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那半张黄金面具下，藏着的是神秘的脸庞，是让人震惊的脸庞。
苏桐一声带有哭腔的嘶喊下，神秘的锦衣少年的身份也被揭示。
年前二月初十，海宁苏家于那无名之役中销声于江湖。掌门苏青岩，爱女苏沫，家丁百人，皆丧生于那一场惨绝人寰的灭门屠杀中。长子苏临枫生死未卜，次女苏桐不知去向。
“苏临枫，你为何还在世上？为何还为叶慕风做事？你可知道灭你苏家满门的是谁？”方余厉声问道。
“告诉我，你是否早已与那狗贼……你虽然并非亲生，可苏家厚待于你。你日后也是苏家掌门，苏家有上乘武学，为何偏偏学那叶疏狂的狂刀绝技？你素来痴迷武学，是否为了……”苏桐已经哽咽，她不能相信喊了十几年的兄长认贼作父，更是无法相信，她最敬佩的大哥，手上沾满了亲人的鲜血。
“原来你已知道我非亲生……”苏临枫叹道。
“你可忘了渤海之滨的娘亲？”苏桐痛哭起来，苦泪划下脸颊。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不明白的事情太多。
其一，叶慕风手下四品镇抚，身怀狂刀绝技的锦衣少年便是苏家长子苏临枫。其二，年前的海宁苏家灭门屠杀案是否“家贼难防”？其三，苏临枫一直被苏青岩作为下任掌门培养，传他“洛阳剑”、“落羽坠”，若非亲生，又怎会传他不传家学？其四，苏临枫本是剑法精绝，何以习得铁幽门叶疏狂的狂刀绝技？
“可笑我终有一天……哈哈……也罢，也是偿还业障的时候了。”苏临枫轻抚刀锋，语气中带有悲凉之意。
“谁都不许助拳！这是我苏家家事！”苏桐眼角扫到了正想出剑的方余。
方余第一次从苏桐的眼里读到了对自己的冷漠。
苏桐缓缓拔出手中的剑，哑声说道：“今日我便用海宁苏家的湘女剑法，领教阁下的狂刀绝技！”
风起了，杀气竟是那样的凛冽！虽无血缘，情深似海，这十几年嬉笑欢闹的兄妹，却有一天要拔剑相向。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着实令人可叹可悲。
先出剑居然是苏桐，出手是那样的果决。剑似瞬眼流星，身若飘飘落羽，这几路湘女剑法忽实忽虚，忽慢忽快，剑在苏桐手中，似乎不是杀人器，她的身姿似水般流动，内力阴柔，却强得骇人。
这几招湘女剑法不像是苏沫使出来的那般柔弱，血红色的剑气触碰着苏临枫的肌肤，剑未到，气已能杀人于无形！湘女剑法，取自屈原《九歌·湘君》，楚辞中写的是湘夫人久盼湘君不来而产生的思念怨伤之情。剑法中充满哀怨，剑诀心法中所练内力亦是阴柔，素来传女不传男，传媳不传儿。海宁苏家精通这门剑法的女眷唯有左杭野，苏沫只是学了皮毛，没有至阴至柔的内力，只能形似。情至深，剑法至上，所用之情愈浓，内力愈是阴柔到了极致。剑法使出来，寒气摄人，稍有不慎，便被至阴至柔的内劲侵入肌肤，堵塞住运转的真气。
苏临枫让了十招之后，终于拔刀出鞘。霸道的“狂刀绝技”扬言“破天下剑法”，出刀不仅迅疾，刀法更是诡异，无论是侧劈还是横削，每一次出招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却恰到好处，对方的剑招迎刃而解。“狂刀绝技”是大丈夫的刀法，自是刚强。苏临枫先前学剑时练的是“洛阳剑”，“洛阳剑”取自曹植的《洛神赋》，以男子的角度写尽感伤，有**不能成眷属，虽是哀怨，可也刚强。后练“狂刀绝技”，叶疏狂以其至刚至强的内力笑傲江湖，只一“狂”字便可知道刀法不拘一格，苏临枫体内本怀阳刚内劲，习得霸道刀法之后，内力大增，此刻内力也是刚强到了极致。
一刀一剑，一阴一阳，孰强孰弱，犹未可知。
若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那“湘女剑法”成名百年，素以“天下至阴至柔剑法”纵横天下，鼎盛时可与两仪剑法齐名。看苏桐那一剑刺出，仿佛寒剑已化成了一汪秋水，剑影寒森，那剑气之寒，使得围观的众人顿觉入了霜冬。这“无有入无间”的剑法，在苏桐手中已经被使得妙到毫巅。
若说“破尽天下剑法”，“狂刀绝技”素以“天下最为霸道刀法”驰骋武林，成名虽没“湘女剑法”早，也只历经叶疏狂、苏临枫两代，可专攻天下剑法已经使得叶疏狂名声大噪。看苏临枫回敬那一刀，封住了苏桐的剑路，以阳刚之气融化了苏桐的阴柔内劲，使得那寒气不能入侵苏临枫的肌肤。刹那间，已驱走了寒气，从霜冬走进了盛夏。
“你看，苏家妹子能否赢那苏临枫？”李树乔问道。
方余眼中迷茫，他与苏临枫交手两次，心里太明白，苏临枫的刀法虽未能和叶疏狂比肩，世间已少有敌手。苏桐学成归来，武功大进，苏家绝学集于一身，今日虽是初见，但已觉非凡，不在苏青岩之下。
“我心中放心不下，可又不能出手。”方余忧心忡忡。
