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卿卿不言(若北南倾) > 第7章 无奈

第7章 无奈


转眼到了年夏,六月的时候王君要北上避暑,文乐长公主夫妇也从文乐郡向临阳城赶回来。得知他们还有三两日便到临阳的时候,陈知沅手中的鸡腿没拿稳,掉在地上,很是可惜。

        姜国的避暑向来是与围猎一道,谁要是能在围猎上拔得头筹,便是极大的脸面,所以世家子们老早便会勤加练习,只为了在围猎上显名。自从裴言十四岁第一次拔得头筹后,连着四年都无人能打败他,渐渐的,世家子们也就没什么兴致了,围猎也少了些你争我夺的意味。不过今年倒是大不一样,那些本已放弃的世家子这次都兴致勃勃的,定要互相争个高下才行。

        其中缘故很简单,因为今年裴言在北境戍边,不会参加围猎。

        为了躲着文乐长公主,在她还没有踏进临阳城的时候,陈知沅就搬回了宫里。未得王君首肯便大包小包地搬回宫中,陈知沅知道这很不合规矩,但规矩于她而言也向来不重要,何况王君对此倒是欢喜,因为有陈知沅在,太后身边能多个说话的人。

        陈知沅在宫中躲了几日,免得文乐长公主逮住她,对她耳提面命,文乐长公主恨她不争气,有时当着文寿长公主甚至王君的面也要数落陈知沅,偏生她父亲偏着她母亲,也是从来不为她说好话的。

        虽然陈知沅的脸皮一贯是厚着的,也知道母亲这是懊恼怎得自己才气逼人,就没生出个聪慧无双的女儿,可也架不住她文乐长公主这样折损自己的脸面,久而久之,也就不大愿意见她了。文乐长公主这几年每年冬天与永康侯南下,直到次年夏天才回的事情,陈知沅是最高兴不过的。

        住在宫里这几日他们一家倒是见过一次,永康侯夫妇进宫向太后问安,陈知沅也正好拜见她的双亲大人。

        听闻陈知沅进来勤加练习武艺,文乐长公主微微摇头,眼见的不满,永康侯则拍了拍陈知沅的肩,然后告诉她,做父亲的就不考验她是否真的用心了,且看她围猎时的成绩如何,便知她有没有说谎话。

        陈知沅抖了一抖,畏畏缩缩地向太后身侧挪了挪,她父亲真不愧是做了二十年侯爷的人,明察秋毫又很有手段,让她措手不及,更加觉得愁云惨淡。

        陈知沅再也提不起总能打过太子的劲了,她那箭术瞧着实在可怜,每年围猎,若不是裴言用她的箭帮她猎到些走兽充充样子,只怕她连只兔子也打不到。陈知沅这位父亲大人,对她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这场见面后没几日,便到了北上的日子,王君带着亲贵大臣,浩浩荡荡一行,慢悠悠地,走了五日到了风林苑。

        原本早就对围猎摩拳擦掌的太子陈昀,因为先生留下的功课太多,被牵绊住。围猎一行离宫的那一日,陈昀抱着陈知沅的胳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陈知沅好说歹说,今年裴言不在,围猎并没有什么看头,陈昀这才平复,被自请留在宫里陪伴太后的文寿长公主提着领子拖走。

        陈昀眼里的泪水还没擦干,看着陈知沅的眼神带着决绝,陈知沅心想,陈昀不愧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在面对课业时的恐惧,如出一辙。

        不过陈知沅没什么心思去顾及陈昀,等到了风林苑,围猎一旦开始,陈知沅的处境未必能比陈昀好多少。陈知沅抛给陈昀一个珍重的眼神,然后一脸慷慨大义地坐上了去风林苑的马车。

        这次王君带着的臣子相比往年并不算多,但要紧的是他带上了苏照,要命的是他带上了慕丞相,而慕丞相带上了慕安安。

        陈知沅这个人忘性大,一两个月过去,早就不记得自己信誓旦旦说与苏照过不去的话了,她有意无意从宫里宫外见着苏照几次,看着苏照清风疏朗便没了气,只能兀自说服自己大方得体是一国公主的素养,自己得保持。

        有了这样自我安慰的想法,没过几天陈知沅便又心安理得地继续无所顾忌地倾慕着苏照。

        故而出行的这一日,陈知沅看着苏照,又看着慕丞相父女,不免气恼围猎这样的事带着些柔柔弱弱的臣子做什么。可转念一想,她那心中欢喜着的,如皎洁月光般不染纤尘的光禄大夫苏令安,不也是个这样的臣子。

