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机关算尽亦枉然（一）
门外，侍书正聚神地听里面人的谈话，根本没想到月容会突然打开门。侍书大骇，急忙缩身，隐藏在芭蕉后面。好在月容心事重重，没有发觉到门外的侍书。已是深夜了，月亮转到了西天。月光中，月容看到自己的闺房，朦朦胧胧。要强的心在刹那突然感到了疲倦，一如行走多时的旅人，穿越千山万水后，望到家的门槛，满腔的委屈如洪水般泻了出来。
月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过身道：“李伯伯，我想到我的闺房里呆一会。”
“天这么晚了，我看，我看还是明天吧。”李管家犹豫道。李管家之所以不然月容去她的闺房，是因为从这里到她闺房的路途要经过苏如烟的房间。李管家不想要月容与苏如烟见面。所以，他必须阻止月容的这一企图。
“为什么？”月容不解地问，“今晚为什么就不能去？”
“是这样的。”李管家思索道，“你的闺房有两个多月没有收拾了。我想房间里满是灰尘。明日我让人收拾干净，小姐再去更好。”
“是啊。”冯怜香道，“你已经几个月没在闺房了，也不差这一时片刻。就等管家收拾妥了再去吧。”
冯怜香说了，月容也就不再坚持。李管家趁机道：“两位先在这里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弯身退出房间，并随手关好房门。管家直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冲着房门冷笑了两声，转身离开。等管家走远，侍书从芭蕉后转出来，远远地跟在管家后面。
侍书跟踪着管家，三拐两转，来到了苏如烟的房前。管家伸出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敲响了房门。片刻，苏如烟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的李管家，先是一愣，随即转身朝房内走去。李管家跟了进去，关上房门。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如烟。苏如烟被管家看的心里发毛，站在桌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好久，苏如烟强打起精神问：“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是想告诉夫人一件事情。”李管家阴笑着道。
苏如烟慢慢地坐在凳子上，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灯，不再言语。管家问：“夫人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是，是什么事情？”苏如烟心虚地问。
“呵呵！”管家笑道，“一件好事情。”顿了顿，管家接着道：“小姐回来了。”
“哦，月容回来了。”苏如烟淡淡地道。
“夫人知道小姐回来了？”李管家问。
“不，不知道。”苏如烟道。
“那夫人听了这个消息为什么不高兴？”管家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如烟真的动怒了。睁大了杏眼，气愤地看着李管家。李管家得意地笑了笑道：“夫人你多想了。我来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小姐来了。顺便再告诉夫人，小姐明日或许会来看夫人。”
苏如烟看着李管家问：“或许会来，或许还会怎么样？”
“或许不会来。”李管家道，“并且永远不会来了。”
“你把月容怎么样了？”苏如烟急问。
“小姐很好。”李管家道，“确切地说小姐现在很好。至于之后会怎么样，就要看夫人你的表现了。”
“先想怎么样？”苏如烟紧张地问。
“我要带夫人去一个地方。”李管家道。
“去哪里？”苏如烟问。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李管家道。
“现在吗？”苏如烟问。
“不错。”李管家道。
“好，我可以跟你去。不过你要先出去一下。”苏如烟道。
“为什么？”李管家问。
“我要换一身衣服。”苏如烟道。
“深更半夜换衣服干什么？是给我看吗？”李管家淫笑道。
“如果你这样认为也未尝不可。”苏如烟道。
“哈哈！”李管家大笑道，“江湖中‘绝色无双’的苏如烟竟然对我说了这种暧昧的话，我若不点头似乎就不是男人了。”
“你答应了？”苏如烟问。
李管家摇摇头道：“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苏如烟问。
“因为我还不是很傻。至少还没有傻到不分真话假话的程度。”李管家道，“我在这里有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年里你可正眼看过我？在你眼里，我比一条狗好不到哪里去。像你这样一位孤傲的绝世美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一条狗说起了人话？所以，你的话必定是假的。”
