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目送着锦衣卫一骑绝尘的背影，方余只能握紧拳头，抑制心中的怒火。他明白，如果他没忍住，那么，在这泰山脚下的众英雄都会被强加上“大不敬”之罪，与朝廷为敌。

        如若武林公然与朝廷对峙，一场血雨腥风将在所难免。

        “阿弥陀佛，方檀越机智无双，解武林一场浩劫，实乃功德无量。但众多大好男儿葬送泰山，全是朝廷一统武林的心魔作怪，檀越任重道远，万望保全。”戒止大师说道。

        开阳真人附着说道：“锦衣卫叶慕风狼子野心，但武功深不可测，戒止大师所言亦是贫道心中所想，居士肩挑武林盟主一任，今后有用得着我武当的地方，贫道在所不辞。”

        七大派、四神兵各派掌门人齐齐拱手作揖，接着说道：“在所不辞。”

        方余抱起树乔，躬身说道：“方余定当竭力。”

        “李姑娘伤势未愈，不宜远行。我丐帮在泰安城有大信分舵，叫花子条件简陋，盟主如若不弃，不妨住下。”范高索说道。这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有仁、义、礼、智、信五个分舵，分别由范、伍、李、索、高五家掌管，丐帮帮主兼任大仁总舵舵主。

        方余颔首说道：“多谢。”

        “那我也……”

        “冲儿，你与我回大仁总舵。”范高索打断了范冲的话，拱手拜别，继续说道：“我等还要回大仁总舵处理一些帮中事务，先行告辞，各位英雄，江湖再见。”说罢，领着丐帮弟子转身离开。范冲只能垂头丧气地拱手拜别众位英雄。

        七大派、四神兵众位英雄一一拜别，分手在夕阳下。十三飞率着屠狗坞绿林好汉，快马一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泰山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锦衣卫指挥使叶慕风下辖南北镇抚司，而他此刻也只能跪在北镇抚司的地砖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端坐在木椅上的中年男人微胖有须，一袭黑色披风连衣帽，似乎有意遮人耳目，但依然藏不住帝王的风采。永乐帝移驾北镇抚司，也难怪叶慕风大气都不敢喘。

        永乐帝端着茶碗，呷了一口，冷冷说道：“你可知罪？”

        叶慕风惊恐说道：“罪臣未能完成圣上心愿，铲除江湖草莽，致使泰山一役损失过重。臣虽万死难抵其罪。”

        “废物。”永乐帝将茶碗摔在地上，伴随着茶碗落地的清脆响声，永乐帝厉声斥责道。

        “罪臣无用。”叶慕风说道。

        “朕北征蒙古，南征安南，即位十七年来纵横四海，未曾一败。今日与江湖草莽对弈，竟一败涂地。你可知道未何？”

        “圣上神机，铲除江湖草莽本易于反掌，可在那泰山之巅也成就了方余，此人武功不高，但却极为狡猾，全赖罪臣无能，败得彻底。”叶慕风说道。

        永乐帝站起了身，幽幽说道：“朕就喜欢你敢言直谏，你一言便切中要点。方余此人的确不简单，朕顺水推舟册封他为武林盟主，这又是为何？”

        “泰山之巅‘问鼎天下大会’本是朝廷举办，方余技压群雄，皇上下旨册封，是为堵天下人之口。”叶慕风说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余乃是朕提笔册封的武林盟主，若在任期间，江湖仇杀不断，那么……”永乐帝直视叶慕风的双眼，似刀剑般锋利，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叶慕风接过话语，说道：“皇上圣明。那么，一来，武林又将大乱，为朝廷一统江湖创造契机，二来武林盟主方余则遭天下武林同道唾弃，尸位素餐，不用朝廷出手，这盟主之职也会罢免，到时锦衣卫出面镇压，众望所归。”

        “亡羊补牢，还要朕教你如何做吗？”永乐帝背负双手，转过面去。

        “罪臣领旨。”

        昏睡在床上的李树乔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方余清澈的双眸与春风般的微笑。方余赶紧扶着她的身体，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树乔虚弱地问道。

        “这是丐帮在泰安城郊外的大信分舵。你已经睡了两天了。”方余柔声道。

        “李姐姐起来啦。”只见一绿衫女子端着洗脸盆缓缓走了进来，走近看时，却见她轮廓分明，面目清秀，只是不施脂粉，发髻也是草草挽上，但却难掩逼人的英气，颇有巾帼英雄之风，她接着说道：“冲哥刚还捎口信来问李姐姐醒了没，这不，二狗子前脚刚走，姐姐就醒了。”

        方余笑着说道：“这是大信分舵的舵主，丐帮高家长女高萍。”

