个字,写的是——

        少将军遭遇不测,落入悬崖,生死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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