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僧一道

外夷精兵兵临城下，守城将士皆是紧张万分，那数万精兵到得城下也不立马攻城而是驻扎下来，调养生息、整装待发。当下“穆峰”闪目望去就听一旁的将官道，“穆大侠，这外夷精兵兵行险招、翻山越岭，终于到得‘汴京’城下，但却是军纪森严、忍而不发，当真不可小觑啊！”

        “穆峰”点点头，问道，“确是如此，宋将军你觉得以现在的兵力守得住‘汴京’吗？”

        那国字脸的中年人将官朝下望了望，摇了摇头然后道，“难，难如登天！唉，为今之计也只有指望驻扎京郊的‘三大营’早些赶来，否则城门一破我宋某人也只有以身殉国了！”

        “穆峰”还待说话，忽听“呜呜呜呜”号角长鸣、回荡天穹，乃是那外夷精兵吹响了出战的军号。当下，就见那数万精兵动作起来，金铁交击、脚步回荡，方阵变化间整齐划一，无数云梯一条一条、长蛇一般从方阵后方运向前方，战鼓咚咚、喊声震天，乃是那静卧的猛虎亮出了利齿，要猛虎下山、展露锋芒！

        其实这数万精兵全都存了‘不胜便死’的心思，要知道这可是深入敌国直取都城，胜负全在瞬息之间。稍有不利，被驻扎别方的军队赶来，那可就是一脚踏进了泥潭，想走怕是就再也走不了了！所以这可当真是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哪有不厉害的道理？

        当下，就见那方阵正中最醒目的运出了一物，乃是一辆攻城战车。两间房高，黑木制成，两边各三个两人高的大轮，正中是一根长长的粗木，整个战车全部裹着厚厚的铁皮，攻城拔寨、厉害无比。想来先前的停顿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组装这战车，这一下运出所有精兵都是同时一声大吼，整齐划一、声势骇人。

        又是一阵战鼓狂擂，接着那数万外夷精兵便架着云梯、推着战车向着“汴京”城门就冲了过去，顿时便是烟尘滚滚、地动山摇。守城将士也不敢怠慢，无数箭支、石块、火球，密密麻麻雨点一般朝下射了下去。轰隆巨响，爆炸、**、喊叫，一下原本山清水秀的“汴京”城外顷刻之间就多出了无数亡魂，断肢残骸，真好似人间地狱一般。

        明月高悬，这边两军交战、厮杀喊叫暂且不论，却说离此不远一处僻静的山野之地。月光照耀、风吹林动，在两块岩石相交的缝隙之中却有光华闪动，让人一眼望去还以为有宝贝掉落。定睛细看，倒真是掉落着一物。白玉材质，其上刻着道道黑痕，侧着卡在缝隙中隐约能望见的部分乃是呈八边之状，却原来是方白玉刻成的八卦，唯一不同的是八卦正中却不是黑白相交的太极而是漆黑一片，与砚台相似。

        静默片刻，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自缝隙中传出，畅快无比，就听那声音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老魔我福大命大，纵有“天尊”出手，还是让我逃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那白玉八卦变得虚幻起来，然后便有无边的黑气从中扩散向四面八方，一个变化却是化成了一个男子，模样中年，身穿黑袍，眼角眉稍都是黑纹、邪异无比，站立岩石之上。不是别人正是那被一小道童不慎放出，从“锁妖塔”第十层走脱的绝世妖魔，却是不想居然跑到了这凡俗之中。

        当下那黑袍男子显现出形体，摇了摇头，有些迷糊的自语道，“老魔我的运气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好不容易遇上封印松动还正好赶上个无知童子，破封而出，本以为天大地大自此以后逍遥自在，居然又碰上了个快死的天尊？”说话间那“老魔”背负双手在大块岩石上来回走了几步，依然满脸的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天尊’像是大白菜想出就出了？我记得无数年月前不是只有两个天庭的天尊，是叫‘雷、灵’天尊来着？要不是趁老魔我重伤未愈，就他们也想封印我？”

        然后又摇了摇头，无奈的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封印就封印了吧。”想了想满脸后怕的接着自语，“那快死的‘天尊’也是厉害，不比那‘雷、灵’天尊差，还好老魔我跑得快，趁着他一击将天界的封印轰得的松动逃到下界，饶是如此还是一身修为被封印了十之有九。唉，如今老魔我真是连蝼蚁都不如啊！就是在这下界怕也要收敛一些，小心行事，万不要再被些小角色封印了。若真是如此，那老魔我一世英明可就真是毁于一旦了啊！”

