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金丝楠木椅上坐着的，半边脸掩着黄金面具的少年，此刻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项西楚更是惊奇地看着。
因为这少年站起来，无疑是来挑战他的。
果然，他背负双手，肩未动，手未抬，他便飘然而起，似画了个弧线，落在了比武场上！落地时脚步极轻，简直听不到声响！
这一身轻功，这一份潇洒，在场的人无不吃惊！
“阿弥陀佛，真人看这少年轻功如何？”戒止大师双手合十问道。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开阳真人说道。
“请！”项西楚抱拳说道。
“你不使剑。”少年冷冷地说道。
“在下千里镖局项西楚。”千里镖局的“霸王枪”怎么会使剑？
“那你下去。”少年人一副傲人姿态。
“项某自认没有阁下这身好轻功，但若说不配与阁下交手，我看也未必！”项西楚冷笑了一声。
“项总镖头说得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说话！”比武场下的范冲大声吼道。
“武林中没人会使剑法了吗？”少年语气冰冷得像是腊冬里的飞雪，方余想起了屠狗坞里的冷冰。
“放肆！”左子然掠上比武场，手中的正是一柄碧如秋水的宝剑！华山剑宗的剑！
“项总镖头稍作休息，待我收拾了这狂徒，再来讨教你的高招。”左子然恭敬说道。
项西楚为人最是不拘小节，抱拳说道：“无妨！左少侠先请！”项西楚转身跃下了比武场，在太师椅上坐下，看那名动天下的华山剑法。
这华山剑宗的剑被列为“四神兵”，尊为“天下第一剑”，以飘逸灵动、凌厉迅疾著称。武当拳剑双绝，虽说武当剑法不输华山剑法，但武当的“两仪剑法”讲求以静制动，以慢打快，需要浸淫数十年方能悟出。而华山剑宗易学上手，十年磨剑便可成才，所以名气略高于武当的“两仪剑法”。可华山剑宗近百年来人才凋零，无一人能练全华山剑法，已有逐渐没落趋势。
若是“乱剑”出世，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只怕华山剑宗就得让贤了。“乱剑”乃是端木所创，传至今日，也只有端木、百里羲、余伯溪三人练成。而这三人都是隐居世外的高手，难觅侠踪，江湖中甚少人见过。
华山剑宗的剑已经拔鞘而出！
看左子然“鹞子翻身”、“朝阳观日”、“出水芙蓉”这三招使出来，身法轻盈飘逸，剑似流水般灵动。左子然一袭白衣胜雪，手中一柄剑竟然好似化作漫天的剑光。华山剑宗掌门人“落雁一剑”高君子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对自己的徒弟很满意。
而这三招十八剑，却连那少年的衣袂都没沾到！
如鬼魅般的身法！
最可怕的是，他的刀还在鞘中！
“你也配用剑？”少年冷笑道。
“狂妄！”左子然猛吸一口气，一招“苍龙仰天”接踵而至，剑尖上挑，快得已经分清人影与剑光，踏步流星，身法朝那少年方向滑了过去。
“这一招倒勉强可称为剑法！”那少年“呛”一声，宝刀出鞘，在那华丽的刀鞘中抽出的是一柄漆黑的刀！那刀柄上的宝石依然夺目！
不过，更夺目的是刀光！这漆黑的刀光融入了白色的剑光中！
“让我来教你剑法！”这少年冷冷地说道。
只见他一招“天涯勾月”，那一刀半空中落下，画了半圆，迫使左子然挥剑相迎，手中的长剑好像就要甩出去，在旁人看来，剑刃还没有碰到刀刃，左子然的剑似乎砍的是空气，可是剑光不断，此起彼伏，那少年的刀也未能碰上左子然的剑。这一招使出来却有峨眉剑法的“柳絮飘飞“的味道。“柳絮飘飞”本是峨眉先人从柳絮飘落大地中悟出来的剑法，而左子然在情急之下胡乱使出，竟然和峨眉先人不谋而同。
左子然这一招“柳絮飘飞”其实是那少年诱使出手！
素心师太脸色大变！
“看我这一刀破了你的峨眉剑法！”“法”字刚出口，那少年的刀劈了出去，看似平白无奇，而这一刀劈出去的方位和拿捏的力度，却正好破了峨眉的“拂柳剑法”，左子然这时剑法已经乱得毫无章法！
素心师太居然站了起来！
那少年还有后招，再一招“回魂碎梦”，身法旋转，转身连砍三刀，旁人看起来像是同时砍下！左子然只能身法后退，横剑相迎，拆了三招，下意识右脚踏前，剑走偏锋，轻轻掠起，破空而下的剑法却跟昆仑派的“乾元奇门剑”如出一辙！又是这少年诱使左子然胡乱使出这一招昆仑剑法！
“这一刀破你昆仑剑法！”那少年双手握住刀柄，由左往右斜劈而下，这一招江湖中使刀人都会的招数看起来更是简单，居然也破了“乾元奇门剑”！
不怒道人此刻愤怒地握住了拳头！
从这少年出刀那一刻，方余就观察到刘三柏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而在少年破了峨眉“拂柳剑法”和昆仑“乾元奇门剑”后，他终于站了起来，喃喃说道：“狂刀绝技，这是叶师叔的狂刀绝技！不会错的，这是狂刀绝技！”他一连说了三个“狂刀绝技”，惊奇的又岂止是他一个！
比武场，场上场下，都听见了“狂刀绝技”四个字！
“狂刀绝技”如雷贯耳！
