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孕育（四）
扯了一天要开会梳理案情，结果折腾到晚上九点多，人才来齐。
开会的人不多，都是部门负责人。
“今早六点半，我们接到报警。目前在桃源区三径街的菜市里，找到了三袋尸块，分别是受害人腰部以上的躯干和两条手臂，其他部位暂时还没找到。”望参简单地把案情顺了一下。
解令安已经把尸块拼好了，拍了张整体的照片，用磁铁贴在白板上，简单明了。
“初步判定，死者男性，dna还在数据库里匹配中。年龄在25到40岁之间，身高在175到185之间，死后被分尸。尸块并不僵硬，还没腐烂，也没有冷冻过的迹象，考虑到天气因素，死亡时间大概在2-4天之前。”解令安翻阅着夹在记录板上的资料。
“从脏器情况上看，目前推断不出死因。但死者身上有几处淤痕，指甲里提取出了布料纤维，可以断定他在死前与人发生过争执。”
“指甲里有其他人的皮肤碎屑吗？”江未济插了一句。
“……”解法医眼皮一跳，瞟了他一眼，“没有。”
解令安特别讨厌自己在汇报的时候被人打断，江未济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总喜欢打断他说话，还时不时要质疑他的判断。
“尸块截面并不利落，留下刀具反复切割的痕迹，凶手可能力气较小，或者用的刀比较钝。从骨骼截面上看，是用化学物溶断的，应该是硫酸一类的，成分还在检测。”解令安顿了顿，从文件中抬起头来。
“目前能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了。”解令安把翻开的资料盖了回去，看了眼徐霁。
“我没什么要补充的，垃圾袋是市面普通的袋子，没找到凶手指纹。”徐主任说。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凶手在肢解时，也不会发出太大声音。”望参托着下巴，面色沉重，“凶手应该是在居民楼内分尸的，不然也不会选择抛尸在市区。”
“望队。”江支队喊了他一声，“这几天还是得重点排查菜市半径五公里内的居民。根据以往抛尸案经验，凶手的活动范围大概在老城区和周边地域。”
望参点头，又问老赵，“赵科，你那边呢？”
“下午我按你说的方向筛了近期失踪人员名单……”老赵黑着一张脸，手一摊，“完全没有符合你们要求的人。”
“再等等吧，可能还没报，毕竟死亡时间还不到一周。”望参揉了揉眉心，死者不是弱势群体，失踪案里找不到匹配的人也在他意料之中。
“大概率还是熟人作案。”江未济舒展了下腿，坐没坐相，就差没把腿架到桌子上，“今天警力都调去老城区找尸块，没搜到，明天得扩大范围搜。头找不到，这案子难办。”
空气有些凝固，这碎尸案几乎是无从下手。
“算了算了，都回去休息吧，在这干坐着也没用。”江未济说着就站起身要走。
“司教授。”望参冷不丁喊了司明堂一声。
这人全程一句话不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抱臂坐着。
“嗯？”司明堂抬了下眼。
“关于凶手，你能看出什么线索吗？”望参踱到他面前，从上往下看他。
司明堂笑了一声，“我要是看不出线索，望队还不让我走了？”
望参一僵，没想司教授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开他玩笑。
他轻咳了一声，避开司明堂的目光，“当然不会。”
司明堂没再作弄他，靠上椅背，开口道：“凶手会选择碎尸，动机无非三类：隐藏死者身份、泄愤、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第一种是自保性动机，后两种属于情绪性动机。
这个案子，尸体被切得很碎，光小臂就被切成了两块，手指也都被切了下来，而且还进行了抛尸，目的就是为了自保。
碎尸是为了切断罪犯与被害人间的关系，抛尸是斩断他与犯罪现场的关联，这两点都是为了满足罪犯的安全需求。
所以，凶手和死者的关系，不止是熟人这么简单，很可能还存在亲密关系，才会把尸体切这么碎。而为了隐藏尸体，抛尸肉摊，看得出凶手是个谨慎的人。虽然分尸案大部分是男性所为，但这案子，暂时不能排除女性。”
司明堂这么一解释，倒也吻合了法医分析尸块截面时提出的，凶手力气可能不大这一条。
说到亲密关系……望参眸中一凛，走到白板前，仔细看了眼那拼合好的尸块照片。
死者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层薄薄的腹肌，皮肤也较细腻，怎么看都不会和菜市送货员扯上关系。
“赵科，你把监控里疑似菜市送货员的人都找出来，明天把人脸对一下。”望参说，“我怀疑，凶手伪装成送货员进出菜市。”
老赵点点头。
散会时已经很晚了，望参打了个哈欠，被害人的下半身和头都还没找到，想想就脑袋疼。
他边收拾着东西，一抬眼见司明堂要走，忙把人喊住。
司明堂脚下一顿，靠在会议室门框上等他。
望参飞速收好东西，抱着资料，把会议室灯灭了，“我顺路送你一趟吧。”
“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望参把门关好，又补充了一句，“案子的事。”
望参有些心虚，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一天下来，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和司明堂聊案子的事。