        说话间大风吹过，黑袍男子长发飞扬却是露出了前额之上一个缩小的八卦印记，神神叨叨的朝周围看了看，然后哑然失笑，自嘲道，“我真是睡糊涂了，这荒郊野岭的怎么可能有人来封印我啊！”言谈间却是想起了上次破封而出时太过嚣张遇到“天尊”的场景，心有余悸，被封印怕了。

        朝四周看了看，这自称“老魔”的黑袍男子便盘算着，“这次逃到下界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年月，如今醒来却是该进补进补了。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想着想着笑了起来，然后心情大好的大吼一声，“嘿嘿，老魔我去也！”纵身一跃化为一团黑气，飞上高空，然后疾驰而出。

        一飞上高空，这“老魔”刚飞没多远，神色一动然后道，“嗯？居然正有凡人军队交战？”拿鼻子嗅了嗅，然后就跟闻到了美味佳肴一般，“不错，不错，这惨烈之气倒是不错，也好，老魔我就去那战场上空开开胃。”言罢便调转方向，向着那“汴京”城外两军交战之地就飞去了。速度极快，不多久就飞到地方，那一团黑气一下止住，停在高空重化为黑袍男子的模样。当下那黑袍男子闪目朝下望去就见下方人山人海、火光闪烁，城上城下碎石、箭羽交织，密密麻麻，每一刻都有无数人死去，痛苦哀嚎、惨不忍睹。

        那“老魔”看罢却嘿嘿一笑，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当真是不错。”然后用力一吸，立马便有无数道黑气显现出来，从下方战场之上向高空汇聚，无数道黑气气柱最后汇聚成一股，被黑袍男子吸入口中。这些黑气乃是无数人的怨念、杀意、懊恼、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化形，暴戾无比，一般人稍微沾到一点怕是就要神志不清，轻则丧失自我、沦为白痴，重则重伤不治、命丧当场都不是没有可能，这“老魔”却一脸陶醉跟没事人一样，当真乃是魔性深重、道行高深。这一吸气息悠长，起码有十几个呼吸，真如长鲸吸水一般，黑袍男子停了下来那黑气气柱便消失不见，咂砸嘴，满意的道，“好久没吃过东西了，这一下才真让老魔我觉得活着真好啊！”

        言罢刚想再吸第二口，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透过片片云彩，在夜空中响起，凌厉锋芒、无所畏惧，“何方来的妖魔，盘旋在这凡人都城上空，意欲何为？也罢，老道我今夜打此路过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魔，也算是造福天下苍生，功德一件！”

        那黑袍男子“老魔”一听这声音真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在心里暗道，“这这这，这怎么老魔我刚醒过来就又有人要来封印我？莫不是我犯了什么忌讳？惹得这天地不容老魔我？”

        正在寻思，下一个瞬间，就见一个老道身穿灰白条纹相间的道袍，头发半白，腰间一个百宝囊挂在外面，背后背着一柄桃木剑，用细绳绑着直绕到身前打了个结。一下出现，悬浮黑袍男子前方，略高出后者，俯视“老魔”，开口道，“当真是魔性深重，老道我刚一接近便觉浑身法力受到压制，翻腾不休。好好好，老道我却不会畏惧，替天行道，舍我其谁？”言罢，双手一个变换就要打出法诀。

        那黑袍男子连话都没接上，有苦说不出，心道，“我，我，我，老魔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因为让你觉得不爽就要来封印老魔我？”刚想争辩，就见老道背后的桃木剑一下飞出，在空中一个盘旋，照着自己就射过来了。黑袍男子“老魔”也不畏惧，站立不动，一个变化又化为了一团黑气，再一蠕动变化出一张大口，大口一张就将那桃木剑吞了下去。再然后那团黑气表面变得像固体一般，就见那桃木剑在其中左冲右突，来回飞舞，却是飞不出去。当下，那黑袍男子“老魔”的声音就从那圆球般的黑气中传出，颇有些得意的道，“嘿嘿嘿，你当老魔我是好欺负的吗？说收了我就收了我？也好今天老魔我正愁吃不饱呢，你个老道就留下来给老魔我充饥吧！”

