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太荒神体——荒魔
方寸小岛
左司木趁着雾瘴尚未合拢之时，破空离去。虽然不放心把少主留在这里，但少主之事还不是他能过问的，只能先行离去了。
左夜并非有意避开左司木，而是接下来他要做的会暴露自身最大秘密。
缓步朝枯木走去，没有朱果引来万物灵气，枯木孤零扎根在那里，荒石青梗下沐雨潇潇灵雨。左夜无意间一瞥竟是愣住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一度忽略了这棵看似平凡无奇却又孕育了天地奇物的枯木矮树。
“也许，真正的宝贝是它也说不定。”
在灵魂出窍的时候，左夜融身天地可感观天灵、地气、人力、天地大势，山河走向。在灵体的世界中没有事物的存在，只有无数无量纷乱的彩色光带彼此纠缠，光怪陆离，循环不息，组成命运合流，继往开来，贯穿古今，隐没于无限未知之处。
若不是他天生识海，又有诸天帝相坐镇。仅观想刹那，就会被恢弘苍莽的命运之力震碎心神，魂飞魄散。纵然如此，没有精深的心境修为和悟道境界，左夜也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那些时分时合，时而衍生时而毁灭的丝缕光彩，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在山谷中几处夺目光华却是让他判断出了何物所在。宛如升腾焰火般的赤色琉璃其中包裹着浩瀚宇宙，似星云旋动，气势巍峨，正是万灵之根的朱果所在。
其实枯木之上到底结了几枚朱果，当是左夜受雾瘴之毒影响没有看清，但从他在树根底下挖出一枚十万枚朱果可推之，枯木上绝不止有五枚。
之所以是五枚，而不是四枚，是因为在左夜和雾中人极招对轰的时候，顺手牵羊弹走一枚，而那枚朱果落处正是蠢肥巨蚺所在。本来左夜的打算是让它拿了朱果赶紧离去，谁知道巨蚺还是没有逃出命运的摆布。
朱果号称万灵之根，纳万物灵气精华孕育而成。而左夜看到朱果的灵体形态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根枯木的灵形，并非它生机灭绝，而是包裹着四枚朱果赤晶琉璃外的是一片混沌。
茫茫混沌，诞生天地，无知起始，不知其终。
“那根枯木的灵形是混沌，那就是先天之物了!”所谓先天，生于天地之前，扎根混沌之地，诸般造化不受天地道则束锢，以造就钟灵毓秀之神奇。
“凡混沌之地，必有大造化。”坐在树下，左夜进入最深的冥想中。
频频苦战，终把拘缚自身的石锁打破。擎苍之上玄雷疾转，数声霹雳而下，太荒神体第一重天道禁锢终被打破。
值得一提的是，当太荒神体气海石磐被彻底击成齑粉之时，并没有引来天妒之劫。只是寻常的九道风雷劫，若真要强调特别，也就是左夜的雷劫较之一般玄宫渡劫还要凶险。尽管渡过雷劫他只剩下半条命，死狗般趴在焦黑的巨坑中。从家里带出的三把命星防御法器毁坏两件。最后一件是他娘亲手炼制，也被磨灭了其中三道星纹。可和记载中的天妒之劫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事出无常必有妖，被雷劫击穿灼烧的千疮百孔的体魄在灵气滋养下渐渐恢复。左夜盘身坐起，运转应龙诀和炼古玄经，左氏能屹立南楚历经诸多时代而世家传承，本命道法自当是不弱，只是尚在淬体的左夜有炼体术「应龙诀」倒未显峥嵘。
就在左夜修复体魄的时候，方圆百万里湖泽天道骤然一变，不再超然物外，不再凌然自在。左夜全身毛孔乍起，冷汗直流，未察觉到危险，只觉一股弘大意志降临，诸天万道显化，似千万双眼睛盯着自己，眼神或淡漠或忿怒或冷冽或怜悯，大相万千，不一而足。耳边又是瓦釜雷鸣，噪杂不绝，似亿万生灵诵经祷告，喝骂诅咒已是有之。猝不及防下，左夜双眼血红，邪气攻心，就听体内一声脆响，刚铸就不久的道心布满万千蛛丝裂痕于终破碎归零。
左夜一口逆血夺口而出，仰天昏厥过去。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
在意念中左夜置身苍茫混沌，他似疯子般抓狂嘶吼，扯碎衣襟，仓惶奔走，茫然四顾下皆是众生脸孔，这天是，这地也是，天地之间虚空浮现的还是亿万张神情不一的脸孔，他们或诉苦或哀怨或愤骂或诅咒，声音胜似天荒洪流，左夜不过是洪流下的一枚芥子，浮沉难由，如坠阿鼻。
“为什么？为什么要受这万道折磨，众生诅咒？为什么要担负这身罪孽，背负这永世的诅咒？太荒神体何辜，只是违逆了天道，便不被天地所容，受诸天神魔，天地众生诅咒唾骂。”左夜由最初的疯魔如狂渐转变的阴沉冷淡，洪流中他低沉着头，本来盘起的青丝披散，莫名间没过的膝盖，发色漆黑似来自九幽渊薮。他的身姿也似拔高了许多，不过七岁的年纪，却像十七八岁那般挺拔如松。