        于是她不由得感慨王君圣明,围猎本就是群臣同心同力的大事嘛。

        避暑围猎要一个月,要如何与苏照时时说上话又不被慕安安打扰这是个很难办的事。

        陈知沅在自己的帐中略略想了想要如何与苏照搭上话,既不显得刻意太过,又还能与苏照亲近几分,思来想去没能有个好主意,只觉得既然围猎大事,虽则苏照是头一次来,但必然会有兴致,便提着剑背着弓去问苏照要不要一起练练。

        但显然她思虑不周了,苏照看着她像是听见了个什么笑话般,垂眸拒绝了。

        全是光禄大夫应有的气量得体,和苏照惯有的疏离淡漠。

        陈知沅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可惜,倒不是因为苏照拒绝了她,这结果她不难想到。她只是可惜,苏照长身玉立,十指纤长,挽弓射箭一定很好看。再者若只是在一旁看着,便完全不能体会围猎之乐,所以陈知沅一直很好奇,那些文臣每次围猎的时候,守在营地等结果的时候是不是都很无聊。

        苏照拒绝了陈知沅,她却还分外理智清醒地想着父亲还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然后好拿捏着借口罚她,一个激灵,心中掂量了与苏照共处半日和被父亲关上几日孰轻孰重,便忙不迭地去练了会儿射箭。

        那一动不动的靶子在陈知沅跟前跟长了脚似的,任凭她如何瞄准,也射不中红心。一旁的几位大人见她这般,憋着笑窃窃私语,这下可好,清平公主费尽全力也射不中靶子的消息,很快就能传遍整个临阳。到时候不必文乐长公主召她,她自己就得规规矩矩地滚回长公主府挨骂。

        这下陈知沅练习射箭的兴致也没了,因她忽然明白了一个早该明白的道理,后日便是围猎之时,此时她勤加练习,又有什么用呢?她要真是闲的发慌,有这工夫不如去同苏照说话,毕竟过几日围猎结束,未见得还有这样的机会,于是陈知沅收拾好弓箭,向着苏照的帐子走去。

        等陈知沅撩开苏照的帐子,走进去时,却瞧见苏照并不是一个人,桌案上布着棋局,他正和慕安安下棋。慕安安看着很苦恼,苏照则是气定神闲,他们的棋艺如何,陈知沅想,她大概是清楚了。

        这便是陈知沅和苏照很难说上话的缘故,苏照喜欢的是下棋抚琴,陈知沅会的却是舞刀弄枪,且还只会些皮毛。陈知沅要想与苏照成就什么美满姻缘,就得去学那些她不大会的东西,可若是她能学得会,也不至于和他是现今的局面。

        这是个死局。

        陈知沅走到他们身边,放下弓箭,蹲着看他们下棋,那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在陈知沅眼里全成了露馅的芝麻汤圆。

        慕安安执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显然是不喜欢她这个不速之客,于是皱着眉问:“公主殿下这是要”

        “是这样的,”陈知沅厚着脸皮,当做没瞧见慕安安眼里的不满,“本宫瞧着两位在此下棋,心里痒痒,虽然本宫不会下棋,但也想在一旁看看,领略棋法的精妙,慕姑娘不介意吧。”

        慕安安面露难色:“臣女自然不介意,只是令安哥哥素来喜静,下棋时也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还望公主见谅。”

        她倒是机灵,一面彰显自己与苏照关系匪浅,十分了解苏照的喜好;一面又把这事推给苏照,也是想到苏照不大耐烦陈知沅,肯定会开口让她离开。

        至于陈知沅会不会听话,慕安安也许并不在意,等到苏照的态度一出,便知陈知沅这次又丢了脸面,知道在苏照心中,天之娇女也不过如此。陈知沅满脸期待地看着苏照,企图从自己的眼神露出一丝威胁,用以恐吓苏照,她晓得苏照软硬不吃,这么做不过是想他顾虑一下自己好歹是个公主,别老是冷眼对她。把陈知沅逼急了,也拿些公主架子来欺压他,落得大家都不舒坦的下场,却是没必要的。

