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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诉衷肠私定终身(二)


说话间,白马转过一道弯,冯怜香喊:“一二,跳。”便抱着月容一起跳下马,滚落路旁的草丛中。白马受惊,更是舍命般地跑去。月容正要从草丛中站起,冯怜香一把按住,两人静静地卧在草丛中,不多时,有马蹄声传来,由远而近,又有近而远。等马蹄声万全消失,冯怜香扶着月容起来。两人爬上路,方才下跳时月容落地姿势不对,崴了脚踝。冯怜香扶着月容一瘸一拐地朝不远处的一间茅草房走去。

        两人来到门前,冯怜香敲了敲门,里面没人答应。月容伸手推了推,门虚掩着,开了。两人进去,房间内有一个土坯切成的床铺,上面用茅草铺盖,靠近床铺中有个木桶,房间的另一端有个灶台,或许是好久没有人来住了,房间里蒙上了一层灰尘。

        冯怜香用衣袖擦了擦土坯上的灰尘,扶月容坐下,道:“你在这里先呆着,我到外面准备一下。”

        “你准备什么?”月容问。

        “我看门外很宽阔,在点仓时,我学过一些易经八卦。我削几根木棒来,在门外随便摆一个阵,假若他们找到这里,虽不能困住他们,也能延缓时间。”冯怜香道。

        “他们不是过去了吗?”月容道。

        “我怕他们发觉白马上没有人还要返回。”冯怜香道。

        冯怜香出了房间,在左边的山脚处砍了十多条木棒,然后按照“无形迷踪”的路数,在门外白了一个“无形迷踪阵”。事情完妥,回到房间,闻到一股饭菜烧糊的味道。原来,冯怜香离开,月容打开木桶,看到里面有少许米。昨夜折腾了一宿,早晨没吃饭,看到白米,肚子里“咕咕”叫了。她找了一个破瓢,挖了些米,放到锅里,然后加了些水,便生火做饭。不料,米还没有熟,锅却糊了。

        冯怜香看着月容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笑,过去重新加了些水,把饭做熟。灶台上有两个空碗,里面全是污垢,冯怜香拿出去,用清水洗了几次,复拿回来装饭,递给月容一碗,自己吃一碗。

        饭后,月容有些疲乏了,躺在茅草床上,打盹。冯怜香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衣,为月容盖上,当他的手触及月容的胸脯时,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看着月容丰满的Ru房,随着呼吸上下起落,不由地伸出右手,在Ru房处轻轻抚摸。月容睁开眼睛,见冯怜香色迷迷地望着自己,变色道:“你在干什么?”

        冯怜香急忙缩回手,红着脸道:“你睡着了,我怕你冷,把我的外衣给你盖上。”说着离开了床铺,背着月容靠着墙角坐下。月容翻身起床,走到冯怜香对面,直直地看着冯怜香。冯怜香不敢和月容对视,又把目光转向另一方。

        “你喜欢我?”月容问。

        冯怜香低着头,没有回答。月容接着问:“你怎么不说话?”

        “我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没有家庭。更为重要,我还要报仇,你也看到了,我的仇人势力强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报的了仇。”冯怜香道。

        “你喜欢我吗?”月容再次问道。

        “我不能连累你。”冯怜香道。

        “我不要听你讲这些。”月容怒道,“我只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冯怜香抬起头,看着月容道,“可是,我不能……”

        月容急忙用手捂住冯怜香的嘴,道:“不要说了。”随即,她拿开手,缓缓地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青山,道:“再接这趟镖之前的一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父亲邀请了江南一带的青年才俊。他们来说是为我庆生,实际上他们是父亲召来供我选夫婿的。可是,在我生日那天,我却逃跑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冯怜香站起身,走到月容身旁,痴痴地看着她。

        “一直以来,我心里就有一个念头,我的丈夫应该是和我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只有经历过死亡的威胁,才能看出她对我是否出于真心,也只有经历过生死的爱情才是神圣的。我向往这样的爱情,所以,这次我跟父亲出来,就是要寻找这样一个人。”

        “找到了吗?”冯怜香问。

        月容转过身,幽幽地道:“找到了,但还不太确定。”

        “为什么?”冯怜香问。

        “一旦两人结婚,便要相依相伴一辈子。对于我们来说,一辈子还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我不能确定他是否会时时忠于我。”月容道。