“为什么？苍生不可辜负，天道不可违背，只有臣服才能不受着泥潭苦海沉沦，只有顺从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是不是！
最后一声喝问，左夜仰头狂啸，周身恐怖气机弹开万丈洪流。天地晦涩莫辨，大道轰鸣激荡。此时的左夜黑发飞扬，全身只着片缕，他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浊世邪公子，清秀面容如今罩上了一具白骨假面，惨白色的骷髅刻画狰狞，猩红眼眸似红宝石般耀眼夺目，两道赤红目光透穿万界诸天，快速生长的骨骼指甲透着无尽力量。
正是太荒神体变体——荒魔。
太荒神体之所以在大荒之后成为禁忌，就是因为这种体质不同于其他特殊体质。它存在两种形态，一种力量形态称之为荒神，其神力可抗衡日月，镇压万古诸天，不灭不坏，不枯不朽。
另一种力量形态称为荒魔。魔者，逆万古天道，非六道而以为外道异数，乱天地之序，肆虐杀生，恣狂唯心。之所以叫荒魔，是因它施展的是天地间最忌讳的毁灭道力。
天地因道而生，灭道存在自然视为禁忌。
更可怕的是，一旦太荒神体以荒魔形态出现，那就意味着诸天万界的劫难。荒魔的出现并不意味着杀戮，而是意味着毁灭。
魔由心起，此时的左夜没有半分自身意识主导，全然沉沦于惶恐怨愤的渊薮中。方寸小岛早已崩碎，百万里湖泽也被浩荡天威蒸发近半，不仅是风火林山界，就连外面的大千世界，甚至诸天万界，天外之天都察觉到了这股帝魔霸道的威压在挑衅着天道。无上天道始终凌然天地之外，反观诸天万道竟是颤鸣不已。
东皇天，云气浩渺的仙宫之中，一双惺忪睡眼惊醒，睁眼刹那无量星辰幻灭。
“荒魔归来，太一你也该醒来了吧。”浩瀚云气上揽九重星霄，没得到任何回应，那双睡眼再次闭上，无量星辰转瞬再造，一切恍如从未发生。
西佛天，须弥灵山之上，一尊佛陀虚影显化，三界六道，亿万信众皆虔诚跪拜。
“有魔出世，末劫将至，万道或因其而不存，诸天或因其而覆灭。入我门者，当自修圆满，得证大自在，以求超脱红尘桎梏，禅悟渡劫法门。”洪亮法音穿过九天十地，但凡佛门庙宇，坛上佛像皆焕发祥和佛光。
西佛天上，佛祖降下法身弘扬佛法，一时间须弥灵山造化万千，金莲如雨，灵泉福泽，无数信众于一念间证得大自在。
北荒天一处亘古不灭的洪荒帝境中，一名青年坐在荒石上，其貌不扬，神情慵懒，一身白素，青丝随意披散，于幽暗虚空独坐，目光却是透过重重宙宇，平静地看着世间万态。
“你看，道庭和灵山那边庆云缭绕，金光耀眼，他们弟子众多，不像我们这里，这里只有我和你。算起来有三百万年了吧，你离开我三百万年，我看破未来一角却不知何从开始，又从何延续。或许荒魔归来预示着什么，算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轻风徐来，荒石上不见人影。
一场因为荒魔归来引发的异动，正以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趋势影响蔓延着。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站在湖泽上，望着苍穹，仿佛那里有什么存在在和他对视。
啊！
变调的嘶吼从左夜惨白的喉咙中发出，实质的音波掀起虚空骇浪犹如百万级飓风横扫九天十地。
崩毁的方寸小岛似被分割了千万刀一般零落成各个岛屿。就在左夜再度发狂之际，隐没在群岛中的一块突兀枯木突然迸发出惊人之势，引动天地风云之变，湖泽之下波澜暗涌，山川地势瞬息而变，磅礴地气化作神链穿出沼泽缠绕荒魔身上。荒魔有心挣开，不料天地不再蓄势，一式雷罚降下，万丈雷霆似灭世神剑直斩而下，分外不留情。
荒魔的怒吼声湮没在无量雷罚之下，若是有大能者观此情此景，定当心神失守，仅是一眼也足以让他焚魂道灭。
天地演变「雷城」之劫，幻化出天界十万天兵天将操纵亿万雷劫屠杀荒魔。
小世界的风火林山界自然承受不住此等灭世浩劫，更别说置身其中的生灵。
“怎么回事？世界末日了吗？卧槽，我还没有和谢师妹表白，就要死了吗？”
“不要，我还没成道飞升，我怎么可以死！”
“爹娘，你们在哪？”
“他奶奶的，老子还是处男呢！”
“娘的，终于要死了。”
无论是六道会武的道院弟子，还是在这里试炼的宗门世家子弟，在灭世之劫降下的瞬息便给自己盼了死刑。
灭世威势逐步扩张，小世界的时空道则渐渐瓦解，逐步崩毁。
一切在无声息中完成，那或凄厉或哭号或咒骂或淡然的喧嚣在内心恐慌达到极致时归于虚无，唯有一丝绝望和可笑的希冀让他们安静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原来，末日可以这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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