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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慈安宫。

        “皇祖母!皇祖母!”

        一名二十上下着绛红色长袍软底锦缎靴的年轻公子,抬脚边往殿门里跨,边一跌声扬声呼喊着,此人身形单薄,消瘦的面庞不掩兴奋急躁之色。

        福安公公闻声忙从内殿步出,见到来人,身形躬的比平日里更深,迎上去笑脸恭敬道:“小郡王来早了,太后娘娘还在午觉,要不……您先在外间儿用些茶水点心?还是去御花园转转……”

        瘦弱公子停步,皱眉疑惑道:“往日里不是早起了?怎么今儿个……”停了停,面色紧了紧道:“福全,可是皇祖母身子又不爽利了?”

        福全正要答话,内殿,太后悠悠问道:“是棠儿?福全,让他进来吧!”

        福全朝殿内应了声,再抬头,那小郡王已经自顾自的闪身进去了,这位小主子一向得太后偏宠,福全吩咐了婢子去沏茶上点心,这才进殿。

        太后正侧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虚虚眯着眼睛,她身上盖了张褐色貂皮毯,一只手半支着头,一只手里握着一串玉石佛珠轻轻转动着,见君万棠进来,太后微微抬手,两旁侍立的婢子忙扶她起了身。

        “皇祖母,可是心上又不舒坦了?”君万棠疾步上前,关切道。

        “不过心里闷的慌,熏了你上次带来的安神香已经好多了。”太后神情慈爱,坐正了身子向一手招向君万棠一手拍拍身旁的软垫道:“棠儿,你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是,皇祖母!”君万棠一笑上前,直接挨着太后坐在榻上,太后将手上佛珠递给婢子,双手先握了握他的手,又捏上他的胳膊,再端着他的脸细看一番,最后心疼地皱起了眉:“瞧瞧,身子骨不禁风似的,回回又不肯让太医瞧!你这孩子,以往也是不怕苦的,怎么如今大了反怕吃药起来了!”

        “你父亲母亲身子都不好,哀家是怕你要随了去……好在这些年倒你也没生过大病。”停了停,见君万棠一副嬉皮神色,太后叹了口气,一拍桌子气怒起来:“这安王府的下人是怎么伺候的,眼看着哀家的孙儿瘦的都要脱了形去!”

        君万棠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脸,笑道:“皇祖母不要挂心,孙儿看着瘦了点,身子骨可是一点都不弱,最近孙儿还跟武师傅学了点武艺,皇祖母要是有兴致,我耍套拳法给您老人家看看?”说完腾地下地撩起了袖子,太后忙拉住他道:“罢了罢了,哀家只是看着心疼,回头从宫里拨个御厨给你带回去!你啊,学学打拳就算了,那些个舞刀弄枪的把式可不准碰!”

        君万棠一笑,放下袖子又重新坐回太后身边。太后问道:“你父王身子可好些了?”

        “父王前阵子一直在吃斋,脸色看起来比以往要好许!”太后点了点头,面露欣慰,两名婢子上来奉了茶,君万棠执起杯子闻了闻赞道:“还是皇祖母这儿的茶香一些!”

        看他喜欢,太后当即赏了他两斤君山银针,君万棠也不谢恩一边抿了口茶一边随口问道:“皇祖母,外边那个跪着的,孙儿看着……怎么像是豫王妃?”

        太后皱了皱眉,道:“哪还是什么王妃,连侧妃名份都是面儿上的……模样看着是好,一点用都没有,白费哀家与皇后央皇上指了这个婚!”

        “皇祖母说什么没用?”君万棠疑道。

        太后心一凛,自知失言,忙拍拍她的手道:“前阵子宫里头不安生,还不都是她给闹的,当初豫王不肯休妃哀家就看出来了,这董氏真是个能迷住男人的主儿,果不然,皇上有意让豫王与北祁国公主和亲,今儿早朝不过提了提豫王当堂就明言拒绝了去,皇上这才叫我宣这董氏来说道说道……罢了,不提她,哀家还有件事要问你!”

