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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星辰


天地璀璨,众生渺渺,富贵繁华清寒贫瘠在此时都被上苍一视同仁。流光溢彩之下,陈知沅觉得很平和,烟火落下来,又成了人间气息。

        他们虽并肩站着,但心里所想并不一样,陈知沅不知晓裴言此时心境,她还得意于自己这番计划再成功不过,楼下那些连连惊叹的人的反应,便是最好的证明。

        路人尚且如此,更不必说裴言。

        陈知沅此时才转过头去看裴言,却见裴言正看着自己,样子呆呆的,陈知沅轻轻碰他一下:“看我作甚,看烟花啊。”

        “臣在看。”裴言回神,欲盖弥彰地朝前看去,却在陈知沅因跳跃而触碰到自己左手的时候慌神。裴言小心试探,想要握住那只手,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份无处遁形又逾矩的爱意,早就说好了彼此不再提。

        一场烟花看尽,他们就这样站着,谁都没有说话。楼下热闹的声音传上来,却没有打破他们之间的安静。说起来这并不是陈知沅第一次给裴言庆生,除却去年裴言在北境戍边没有一同庆贺外,陈知沅从不缺席裴言的生辰。都不用裴言的帖子,陈知沅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世上有很多不可以忘的事,这就是一件。

        陈知沅前年包下了佳代楼的场子,同裴言闹到半夜;大前年在王城根下放满了九十九盏长明天灯;大大前年、大大大前年的动静也都多了去了。但今年比哪一年都要郑重,不知是不是早先有过夸下海口的承诺的缘故。

        “你看,夜色多好,还有这阵晚风,吹在脸上,真让人觉得惬意。”

        陈知沅站在栏杆边上,夜风将她的衣袖吹起,像只振翅的蝴蝶,似乎下一刻便要飞走,如烟花绚烂,消失于夜色中。

        结果也的确是这样。

        陈知沅得意忘形太过,只顾着张扬,脚下没有踩稳,便直直向后栽去。裴言眼疾手快,飞身揽住陈知沅的腰,护着陈知沅的脑袋,借着楼外高耸的树做落脚点,踩了几下,有些狼狈地落在地上。

        事出突然,饶是裴言武艺高强又反应迅速,还是在落地的时候一个踉跄,没有摔倒在地再滚几圈,已经是裴言武艺非凡的证明了。陈知沅被他带着一头栽进他怀里,脑袋撞在他胸口,隐隐作疼。

        “这也是殿下计划好的?”裴言揶揄。

        陈知沅推开裴言,捂着额头,咬牙切齿,气鼓鼓的:“是啊,可惜算漏的是怎么没摔断你的腿。”

        “殿下还是盼着臣好吧。臣身康体健,武艺还过得去,若是臣都摔断了腿,那殿下岂不是更惨?”

        “伶牙俐齿,你该去当个谏官。”若是裴言这副口舌做了谏官,怕是王君能被烦的连宫门都不想出。

        “臣恐怕没有这样的才学。”裴言不和她说笑,检查了一番确认陈知沅只是额头红了之外并无别的伤后,松了一口气,“好了,臣送殿下回府。”

        陈知沅还想着怎么诓裴言去公主府才不显刻意,既然裴言开口了,陈知沅便顺着他的话头回:“允。”

        车辇早在他们下车的时候就得到陈知沅的暗示,回了大将军府,此时两人就沿着长街慢慢走,所幸望东楼与公主府相距不远。

        到了府门口,裴言便停步了,此时天色不算早了,于礼不该进公主府,所以陈知沅他就送到这里了。陈知沅见他停下,抬手相邀:“来都来了,进去坐坐?”

        “夜深了,臣不便叨扰。”

        陈知沅才不信他嘴里的话,从怀中掏出一条三指宽的黑布来,递给裴言:“假模假样,你其实想进去的吧,来,缚上。”

        裴言接过,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番,确认这的确只是一条寻常的黑布,问道:“殿下又在做什么。”

        陈知沅一本正经地解释:“府中有一两处的布局我还不是很满意,让人改了改,现在还没完工,不能被你瞧了先。”

        “原来如此。”裴言不疑有他,将黑布缚在眼睛上,说道,“臣还以为是什么贺礼。”

        往年陈知沅的礼物排场可大,且还要邀功的,今年除了看烟花,冷静过分,裴言总觉得哪里不对。陈知沅道:“是方才的烟花还不够华贵么,竟还想着要别的贺礼。”

        裴言失笑:“臣不过是想着殿下素来大方,没准儿还有好东西让臣瞧瞧。”

        这下就不必遮掩了,陈知沅心里的算盘裴言虽猜不出,但也知道她府中若真有布局需要修改,也不必瞒着自己,所以公主府里定有蹊跷。陈知沅坦然:“算你机灵,走吧。”

