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退簪
第二日天还未亮，长玉睡得朦胧间听到外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她披上外套去开了院门，只见章文先瑟瑟发抖站在外头，鼻子被冻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了。
章文先看向她，缓缓将放在袖中的手伸出，递向她。
长玉见他手上是那枚玉簪子，不解其意的看向他，只听得对面人说，“玉妹妹，我母亲说侍郎大人如今身居高职，而我家只是在岭南乡下做些小买卖，实难配上大人一家。所以这簪子……”
长玉心中了然，顿了顿拿回簪子。又听得章文先急道，“玉妹妹，我是对你有意的，只是……只是……”
她扯出一个笑来，已经没有心思去听章文先的解释了，换作以前，她肯定会把这簪子直接甩对面人的脸上。只是现在她不敢，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得罪。
章文先还在絮絮叨叨，长玉抬头打断了他的念叨，“文先哥哥一路好走。”说罢，一把将门带上了。
小圆被吵闹醒，跟着出了门，迷糊着双眼看了过来，“姑娘，是谁啊？”
“无人，接着去睡吧。”她握了握手中的簪子，沉声道。
前院，华拂已经起来了，侍女在给她梳妆的时候说章氏母子已经准备回程了。
“这么早？”华拂一愣，意识到大约是事没谈成，起身迅速穿戴好外裳，“我去一趟。”
出了院门走至一半，她忽又想起礼数还是应该做齐全，于是令侍女返回房里取一些钱来。
时间紧迫，侍女返身去时，她脚下的步子也没停。此刻后院伙房的奴人已经起来了，她思虑着这事不能太过宣扬，便没走后院的正道。
而是往中院张氏院子外的一条林荫小道走去。
……
翌日，宋喜家的准时准点的来长玉的院里送药。
小圆从后院伙房领了吃食回来，长玉正喝完药，一眼看出小圆的脸色不对劲。她收回目光来，待宋喜家的走后才问，“怎么了？”
小圆眼中泛着泪花，拿着盘子的双手也打颤，“姑娘……我听后院伙房里的人说，说……”
长玉皱了皱眉头，“说什么？”
“他们说，大姑娘在房里自缢了。”
刹那间，朗朗乾坤，好像有一道雷径直劈了下来。长玉只觉得灵台一空，怔愣着望向小圆。“你是不是听差了？”
“是真的！”小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又害怕自己声音过大引起外头人的注意，只得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还是送早食的姜妈过去发现的。主人和大夫人现在都已经赶过去了，主人还压着府里头的人说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长玉听得脚下一软，直接跪坐到了地上。
小圆赶紧放下盘子扶起了她，眼眶里的泪珠子还在往外掉，“姑娘，我好害怕。”
“她是不会自杀的，肯定是有别的什么事。”长玉摇了摇头。说话间，她抚住了自己心间，一股咸腥的味道从她口中直冲了出来。
“姑娘！”小圆看着地上鲜红的一滩血，吓得一声大叫。
长玉失神的望着地上，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她抬手擦拭掉嘴角的血，道，“现在那里人多我们也去不了，等到晚上人散了，我们去看看。”
小圆声音里都发着颤，“姑娘，我们要晚上去吗？”
长玉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如今也不过十四岁，要她晚上和她一起去，着实是为难她了。
她拍了拍小圆的头，“那你今天晚上好好把被子捂严实，捂暖和，让我回来就有个热被窝睡，听到了吗？”
小圆擦掉脸上的泪珠，点了点头。
子时。
整个侍郎府除了大门口轮班守着的奴人，府内过道上已是没有来往的人了。
长玉挑了件不起眼的暗色衣裳穿在身上，直奔华拂的院子而去。
此刻华拂的房内。循穆摸了摸内间的案几，手指上沾染上了一些香灰。
明德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手上拿着一枚竹简，递向循穆，“看墨迹应该就是昨日写下的。”
循穆接过那枚竹简，借着窗外的月光一览，已是了然这件事的整个过程。
竹简上短短两行字：“初九日，我因路及张氏茹阳内院，目睹见张氏与管家吴祖才通奸而被张氏盯上，唯恐命丧黄泉，特留此书。”
他拿着竹简，不以为然，今晚特地来一趟，原是好奇为何这府中突发一桩命案，便想来查查看和他要调查的事有没有些关系。
“既然是他太史寰内宅之事，我们就不多事了。”循穆将竹简放到了案几上，眸中现出丝厌恶来。
这一家子可真是乱……
话落，外头传来一阵轻而急的脚步声。循穆和明德一对视，各自迅速隐身到内间暗处。
院门处，长玉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以后，用最快的速度靠近华拂的房间，推开门溜了进去。
幸而这夜的月亮堂得很，她进了这黑漆漆的房间，还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不做多想，首先朝着华拂内间休息的地方而去。
奴人说是早上发现的，那就代表事情极大可能是发生在夜里的。
“华拂夜里睡得早，会不会是在睡梦中遇害的，然后再被凶手伪造出的自杀现场呢…”
她想着，俯身朝着华拂的床上摸去，却发现床上干干净净，除了被褥和枕头，再没有别的东西，甚至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她突然站了起来，看向这张床。被褥一应摆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不像是头天晚上睡过人的。
那究竟是怎么被害的呢，她皱起眉头，脑海中快速的思索着各种可能。
循穆在暗处看着她来回踱步，大致猜到她是来寻找死因的。一时间觉得有些趣味，索性换了个轻松的姿势看着了她。
长玉思索着走到了案几边，一眼发现了案上的竹简。她迅速走过去拿了起来。
循穆在暗处抬了抬眉。
终于是发现这么明显的东西了。
长玉看完竹简上的字，手中的竹简险些落下地。
“张茹阳，又是她！”她通红着一双眼，带上竹简立即出了门。
人走后，循穆和明德才从暗处出来。循穆走回案几边，将自己来时留下的手印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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