        “要怎样你才能相信他?”冯怜香问。

        “我也为这个发愁。”月容道。

        “我倒有一个办法。”冯怜香道。

        “什么办法?”月容问。

        冯怜香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道:“这把匕首是我母亲给我的,叫‘鉴情刃’,据说,有一位叫石丹青的人,是一位锻造兵器的行家。经他锻造的兵器,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自是不用说了。石丹青锻造的兵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凡经他手锻造出来的兵器都是有魂的。剑有剑魂,刀有刀魂。如果,你想锻造一把寻仇的兵器,他会让你的兵器上有复仇的魂。如果,你想锻造一把防身用的兵器,他会让你的兵器有护主的魂。所以,对于石丹青来说,锻造兵器是他人生中第二大重要的事情。”

        “我之所以说锻造兵器是他人生第二大重要的事情,是因为他第一大重要的事情是他的老婆。他老婆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他们的感情很好。从小他们就在一块,虽不说青梅竹马,但也算是两小无猜了。两人结婚后也是恩爱非常,夫唱妇随,你敬我,我敬你。如果,没有绿珠的出现,他们便在人们的羡慕中恩恩爱爱,直到白头偕老。”

        “绿珠是一个奇特女子。江湖中人不知道她出于何门,武功成于何派。总之,绿珠一出江湖便连杀三家掌门人,名声大作。有时,出名不是一件好事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出名更不是一件好事情。一时间,江湖中人都把绿珠当做对手,有寻仇的,有不服气的,有贪恋她的美色的。理由不一。”

        “为了对付仇人,绿珠便找到了石丹青,要石丹青为她打造一把兵器。一开始,石丹青不同意,绿珠便使用计谋,要石丹青打造一把有爱情魂魄的兵器。石丹青从未打造过这么一把兵器,好胜心驱使他答应了绿珠的要求。只是,半年过去了,石丹青还是无法完成绿珠的要求。其实,绿珠也是一个懂得兵器的人,她见石丹青无法完成,就配合他,做一些事情。一来二去,绿珠对石丹青动了心,在一个有月的夜晚,石丹青在绿珠的诱惑下,犯了错误。更为要命,他们做苟且之事时,石丹青的老婆看到了。当时,石丹青的老婆没说什么。几天后,石丹青的老婆说她可以帮石丹青打造一把拥有爱情魂魄的匕首。石丹青以为他老婆是开玩笑,也就没有在意。在他锻造兵器的时候,石丹青的老婆走到锻造炉边,拔出一把剑,自杀了,她的血流到锻造炉内,血与匕首混合,就形成了这把‘鉴情刃’。”

        “后来,石丹青大为后悔,就用这把匕首自刎了。”冯怜香把匕首送到月容面前,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说,如果我以后对你有不忠的行为,你可以用这把匕首杀了我。”

        月容接过匕首,慢慢地放到怀里。冯怜香双手放在月容肩膀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忘记了世间的一切,也忘记了时间的存在。海枯石烂的永恒是相视而知的刹那。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更是灵魂的门户。当两个相爱的人,把自己的门户打开,毫无戒备地任对方出入时,他们的心已经合二为一了。

        冯怜香慢慢地低下头,月容闭上眼睛,两个冰冷的嘴唇,在一团爱火中慢慢融化,升华。

        话分两头,再说那四个黑衣人,追了半天,却发现马背上没有了人。他们四人商议了商议,最终认为那两人是在半途下马。是以,他们又返了回来,沿途搜寻,其中一人看到了茅草房,道:“他们会不会藏在茅草房里?”

        “有这可能。”另一人道,“这附近一带只有这里可以藏身。”

        “是与不是,咱们进去看看就清楚了。”张四带头,一行人朝茅房走去。距茅草一丈左右的地方,张四等人停住了。原来,在房屋周围,杂乱无章地插着一些削尖的木棒。“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一个黑衣人问。

        “会不会是敌人的埋伏?”另一人道。

        “不可能。”先前的那人道,“如果是埋伏,应该在暗处。”

        “要不就是用来捉山上的野猪野狗之类所用的了。”那人道。

        “管他做什么用处,咱们小心些,不踩动这些木棒就是了。”张四道。

        房间内,冯怜香听得外面说话声,把眼睛凑到门缝处,看到外面的黑衣人在他的“无形迷踪阵”中来回冲撞,一时不得其中法门。冯怜香起身,道:“咱们要赶快离开这里,等一下他们冲进来就不妙了。”

        “外面的阵法挡不住他们吗?”月容问。

        “外面的阵法只是一些小儿科,没有多大用处。”冯怜香说着打开后窗,先让月容跳出去,自己也跳出去。绕到前面,看到黑衣人的马匹还在路旁。两人跑过去,一人跨上一匹马,扬鞭而去。

        天黑时分,到了一家客栈。两人下马休息。刚进客栈,店小二迎来问道:“两位可有一个姓司马的?”