        赶紧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顾不上去思量和亲与拒绝是怎么回事,君万棠压住心惊维持镇定,面上不动声色,抱了抱太后的手臂道:“皇祖母,您能不能等会儿再问,孙儿带了好东西给您,等您问完了那东西要凉了。”招手唤过随身带来的青衣小婢,君万棠打开小婢手中的漆木食盒,解开一层层捂的严严实实的盖子,最后端出一碟淡黄色的糕点道:“请皇祖母品尝!”

        太后皱眉,嗔怪道:“什么东西宫里头没有,还劳你大老远从外边给哀家带来!”

        “皇祖母,”君万棠捻起一块糕点道:“这东西呀,宫里头还真没有!”太后将信将疑,接过来咬了一口,品了品道:“外头没什么特别的,这里头的馅儿有点像……凤梨的味儿。”

        君万棠得意一笑:“皇祖母猜对了,这糕点名叫凤梨酥,便是用皇祖母赏的那两颗凤梨做的!”

        太后一愣,笑了笑,道:“你这孩子,心思倒是多!”放下糕点,拉起君万棠的手语重心长道:“平日里不要总闷在府里头,你那个梨园太过僻静,满院的梨子树和野草总不如宫里头的好看,除了这慈安宫,你也多上旁人那儿走动走动,皇上皇后那儿,你大堂兄锦王、三堂兄勤王……往后熟络了,哀家也好让皇上在朝里给你安个职。”

        君万棠苦恼地叹了口气,伸手拿了一块凤梨酥,咬了一口气闷道:“皇祖母,父王最近也骂过孙儿,可是自从堂兄们相继出宫建府封王,又娶了堂嫂之后,联络便少了下来,加上自那次……孙儿已两年不出门,孙儿怕,贸然打扰到各位王爷!”

        太后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不早点说,哀家也好早给你打算打算。”

        “孙儿怕皇祖母事事为我操心累到身子,再说,安不安职不重要……”

        太后疼爱的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道:“傻孩子,哪里会不重要,如今哀家在,自然是能护着你们,若哪一天哀家去了,你与澈儿他们走的近些总是好的……”

        “皇祖母!”君万棠微微扬声叫道,太后笑了笑道:“好好,不说这个……明晚皇后要在宫里设宴给锦王践行,几位王爷们也都在场,你就与哀家一道儿去。另外,这凤梨糕哀家待会儿差人给皇后送去,就说是你送的。”

        君万棠想了想,心里微动,当即应承下来。见太后喝了口茶,君万棠斟酌了一下语气,面露难色,用嘴努努门口道:“外边那个……能不能让她先起来,孙儿对侧王妃还有事相求!”

        太后愣了愣,道:“对她有何事相求?”

        君万棠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犹豫了下抱着太后手臂道:“孙儿今天来,本是想让皇祖母帮我找豫王要个人,如今,侧王妃既在,跟她说也是一样!”

        “皇祖母,孙儿上次偶遇一位姑娘,觉得她长的可人就多看了两眼,哪知裘达见孙儿喜欢,擅自做主将那位姑娘打晕给绑了回去,后来……”君万棠万分艰难道:“后来豫王亲自追到府上来要人,孙儿才知那位姑娘是他府里的婢子……此事现在也闹的风风雨雨,孙儿想,既然已坏了竹熏姑娘的名声,加上孙儿对她确实有意,不如将那位婢子要来做个侧室……”

        “原来是这么回事,哀家原本想问你的就是这个……”太后愣了愣,皱眉责怒道:“这……成何体统!什么人看不上看上个丫鬟,上回你闹腾着让哀家依了你,纳了那个叫染月的青楼小倌做侧室,如今再纳回个下等婢子,叫旁人看着还不闹笑话!”

        “棠儿,你就听皇祖母一回,再过段日子,等哀家和皇上商量商量,把人都选好了,哀家就着手给你再指个婚,正正经经娶一门王妃回来,过两年也好给哀家添个曾孙子!”