        高萍放下洗脸盆，抱拳笑道：“大信分舵高萍，见过李姐姐。”

        树乔脸色苍白，但笑靥如花，说道：“久闻‘大信木兰’女中豪杰，乃是丐帮数百年来唯一的一位九袋女弟子，今日一见高家妹子，果然英姿飒爽。”

        “李姐姐谬赞了，冲哥常取笑我没有半点女儿样。”高萍说道。

        李树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发现已经换了另一身干净纯白的睡衣，正羞涩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方余赶紧说道：“这两日多亏了高姑娘悉心照料……”

        “盟主哥哥才是费心。”高萍笑道。“你俩一定有许多话说，我先回避一下。”

        李树乔的脸刷一下红了起来，如同石榴花般。

        方余说道：“卧床数日，要不下来，我扶你出去走走？”

        李树乔点了点头，避开了方余的眼神。

        这大信分舵坐落在泰安城的郊外，周围都是竹林，少有人烟，大信分舵只有数十名丐帮弟子守舵，但作为丐帮在华东地区的唯一联络点，其地位也非同一般。遍布华东的数千丐帮弟子都赖其管理。

        “你为什么那么傻？你知道那透骨钉会要了你的性命吗？万一要是有毒呢？”方余问道。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里只知道不能让你受伤。”李树乔说道。

        “还好有戒止大师数十年的内力修为为你续命，泰山山麓也离这大信分舵不远，不然……”方余说得兴起，正对上了李树乔温柔的目光。

        李树乔踮起脚尖，双唇堵住了方余的嘴，将温软的舌头送进了方余的口中。

        方余惊恐地看着李树乔，轻轻推开了她。

        李树乔心怀歉疚说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苏桐，可是我……”

        “别说了。”方余说道。

        “我知道，她有着倾城绝色，她与你青梅竹马，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对……”

        “对不起，我的心里只有小桐。”方余冷冷地看着她，可在他冰冷的神情下分明藏有一份怜爱的情感。他心疼树乔，她的确很好，他甚至想过，如果先认识她，会有怎样一段故事。

        “我扶你进去吧。”方余说道。

        李树乔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笑着说道：“你看，我能自己走。”说罢，便扶着竹子，艰难地走进门中。身体的疼痛哪里有心痛那么强烈，那么撕心裂肺？

        一日，两日，十日，半月，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树乔的伤势已差不多痊愈，而方余与她，却渐渐变得生疏。

        高萍虽然不懂为何，但依然悉心照顾着李树乔的起居，跟她讲着自己与范冲的故事，李树乔能看得出这“大信木兰”也有着少女情窦初开的娇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情根深种？

        “舵主！舵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踉踉跄跄走进门来。

        “放肆！这是李姐姐的闺房，谁让你进来的！”高萍厉声道。

        “舵主！副帮主受伤了，他就在门外！”那小叫花子急道。

        高萍一听到副帮主范冲受伤了，急着起了身，李树乔什么也没说，紧紧跟在后面。

        出了大门，看见方余正在运着真气为范冲疗伤。

        范冲左臂上缠挂着从衣衫上撕下来的布条，可是鲜血还是浸透了衣衫，身边躺着一匹跑废的死马，看来是日夜兼程，赶来大信分舵。他的长棍被削去了一大截，成为了短兵。

        “冲哥……冲哥……你怎么样了？”高萍急得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带着哭腔，哽咽说道。

        李树乔拍了拍高萍的肩膀，抱着她，细声安慰。

        方余撤出掌力，真气回流，范冲徐徐睁开眼睛，右手轻轻地按着稍低的左肩，左臂的疼痛让他的左肩下意识地下去。

        “冲哥，这是怎么回事？是哪个不要命的狂徒袭击你？”高萍急着问道。

        “死了……都死了……”像范冲这样刚强的热血男儿也痛哭起来。

        方余问道：“是不是大仁总舵出了什么事？范帮主呢？”

        “畜生！都是畜生！”范冲情绪很是激动，声音嘶哑地吼道。

        “慢慢说。”李树乔柔声说道。

        范冲调整激动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说道：“大义分舵伍纪纲，伙同大礼分舵李家，大智分舵索家，袭击了大仁总舵……叔父为了掩护我杀出重围……他……他死在了这些小人手中。伍纪纲这天杀的狗贼四处追杀我，还在江湖上放话说是我杀了叔父！将我逐出了丐帮！现在，伍纪纲自称丐帮帮主，因大信分舵离大仁总舵较远，而范高两家世代交好，所以消息还没传到这里，现只剩大信分舵这一支，估计不日他们便会追来这里。走！快走！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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