        言罢一个蠕动又变化成一张大口，照着老道就扑了过去。老道见状怒吼一声，“好妖魔！”然后一拍百宝囊，顿时便有一道道黄符排成队列从中飞出，一张挨着一张，瞬息之间就连成了一个大圈，将那大口状的黑气围在当中。紧接着那一张张黄符光华大放瞬息变成了一柄柄手掌大小的桃木之剑，一道道光线连成一片直连到那黑气中不停飞舞的桃木剑，却是以那为阵眼构成了一座剑阵，一下那大口状的黑气便被缠绕的动弹不得。

        立马就听那黑袍男子“老魔”的声音惊道，“难道老魔我今日还要被封印吗？不，不不不不不，千不能万不能，老魔我一世英明不能毁于一旦啊！”立刻，就见那黑气大口上下摆动，拼了命的乱窜，整个剑阵都被带得摇摇晃晃，要散架了一般。那老道见状刚要动作，忽然间神色一动望见了那蠕动黑气中的一点白光，乃是一道八卦图样。一闪即逝，但老道却不是凡人，看得真切，当下心中就是一惊，心道，“这不是上古之时，甚至那传说中的仙界才有的封印之法吗？这？刚刚那一眼绝不可能看错，我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一本上古典籍，其中就介绍过此法。言谈间对此封印之法推崇备至，认为是精妙无比，有无上之能啊！如此说来，这魔头岂不是无上的太古大魔，一时间封印松动逃了出来？”

        这一发现，老道心里真可谓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不过他也是心智坚定之辈，立马压下震惊，决然道，“真是千钧一发，还好是我，侥幸见过此法介绍虽不得要领，但想来稍微激发封印之力镇压魔头还是能做到的。换做旁人怕是就要叫这太古大魔逃了去了。”

        当下，打定主意，一变换法诀，那所有手掌大的桃木剑全部化为光华，灌输进光线之中，然后所有光线都开始向着黑气正中收缩，一下消失，立马那黑气中的桃木剑瞬间光华大放，一下爆发就刺破边界冲出回到老道背后。

        “老魔”失去束缚，浑身一轻，嘿嘿一笑大声道，“算你厉害，老魔我不陪你玩了”。言罢就要遁走，刚飞出没多远，忽然间先前那桃木剑冲出的地方一道八卦印记骤然显现，一下放大，平铺在上空然后消失不见，紧接着就见刺眼的白光自那团黑气中射出，像是要爆炸一般，光华大放、耀得人睁不开眼睛，只听那黑袍男子“老魔”的声音不甘的大叫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魔我连‘天尊’出手都逃了出来，却还是要被一凡间老道封印在此，一世英明毁于一旦！一世英明毁于一旦啊！”

        声音减弱，消失不见。光华散去，却见先前那一方白玉八卦悬浮半空，静止不动。老道一招手，那白玉八卦便飞了过去，被老道放进百宝囊中。

        那老道收了妖魔，站立高空，刚要动作，忽然又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悠然响起，慢慢吞吞、怡然自得，“哟，这不是古老道吗？”

        然后便是一个人影缓缓从上方降下，闪目望去，就见那人影身穿棕色僧衣，肩宽体胖，肚皮稍稍鼓起，一个大脑袋是溜圆锃亮，月光照耀下甚至微微反光。却原来来人乃是个大和尚。缓慢降下，站立半空望着老道就满脸稀奇的道，“古老道你不是最不爱搭理旁人的吗，怎么，今夜不在你的剑峰好好守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莫不是耐不住寂寞，春心思动吧？哈哈哈哈哈－－－－－－”

        老道望见来人，神色不动，平静的道，“和你一样。”

        那大和尚一愣，然后奇道，“和我一样？那岂不是你古老道也要收徒了？”然后抬手摸着自己的大圆头，喃喃道，“稀奇啊稀奇，我没听错吧？古老道要收徒，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真的没在开玩笑？”

        老道既不动作也不回话，望着大和尚一脸严肃状。

        大和尚被老道望得有些发毛，挥挥手，洒然道，“收徒，收徒，你也收徒，我也收徒，分分合合，缘起缘灭，今日种因明日得果，世间之事又岂是我‘无净’和尚所能揣摩－－－－－－”

        声音渐渐变小，却是一边挥着僧袍一边跨步，每跨一步就在空中跨出老远，几个呼吸就渐行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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