        “你是怎么……”月容话还未说完,冯怜香打断道:“你问这做什么?”

        “我是受人之托,找一个姓司马的人。”店小二道。

        “你是受何人之托?”冯怜香问。

        “这个?”店小二支吾不肯讲出。冯怜香突然拔出剑,架在店小二的脖子上道:“说不说?”

        “说,说。”店小二忙道,“是一位剑客要小的给司马兄弟带一封信。”

        “那人长得什么摸样?”冯怜香问。

        “个头很高,剑眉方目,胡须挺长的,穿着浅灰色长袍,手拿一柄长剑。”店小二道。

        “是我父亲。”月容道。

        “书信在那里?”冯怜香问。

        店小二从怀里拿出书信,递给冯怜香。冯怜香收回剑,怒道:“还不快滚。”

        店小二急忙离开,冯怜香打开书信,和月容一同观看。原来,司马长风另有急事,让他们两人速速赶路,到京都汴梁在想办法汇合。冯怜香合上书信,月容问:“怎么办?”

        “司马叔叔让咱们速速赶到汴梁,我看咱们今晚就不要休息了,连夜赶路,明日一早就能到京都了。”冯怜香道。

        “就依你之见。”月容道。

        “店家。”冯怜香喊道。

        方才的店小二又忙着跑过来,问:“客官,你还有何吩咐?”

        “给我拿两只烧鸡,五个馒头。”冯怜香道。

        “好咧,客官稍等。”不多时,店小二拿着烧鸡和馒头出来。冯怜香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子,给了店小二,冯怜香把馒头和烧鸡打包,放进月容包袱里。两人正从店里面往外走,迎面来了一大汉。冯怜香没看清此人是谁,让了让,从大汉身边绕过去。月容走到这人身边时,抬头一看,“哎呀”一声。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断臂客”黑虎。“断臂客”也没料到在这里遇到月容,也很惊讶。月容四下看了看,就“断臂客”黑虎一人,随问:“大叔,怎么就你自己?那些人在那里?”

        听到月容的询问,“断臂客”的脸立刻暗了下来。“都是我无能,着了他们道。”黑虎羞愧道。

        “‘他们’是谁?”月容问。

        “结巴。”黑虎咬牙道。

        “你说是二叔?”月容吃惊道,“这怎么可能?”

        “如果在三天前谁告诉我结巴会劫走自己家的镖,我也不相信,只是现在的事情由不得我们了。”“断臂客”黑虎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月容问。

        黑虎看了冯怜香一眼,冯怜香知道了。忙道:“你们先聊着,我到前面等你们去。”

        “不用。”接着,月容对“断臂客”道,“他是冯紫苑的儿子,咱们自己人,有什么话就当着他的面说吧。”

        黑虎叹了口气道:“咱们离开‘明信山庄’后,你和镖主突然回去了。我和众镖师在前面的一个茶馆等了半日,没有镖主的消息,我便返回了‘明信山庄’,然后,在‘明信山庄’的后山上看到了你们。”

        “这些我知道了。”月容道,“后来怎么样了?”

        “镖主说他有事情,先让我和结巴押着镖去京都。我立马返回,告诉了结巴镖主的意思。然后,我们赶着镖车继续前行。次日中午,我们来到鹤顶山。那日的阳光狠毒,气温有四十度左右,我知道这么热的天气在中午走镖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但是我又不能不走。因为鹤顶山在江湖上是一座出了名的险山,里面经常有江洋大盗出没。如果不赶在最热的时候走镖,必定会遇到江洋大盗。只是,镖师们不理解我的苦衷,任我怎么反复劝说,他们就是不肯行镖。我一时气恼,杀了一个镖师。”

        “你真的杀了一个镖师?”月容问。

        “当时的情况非常糟。”“断臂客”黑虎道。

        “我能理解大叔当时的困境,杀镖师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冯怜香道。

        月容不甚明白他们的话,继续道:“那些镖师都是我父亲的朋友,大叔杀了他怎么向我父亲交代?”