“依在下愚见，苏临枫的‘狂刀绝技’还未臻化境，未必能破天下剑法。苏姑娘一身剑气，那阴柔内力着实骇人。苏姑娘一心复仇，苏临枫心中似乎有愧，出刀没有像在玉皇顶般果断，苏姑娘应该可以取胜。”范冲幽幽说道。
优劣局势渐趋明朗，苏桐挺剑刺来，“落羽坠”的身法幻化成一道白光，剑指天池、巨阙两穴，那似一汪秋水的寒剑在苏桐手中，眨眼间化作了三十六道剑光，剑影似乎要将苏临枫吞没。苏临枫不知是心中有愧有意让招，还是稍逊半筹力不从心，渐渐已落下风，体内阳刚气息减弱，苏桐阴柔的内劲侵入苏临枫的肌肤，寒气入体封住了苏临枫的内力，气血不顺，刀法慢了下来。
苏桐转手一剑，“哐啷”一声削断了苏临枫手中的刀，众人定睛看时，苏桐手中的剑已抵在苏临枫的咽喉上。只须稍进半分，便可一剑封喉。
苏临枫已被剑气所伤，嘴角溢出了鲜血。
“为何让我？你是否心中有愧！”苏桐厉声问道。
“小桐……”苏临枫眼里充满了哀怨，接着说道。“苟活于世上，终是有愧。”
“住口！你我今日拔剑，已非兄妹，情断难续。你为叶贼做事，今日我要为死去的上百苏家人，清理门户！”苏桐眼中热泪滚烫，情绪激动，手中的剑往前推出去半分，那剑正要贯穿苏临枫的咽喉。
苏临枫也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
又是“哐啷”一声，苏临枫依然站在那，而苏桐手里只剩半截断剑。
一股栀子花香扑鼻而来，方才还是血腥剑气纵横弥漫，此刻只觉花香馥郁醉人，“未睹红颜，先闻馥香”，那空中漫步，仿若临凡仙子的，除了渤海之滨的左杭野，还能是谁？只觉容颜惊为天人，众人已经看得痴了，忘却了此时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决斗。
左杭野弹指间便破了苏桐的剑气，折了半截断剑，武功更是登峰造极。须知苏桐内力能阴柔到如此境界，正是左杭野悉心**。左杭野自学武后专攻最为阴柔的武功，以栀子花瓣沐浴，不仅体香馥郁，体质也是日益趋寒。苏桐临行前更是得了左杭野三成内力，辅以苏家绝学与左杭野毕生武功精要，才成顶尖高手。
“娘亲！”苏临枫跪倒在地，热泪划过他冰冷的脸庞，划过鲜血流过的嘴角。
“小桐，今日你不能杀他。”左杭野淡淡说道。
“可是……可是娘亲……是他……”苏桐断断续续，想说的话却总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背叛苏家，我愿意相信他。天下间没有母亲是不相信自己的孩子的。”左杭野说道。
“可您也说过，他并非苏家人。”苏桐提醒道。
“的确，他并非青岩骨肉……可他……可他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左杭野的双瞳也泛起了泪光，这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这一段羞于启齿的往事，从左杭野口中娓娓说来。
“什么？”苏桐惊恐，难以相信，难以接受。左杭野虽是被休之妻，可苏临枫乃是长子，在被休之前，苏临枫已经长大成人。三从四德，恪守妇道，是每一个有夫之妇刻在骨子里的礼节。莫说母亲在苏桐心中如何神圣，在场的众位英雄豪杰也难以接受这饮誉江湖的第一美人，竟是这样的人物。
“我在嫁入苏家之前，便怀了临枫，他的亲生父亲并不知道他的存在。而青岩陪我度过了这一段日子，并愿意待他有如亲生骨肉。临枫是我的孩子，血浓于水，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左杭野坚定说道。
“可他投入狗贼门下，并学了铁幽门叶疏狂的狂刀绝技，这也是事实！”苏桐厉声说道。她只相信她所看到的。
“今日我要带走临枫，小桐，你是否也要对我出手？”左杭野问道。
“我……娘亲，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这大逆不道的人你不得不救……”苏桐哭着咽下了苦涩的泪水。她别过脸去，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苏桐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其他人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左杭野扶起了跪倒在地，一脸茫然的苏临枫，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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