“好，你不出去我就不走了。”苏如烟又坐在凳子上，一副豁出去的摸样。李管家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了小姐？”
苏如烟看了管家一眼，如实道：“怕。不但怕，还怕的要命。可是，你说过，我是一个很孤傲的人。一个孤傲的人是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即便是有万不得以的原因不得不委屈，这种的人委屈也是有限度了。”
管家看着苏如烟，眨了眨眼睛，道：“好，我倒外面等你。不过你要快一点。”管家出去，苏如烟关了房门。约莫半柱香左右的功夫，苏如烟出来了。穿着葱绿色轻烟罗百褶长裙，藕荷色丝绸的褂子，紫色的抹胸，婷婷袅袅地站在管家面前。管家上下打量了苏如烟，半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夫人请了。”苏如烟在前面走着，管家紧跟在后面。等两人走远，侍书从花丛里钻出来，远远地跟着。前面的人拐过弯去，等侍书也拐过弯后，失去了管家和苏如烟的影子。侍书正焦急地左右查找时，管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阴声阳气地问：“你在找什么？”
猛然看到管家，侍书尖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失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管家问。
“我怎么知道你该在哪里。”侍书道。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管家问。
“没干什么？”侍书道。
“没干什么？三更半夜的，你在这里不干什么？你的话谁会相信？”管家道。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侍书道。
“本来是和你没有关系，可是你硬要往自己身上扯关系，我也就没有办法了。”管家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侍书心虚地问。
“不明白吗？那我就直说了。”管家道，“你在这里是找夫人吧。”
既然管家知道了侍书的意图，侍书也就挑明了问：“你把夫人藏在哪里了？”
“你想去吗？”管家问。
“你肯带我去？”侍书反问。
管家摇摇头道：“我不会带你去。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哪里？”侍书问。
“天堂或者是地狱。”说着，管家举手朝侍书后脑勺砸去。侍书还没有反应过怎么一回事，就感觉后脑勺一阵疼痛，接着就失去了知觉。管家一把抱住侍书，把她放在一旁的花丛中，用地上的落叶把侍书掩盖住。做完事情，管家拍了拍手，转身朝冷无情的房间走去。及至门前，李管家放要举手敲门，一把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剑刃让他嗅到的死亡的气息。李管家很聪明地举起双手，问：“你这是做什么？”
后面的人没有回答。李管家接着道：“我说过，只要我一死，那件事情就会宣扬出去。到时候，你会很难堪的。”
“是吗？你说我能有多难堪？”后面的人把剑拿下，笑着问。李管家听后面人的声音有些生硬。小心地转过身，看到方才拿剑指着他的竟是冯怜香。冯怜香笑了笑道：“方才没有吓到你吧？”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管家问。
“不做什么？睡不着觉，四下走走。”冯怜香道。
“私下走走？哼！”李管家冷笑道，“你以为这是谁？想去哪里就去那里？”
“哦，我忘记告诉你我的身份了。”冯怜香道，“我父亲是‘明信山庄’的庄主冯紫苑，和司马镖主是八拜之交，我现在又是月容的朋友，将来吗？有可能就是‘长风镖局’的少东家了。”
李管家上下打量了冯怜香，讽刺道：“如此说来，我是该向你道喜了。”
“如果你想有一个美好的前途，你就应该对我恭谨点。”冯怜香道。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句话？”李管家问。
“当然不是。”冯怜香道。
“你还有什么事情？”李管家问。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月容去她的闺房？”冯怜香问。
“我不是都告诉你们了？”管家反问。
“你是告诉我们了，可是你的那个理由可信吗？”冯怜香问。
“你不相信？”李管家问。
“我不是傻子。”冯怜香道。
“我知道。”李管家道。
“所以，我不会相信你那种幼稚的谎话的。”冯怜香道。
“既然不相信，你为什么不当面拆穿？”李管家反问。
“我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尤其是对你这样的一个老人。”冯怜香道，“我认为，像你这样的老人，最重要的就是尊严了。所以，我不想当着月容的面子拆穿你的话，就是想为你保留一份尊严。”
“你的话很让我感动。”李管家道。
“可是你并没有感动。”冯怜香道。