        “皇祖母……”

        “不成,此事哀家不答应!”太后一摆手打断他,君万棠泄了气,不死心,眼珠子转了转,站起身来又道:“皇祖母,您知道孙儿的性子,看不对眼的再漂亮贤惠也不愿碰一下,到时候您要非给指婚,孙儿当然不会违了皇祖母的意,不过,您能不能如愿抱上曾孙可是说不定了。”

        “你!”太后气的一拍桌子,见君万棠一副嬉笑神色,叹了口气,手在他胳膊上掐了掐道:“你这个小东西是不是想把哀家气死!平日里多乖巧,一谈婚事就不依,你说说看,你那个染月纳回来也快两年了,肚子不见一点动静!依哀家看准是在那风月场待久了不能生养!”

        “皇祖母,染月虽出身青楼,却是个清倌!”君万棠皱眉认真道:“孩子的事不怪她,是孙儿见她身子不好才不要的!皇祖母,您要真想抱曾孙,就把那个竹熏姑娘帮我要过来……孙儿好不容易看上个喜欢的……皇祖母若是怕人说闲话,就只让她做个侍妾或大丫鬟,不就成了!”

        拗不过君万棠缠人的劲儿,太后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道:“一个丫鬟,你自己个儿怎么不去要!”

        “孙儿要过了,那豫王说竹熏姑娘是侧王妃的贴身侍婢,他做不了主……”

        太后当即沉了脸道:“不过是讨他个丫鬟,绑了就绑了还追到你府上去要人,哀家听说他还翻墙强闯进你院子里!如此没规矩不说,你亲自开了口,还行推托之词!”

        君万棠劝道:“此事是孙儿御下不严,手下的奴才先绑了他的人……这些不提,皇祖母,您这样说是不是答应了?”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无奈道:“哀家就说,你这皮猴不会专程为送这凤梨糕跑一趟……最后一回,往后再有这种事哀家再也不依你的!

        乍是春寒料峭,室外日暖风和一片融融,这样的天,人稍稍动作一会儿就会热的冒汗,而慈安宫殿里竟还燃着地龙,一踏进殿门,就有一种呼吸不畅的憋闷感。

        汗水微微打湿额角,伤口处又辣又痒,膝盖已经跪到完全麻木,在将太后祖宗十八代除君亦衍以外全部问候过几十遍后,未夏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左右手相互掐了又掐,撑不住也得撑下去。心知太后挑在晌午传她来,等她到了,自己又去睡午睡,还让她在这里死跪着只是有意刁难,她也只能忍着。此太后跟还珠格格里的老佛爷一样,不是个善类,一言一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给自己给君亦衍带来麻烦。

        原以为董太妃与太后算有交情,太后不至于太为难她,却不想人死了恩情也就淡去,帝王家的人是天底下最最薄凉的。

        基本也猜到是为什么,今早君亦衍说锦王被皇帝遣去赈灾,太后此举不过是想给锦王出出气,当初下了那么大的心思赐下这门婚,想她为锦王做暗桩。不想她断然拒绝为他们卖命,太后皇后或早就对她有意见了,上回阿免从玉湖庄回来带给她了一封董逢的信,纸上字字苦口婆心,恐怕是锦王方面给他施了压力,她没看完就烧了信,只找了那个香婉带了八个字给他,我心已决不必再劝。以往不会替他们卖命,在认出他是任禹后就更不可能背叛他,虽然对董逢来说残忍了点,但毕竟是他先不顾父女情义逼迫了她,而她也不能完全算是他的女儿了,还是让他早点死心了好。

        说辞早已想好,她倒不担心这个,心里隐隐不安地是另一件事,那个刚才闯进内殿去的安小郡王……她记得这个人,柔妃宴那晚此人暗暗打量她不下五次,那眼神绝不是像君亦洺一样对女人感兴趣的样子。刚才,他与那公公说话,眼睛却又是瞟向自己的,当她忍不住抬头直视他,见他脸上的神色比柔妃宴那晚还要复杂,转过头的那一瞬眼里似有一闪而过的不喜,甚至憎恶。

        他对她的过度关注和复杂情绪完全不像是对陌生人,可她问过阿免,董未夏生前并认识这号人。还有,她自己也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她敢肯定,除了柔妃宴,一定还在别的地方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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