        裴言眼睛上缚着黑布,但依旧走得稳当,他时常闭目练剑,在黑夜之中亦如白昼。这一点陈知沅是知晓的,可心中就是不知为何担忧他会摔跤,还是牵着裴言的手,一步一步,慢慢领着他向前走去。

        这段路裴言很熟悉,或者说这公主府里的每一条路他都很熟悉,他走过无数遍,一砖一瓦都刻在他的心里,他脚下踩着石子,就知道是通向后院的路。

        却不知陈知沅要送他的,是怎样的贺礼。

        裴言任陈知沅牵着自己,心里若说不带着期许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听着陈知沅轻轻地提醒他低头,然后微微侧头,让花枝擦过自己的发边。

        陈知沅带着裴言到了后院的梅林,随珠的光亮在夜色中显得清冷冰寒,与烟火的亮色全然不同。陈知沅挂好这些随珠,也是第一次看这番景貌,心里也忍不住感慨,但还是恢复如常,然后扶着裴言站好:“到啦。”

        周遭安静,没有别人,听不出有什么蹊跷,裴言抬手去触碰自己眼上的黑布:“那臣可以解下缚眼的黑布了吗?”

        “不行,你别动。”陈知沅拍掉裴言的手,绕到他身后,踮起脚来去够他脸上的黑布,“我来,让你自己动手,还能有什么惊喜。”

        陈知沅慢慢解开裴言眼睛上的束缚,一手扔掉黑布的同时,一手还覆在裴言眼睛上:“你弯个腰,我手够不到了。”

        裴言听话地弯下腰,好让陈知沅彻底摁在他的双眼上。陈知沅凑到裴言耳边,轻轻数起来:“我松手你就睁眼,三、二、一,睁眼吧。”

        陈知沅松开裴言,歪着脑袋看裴言一点点睁开眼,久久未睁眼,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光色从指缝中透进来。裴言渐渐适应,彻底睁大眼来,在一片清冷的光亮中,一点点藏进惊喜的神色。

        “阿桓,喜欢吗?”

        裴言看着树上数不清的随珠发出淡淡的光,闪烁着落在陈知沅脸上,他走近去瞧,觉得自己像是瞧出了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相信。

        “这是……”

        “这是,”陈知沅笑起来,“明月星辰啊。”

        现在正是春时,本该光秃秃的梅林能瞧出开满了花,而此刻这些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明珠,其中有弯弯的一颗,最是特别,这些明珠让原本晦暗的夜晚清明起来,在这茫茫夜色中洒下光辉的一片耀眼亮色,便是此间星辰。

        是陈知沅曾说过的不会作假的话。

        少女那时弯弯的笑意似乎还在眼前,靠着桌子,豪气干云。

        ——我摘了天上的星星月亮送给你吧。

        阿卿一言,从不儿戏。

        裴言眼里全成了化不开的暖意,他听见陈知沅问他:“喜不喜欢,嗯?”

        裴家子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陈知沅问出来之前,自己便已经有了回答。可裴言想,要怎么回答,才能不显露出自己的欢愉太过,浓烈太满。

        这样的沉默在陈知沅眼里看来却又是别的意味:“怎么没什么反应啊,看起来不是很喜欢,是随珠太亮眼了?或者是觉得我这星穹做得不像,还是说你军旅多年,质朴惯了,不喜欢这种铺张的调调?”

        其实陈知沅也拿捏不准,在让裴言睁眼前她也提心吊胆,生怕这些随珠不够多,生怕那个月亮雕的不都标致。现在看起来,陈知沅的提心吊胆似乎很有道理。

        叶家阿卿有些泄气,抿着嘴想着该怎么补救一下,就听见裴言轻微的一声:“臣很喜欢。”

        “诶,你说什么?”陈知沅生怕自己听错了,瞧着裴言嘴角都不勾一勾的,竟是很喜欢吗?

        裴言摸了摸陈知沅的脑袋,柔顺的长发在他手中竟能触摸出温度,他说:“臣,非常喜欢。”

        比这些年收到过的所有东西还要喜欢。

        裴言终于笑起来,陈知沅松了口气,果真是还是难以喜形于色。

        “诺,你看,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这么多随珠的,家底都空了,还好二哥帮我的忙,不然还不晓得能不能做好这个星穹。还有这个月亮,我求了翡玉斋的图纸,雕坏了七八个,才有这么一个弯弯的。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我爬上爬下腿都酸了,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还好你喜欢,要是你方才说了一句不喜欢”陈知沅恶狠狠地,“我就把你摁在地上打一顿。”

        裴言仰头看着这片星辰,璀璨夺目,明明清光。天若得见,必然惊诧万分,因为这比真的更好看。好看到裴言完全没想到这份礼物竟然出现在公主府,这明明应该是送给自己的。

        陈知沅笑着叫他:“裴子桓。”

        他回:“臣在。”

        “生辰快乐。”

        裴子桓,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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