        谁知苏照头也不抬,只专心看着棋局,也不知那棋局有什么好看的,慕安安方才眼睛鼻子都扭到一起去了,显然是下不过苏照的,他却像是处在下风一般瞧得认真。

        此时安静得让陈知沅有些尴尬,尤其是慕安安还死盯着她,按理说她应该瞪回去的,但她又想,何必同慕安安一般见识,折了自己的公主气量。

        虽然气量这种东西,陈知沅很多时候是没有的。

        陈知沅见苏照不说话,心里闷闷的,觉得他这样的闷葫芦多少有些不识好歹,她一国公主纡尊降贵地粘着他,他不喜欢也好歹说两句话啊。

        殿下,臣很不喜欢你。

        殿下,离臣远一些。

        只需随便说两句,陈知沅顾念着自己并不时时在意的自尊心,也会知难而退几日,可偏偏苏照也不说重话,不冷不热,天晓得他到底在想什么。

        陈知沅觉得没趣,苏照冷着脸的样子虽然一如既往地好看,却让她觉得梗的慌,若是苏照能像裴言那样常常笑着该多好啊。

        裴言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仿佛盛着星光,冷寒的光色在坠入他双眼的时候又旋即变得温热,成了世间别样的暖色。苏照与裴言的眼睛很像,若是笑起来想必也同样好看,可是苏照为什么就是不笑呢?

        心中遗憾,却没有办法。

        陈知沅拿起她的弓箭,准备离开,起身时她带着点报复的小性子,用箭上的羽尾扫过慕安安的额头。慕安安被她吓了一跳,惊叫出来,陈知沅露出得逞的笑来,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她也要慕安安晓得,慕安安陷害自己的事可不是就那样算了的。

        “令安哥哥。”慕安安声音颤抖地叫苏照,她胆子是真的小,也是真的被吓到了。苏照终于抬起头来,却不是看慕安安,而是看陈知沅。陈知沅毫不示弱地也低头看向他,并没有一丝一毫愧疚之感,手中拿着弓,甚至还挑衅地挥了挥。

        苏照重新看向棋局,淡淡说道:“殿下若是愿意,便留下旁观吧。”

        该是不太情愿的话,从苏照嘴里说出来,却半分情绪也没有。

        “苏卿既然这样说,本宫便不客气了。”陈知沅乐得重新蹲下,看向慕安安的时候很是得意。

        慕安安万万没想到苏照竟会留下陈知沅,双眼微红,瞧着委屈极了。陈知沅立马不笑了,因她瞧慕安安那架势竟是要哭,她可最怕人哭了,她就算再讨厌慕安安,慕安安要是哭起来她也不忍心继续欺负了。

        真是烦人。

        但这有什么值得哭的,不过是苏照没有遂她的意,又不是陈知沅又撞翻她一次。陈知沅百思不得其解,转眼瞧慕安安那娇弱的样子,心想自己怕是得从母亲肚子里重新出来一遭才有可能学得会了。

        陈知沅蹲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又下了一局,慕安安原本就被苏照的棋子逼得不得解法,这下更是焦头烂额,输的一败涂地。她懊恼地同苏照说,她今日实在心绪不宁,不宜下棋。苏照并不介意,只是告诉她下棋之人最忌浮躁,让她学着静下心来。

        陈知沅在一旁点头,附和苏照说的话,他说的话在陈知沅眼里都是极对的,何况还是用来堵慕安安的。

        慕安安被苏照的话说得有些脸红,再有陈知沅恶心她,面子上挂不住,便先行离开了。陈知沅自然觉得再好不过,有一种痛快的感觉,她坐到慕安安方才的位子上,揉了揉有些微微发麻的腿,然后托着脸与苏照道:“苏卿,本宫最静得下心了,不如你教本宫下棋吧。”

        苏照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陈知沅,眼睛落在陈知沅揉过的双腿上,一瞬却又转开。这让陈知沅揣摩不出他的心思,虽然别人的心思陈知沅也一向不会揣摩。陈知沅捧着黑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尽她可能地表现出她对下棋的兴趣:“这临阳城中,苏卿的棋艺无人可比,若是你来教本宫,那本宫定会学的极好”。

        他按下陈知沅的手,肌肤触碰到的一瞬,他觉得眼前少女的手背有些发烫,烫得他赶忙缩回了手,然后道:“殿下并非真心想要学棋,便不必勉强自己,等到殿下真心实意时,臣再来教殿下吧。”

        “苏卿,你可太不讨人喜欢了,有些事是不必说的这般明白的。”陈知沅没有留意苏照方才的窘态,只是自顾抱怨,“话说分明,不留余地,会让人难堪的。”

        苏照道:“若是惹殿下不快,那便是臣下之失。”

        陈知沅也再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了,苏照滴水不漏,进退有度,这样的人喜欢着委实有些疲累。

        她放下棋子,重新去拿她的弓箭,她走出苏照的帐子前回头看苏照,苏照双眼盈盈,灿若星辰,陈知沅轻叹:“苏卿,你知本宫不会因你不快,可你何时,才能对本宫欢喜几分呢?”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42270539/2065393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