        “这你就想错了。”冯怜香道,“如果杀一个镖师不能向你父亲交代,那么丢了镖更不能向你父亲交代。大叔这么做的目的是‘杀鸡儆猴’。”

        “不错,我这么做就是要‘杀鸡儆猴’,恐吓他们。”“断臂客”黑虎道,“就在我以为我的计划成功时,结巴突然对我发难。他说他也是这趟镖的领头人,有什么事情应该听听的他的意见。我就问他的意见是什么?他说,‘明信山庄’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一个根本的因素是仁义。这个仁义不只是对江湖朋友,还有对自家镖师们。虽然,他这句话说得很对,但我却要反驳他,因为讲仁义也是有条件的。而他根本就不听我所说的条件,一味地鼓吹我违背了镖主的意思,挑拨我和其他的镖师们的关系。我一时性起,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他在说话就要杀了他。面对我强硬的手段,他露了怯。”

        “既然他软了,我也不再为难他。”“断臂客”喘了口气接着道,“不管怎么说,让我高兴的是我们在天黑之前走出了鹤顶山。晚上我们找了一个客栈住下,结巴来到我的房间,拿着酒壶,说要为下午的事情向我赔罪。我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者我们都是镖主的属下,也不好翻脸,和他言归于好是最好的选择。结巴倒了一杯酒,他说算是赔罪酒了。既然是赔罪酒我就不能不喝了。”

        “喝完酒,结巴离开,我就睡了。半夜里,我听到房间里嘈杂声,睁开眼睛,看到结巴手提大刀,站在窗前,后面还跟着十多个镖师。我感觉不妙,放要起床,发觉身上没有丝毫力气。我心中大骇,结巴望着我冷笑不语。我瞬间醒悟过来,昨晚结巴给我喝的酒里面一定做了文章。只是我明白太晚了,结巴举起刀就往我身上砍来。我只能束手待毙,眼睁睁地死在一个不会一丝武功的卑鄙小人手里。”

        “断臂客”顿了顿,月容问:“后来是谁救了你?”

        “一个蒙面人。”“断臂客”道。

        “蒙面人?”月容反问。

        “是一个蒙面人。”“断臂客”道,“在结巴的刀离我的脖子只有一寸处。那个蒙面人出现了,仅用了一招,便把房间里的人打到在地。”

        “你确定是一招吗?”月容问。

        “一招。”“断臂客”道,“虽然我的内功失了,但我的眼睛还是明亮的。”

        “这怎么可能。”月容道,“你方才不是说你房间里有十多个镖师吗?”

        “确切地说是十二个。因为这次起镖一共来了十三个镖师,被我杀了一个,还有十二个。”“断臂客”道。

        “‘长风镖局’的镖师个个都是一等一高手,一个人怎么可能用一招就把十二个这样的人打到在地。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月容道。

        “我也不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断臂客”道,“蒙面人打到他们就走了。次日,药力失效,我出去,看到马房里没有了我们的马匹,便问店小二。店小二说结巴他们半夜就走了,不知去向。”

        “那人用什么兵器?”冯怜香问。

        “断臂客”想了想道:“一支萧。”

        “一支萧?这并不算做兵器。”月容道。

        “大叔可知道蒙面人为什么救你?”冯怜香道。

        “不知道。”“断臂客”道,“怎么?你怀疑我的话?”

        “不是。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冯怜香道,“既然蒙面人救了你的命,为什么不解了你的毒,或者把那些人制止住,而是让他们把镖车赶走?”

        “或许他们是一伙的。”月容道。

        “是不是一伙人等我找到结巴一切都清楚了。”“断臂客”道。

        “结巴是要找的。可是我认为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大叔和我们一起去都城。”冯怜香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断臂客”问。

        “是这样的。”月容把这几天的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道“我怕他们还会在路上劫我们,所以想请大叔一块走。”

        “镖丢失了,我哪有脸见镖主。”“断臂客”道。

        “事有不测风云。我想镖主会谅解你的。”冯怜香道。

        “断臂客”想了想道:“也好,先帮你们把镖送到地方。等到了京都再说。”

        “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冯怜香调转马头,愤马扬鞭,踏着夜色,直奔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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