“稍等我一下，马上。”望参说着，回办公室把文件放好，披上外套出来一看，整个楼层已经空荡荡的，人都跑没了。
“他们跑得也够快的……”望参抽了下眉毛。
“毕竟这案子目前确实没什么落点。”司明堂接过话。
“也是。”望参无奈地摇摇头，检查了一遍楼层，把窗都关好落了锁，才走出办公区。
灯一关，楼层暗了下去，只剩电梯旁的灯还亮着。
望参按了下电梯按钮，看向司明堂，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剩下的尸块，凶手抛在哪了？”
司明堂有些意外，笑道：“望队，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不是凶手，怎么会知道？”
“随口问问，毕竟我不问，你从来都不说。”望参调侃道，转而又叹了口气，“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凶手早在今天之前就把其他部位抛了，我们没发现。”
“虽然我是不知道剩下的尸块在哪，但你要说在这之前有没有抛过……”司明堂顿了顿，“按凶手目前呈现出的心理特点来看，我推测，今天找到尸块，可能是凶手在试探，应该是第一次抛。”
“试探？”
“一般碎尸，很少凶手会把尸块抛在同一个地方，分散抛目的是给警方增加调查难度。目前找到的尸块，切的比较碎，而且也抛在容易掩人耳目的菜市里。看得出凶手这一次的抛尸，是认真考虑过的。
第一次抛的心理机制多是担心害怕，也有试探的成分，想看警方能不能及时发现。不过今天出警很快，凶手下一次抛尸估计不会再选择菜市了。”
电梯叮一声，门开了。
“那——剩下的凶手会抛在哪？”望参抬腿走进电梯里。
“如果是你，在警方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下，你会怎么选择？”司明堂反问他。
望参一怔，垂下眼，按了下楼层按钮，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司明堂看出了他的顾虑，笑了笑，替他作了回答：“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再抛了。”
“剩下下半身，想要让尸体凭空消失比较麻烦，毕竟要把尸体搅碎冲进下水道，用水过量容易引起警方怀疑。有两个方案，一是找地方掩埋，二是沉江。”
“那头怎么处理……”
“留着吧。”司明堂语出惊人，“毕竟头是确认身份最重要的部分，不如留在自己身边。”
望参僵了一下，一股恶寒从脚底窜了上来。
“有时候我真不想和你讨论这种问题。”望参剜了他一眼，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司明堂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研究罪犯行为和心理，不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问题，怎么追查凶手。”
望参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虽然我赞同你的观点，但我不太希望你过于深入去解读他们的行为，毕竟，”他顿了顿，“听起来实在太变态了。”
“你放心，除了你，我也没和其他人探讨过犯案手段。”司明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让人难以捉摸。
望参心下一跳，这话他怎么揣摩出了股莫名的亲昵感。
电梯刚好开了门，他忙一脚踏出这有些狭窄的空间。
深夜，医院病房外，前台值班的护士正打着瞌睡。
一声轻轻的叩桌声把她唤醒。
小姑娘抬起眼，见是值班医生，面上一赧，“不、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困了……”
“没事，下次注意点。”值班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朝她温和地笑了笑。
“杨姐，这两天周医生怎么没来？”护士问了一句，她这两天忙得够呛，好几个本已经定好手术时间的病人都被取消了安排，她们几个倒霉护士，刚安抚完病人，又去安抚家属。
“周医生？他请了几天假。”值班医生蹙了下眉，说到这事她也冒火。本来就够忙了，现在倒好，周医生手里好几台手术都推她身上了。
“啊？”小护士脸上疑惑，明明手术都安排好了，怎么说请假就请假。
“你刚调来我们科室，还不清楚。”值班医生打量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周医生是院长儿子，每个月雷打不动要请一两次假，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习惯就好。”
小护士捂了下嘴，“难怪……我就说手术推掉了怎么科室没人抱怨呢。”
“嘘，你们别私下议论他，不然哪天丢饭碗了都不知道。”值班医生朝她眨眨眼，“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知道知道，杨姐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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