“狂刀绝技”，破天下剑法的“狂刀绝技”！铁幽门“狂刀”叶疏狂纵横天下的“狂刀绝技”！
可叶疏狂绝不会是这个少年！因为叶疏狂即使没死，也已是古稀老人！
更何况刘三柏知道叶疏狂已经死了！更何况天上地下只有叶疏狂会使“狂刀绝技”！这“狂刀绝技”是铁幽门最高深的武功，若非天纵奇才，即使如同刘三柏一般身为掌门人，也未能练得“狂刀绝技”！
这就是刘三柏所一直恐惧的！
是叶疏狂还没有死？还是这少年与叶疏狂有着不寻常的关系？而这少年居然也能练成“狂刀绝技”！
在众人都傻傻地看着那少年的“狂刀绝技”的时候，好像只有方余知道，再不出手，左子然就会立刻死在刀下！
因为从左子然出剑开始，就不是那少年的对手！那少年本可以一招胜了左子然！他甚至一直在诱使左子然出手，诱使左子然在不经意间胡乱使出其他门派的剑法，好让自己破了天下剑法！
一柄剑呼啸而出，自半空中破空而下，只见剑光，不见人影！
那柄剑砍在少年漆黑的刀身上，余劲震开了纠缠在左子然与少年手中的刀剑，尔后斜插在比武场上。
方余掠上了比武场。
意在剑先，剑比人快！
方余右掌五指伸开，一股内力打入地下，比武场上插着的剑在强烈地震动着，剑作龙吟，破地而出，剑已在方余掌中。
“你懂剑法。”夸赞的话从这少年口中说出简直跟“狂刀绝技”一样稀奇。
方余也惊叹于自己的内力、剑法一日千里，进步神速。莫非是因为那两卷经书？
“方檀越，以你现在的武功，是能够对付这少年的‘狂刀绝技’的。”一声低沉的声音传入方余耳中，声音虽小，但吐字极为清晰。方余转身看见戒止大师不动口唇，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方余知道这是一种上乘内功“传音入密”。当下，暗运内力，默默道：“此人刀法精湛，弟子只有一分把握。”这声音自然也只有戒止大师一人能听到。
“这几日你看过那两卷佛经，受益良多，身怀少林内功，剑法更是一日千里。对付这破天下剑法的‘狂刀绝技’，绝对不能有一招一式。毫无章法，便是‘乱剑’的奥义。你虽未习‘乱剑’，这少年的‘狂刀’也只有三分威力。”这戒止大师是这江湖中少数见过余伯溪“乱剑”的人。
“弟子谨记大师教诲。”
方余手中有剑，少年掌中有刀。
可谁也不敢向前一步！谁也不敢！
等！高手相争，往往一招之间！只有等！
等对方先出手！等对方先露出破绽！
他们都相信自己的速度，可以后发而先至！
烈日悬空，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往下低落，比武场上的杀气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浓重过！这杀气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方余与那少年却从来没有松懈。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手里的刀剑。
这世间已经只剩下对方。
究竟是“狂刀”笑傲天下，还是“乱剑”略高一筹？
谁也不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人知道。就连叶疏狂与余伯溪也不知道。
那少年双手紧握刀柄，抢先出手，脚尖点地，凌空劈下，那一股浑厚的内劲袭向方余，方余剑尖挑起，横手挥剑，一股凌厉的剑气也随之挥出。
两股力量形成强大的气场，撞击后，比武场像刮起了一阵大风，方余与少年衣衫鼓动，众人只觉得睁不开眼。
这两股力量在向相反方向拉扯！
方余与那少年都被余劲震下了比武场。
没有胜负，两个人同时下了比武场。
等方余站稳后才发现，金蚕老祖、侯氏兄弟、司徒瑜、胡元霸一行人，甚至是苍鹰、狂牛、雪狼等三千户，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围在比武场下的数十名校尉，依然背负双手，笔直挺立在烈日下，动也不动。
众人的目光都在比武场上，都在方余手中的剑和少年掌中的刀上。
谁也没有看见这些人是如何离开，何时离开这泰山之巅玉皇顶的。
那半边脸掩着黄金面具的少年这个时候站直了身子，宝刀完美入鞘。
方余突然大喊一声：“不好！拦住他！”
众人只觉得方余的话莫名其妙，难以理解，却看见那少年双臂一振，施展妙绝天下的身法，两个纵落，竟然跳下了玉皇顶的悬崖！
方余在少年起身那一刻便掠了出去，以他的轻功，拼尽全力，也终究没能拦住他纵下悬崖，只能在那绝顶上叹息。
这世上还有谁能拦住他？似流星般的身法！
可从这泰山绝顶一纵而下，无论你有多么高的轻功身法，也会摔成肉酱！
这锦衣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方余立在绝顶上，微风拂动了他的衣衫，他在深思着，眉头悄悄地皱了起来。他叹了口气，他知道他的担忧是对的，但始终没能避免这一局面的发生。
他究竟在担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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