“你怎么知道？”李管家道。
“一个感动着的人是不会咬牙切齿，更不会目露凶光的。”冯怜香道。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你是我所见到的第二聪明的人。”李管家道。
“那第一聪明的人是谁？”冯怜香问。
“对于一个死去的人，叫什么还重要吗？”李管家反问。
“你是说我也快要死了？”冯怜香问。
“你还很年轻，怎么会死。”李管家道。
“不，你应该说我对你来说还有一点用途，你还不想让我死。”冯怜香道。
“这难道不是你心里所想的吗？”李管家反问。
“哈哈！”冯怜香笑道，“彼此，彼此。”
“如此说来，我们可以做朋友了？”李管家问。
“冯怜香摇摇头道：“我们永远不会是朋友。”
“为什么？”李管家问。
“因为咱们都是小人。”冯怜香道。
李管家伸出手道：“两个小人的力量可以击败所有的君子。”冯怜香握住李管家的手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不让月容会闺房的真正原因了吧？”
“当然了。”李管家道，“你可知道，小姐要是去闺房的话，途中会经过夫人的房间。”
“你不想让月容见夫人？”冯怜香问。
“不是我不想，是不可能。”李管家道。
“怎么就不可能了？”冯怜香问。
“因为夫人根本就没在房间里。”李管家道。
“那夫人去哪里了？”冯怜香问。
“夫人……”李管家突然住口了，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影。他小声道：“夫人被三爷藏起来了。”
“三爷是谁？”冯怜香问。
“三爷就是冷无情。”李管家道。
“冷无情为什么要把夫人藏起来？”冯怜香问。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李管家道，“简单的说，很多年前，夫人和三爷的关系就不一般，现在老镖主死了，他两个的感情又死灰复燃了。所以，冷无情才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小姐了吧。我是怕小姐一时接受不了这种羞耻的事情，做出出格的事情。”
“你的苦心我能理解。可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冯怜香道。
“所以我才要尽快地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李管家道。
“你想到了？”冯怜香问。
“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李管家道。
“什么办法？”冯怜香问。
“办法很简单，可是要由你的帮助。”李管家道。
“我能帮你做什么？”冯怜香问。
“帮我杀了冷无情。”李管家道。
“哈哈！”冯怜香笑道，“让我杀了冷无情，这就你想的办法？”
“怎么？这个办法不好吗？”李管家问。
“很好。”冯怜香道，“对你来说，这是个绝妙无双的计谋。可是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自杀的陷阱。”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管家问。
“冷无情的武功在江湖上可是一等一的，你要我杀他，不就是拿着鸡蛋碰石头。我还有活命的可能吗？”冯怜香问。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管家道。
“其一是什么，其二又是什么？”冯怜香问。
“其二是冷无情已经中了我的‘五香软骨散’。”李管家道，“说白了，冷无情现在连半分的武功都是不出来，不要说你了，就是一个三岁的孩童就可以把他杀了。”
“既然三岁的孩童都可以把他杀了，你为什么不把他杀了？”冯怜香问。
“你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李管家道，“我让你帮忙的目的是把外面的人给解决掉。”
“你是说门口的那些人？”冯怜香问。
“不错。”李管家道。
“他们不是跟着结巴的来的吗？”冯怜香问。
“他们是跟着结巴来的，可是结巴被冷无情杀了。你是知道的，这些人就是墙头上草，谁硬就跟谁。冷无情把结巴杀了，这些人自然就听从冷无情的指挥了。你跟月容这么长时间了，她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不会武功的。虽然那些喽??换嵝┤?琶ǖ墓Ψ颍?晌沂敲挥心芰ι绷怂?恰！?p> “你是说我帮你杀了门外的那些人，你就杀了冷无情，然后就可以把夫人解救出来？”冯怜香问。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这样的。”李管家道。
“好。我答应你，现在就把那些人解决掉。”冯怜香道。
“那我在这里恭候你的佳音了。”李管家道。冯怜香收回长剑，脚尖点地，瞬间消失于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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