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焚心幻境
画面一转，眼前的“少昙”消失不见，周遭的景象快速移动。等少昙再次看去，面前的景象不再是梵境，而是盛大的宴会。
众神推杯换盏，神女翩翩起舞，好不热闹。少昙侧头，看到少昊帝君与陆吾正在她身侧交谈，她自己安静在坐在一旁，在这热闹的大殿中显得有些多余。
晃神间，少昙听到神界二皇子天泽的声音响起。
“少昊帝君，这便是轩辕帝君在梵境收的女儿么？”
少昙抬头看去，便见天泽端坐于主座之上，手捏琉璃杯饶有意味地看着她，众神也纷纷安静下来，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于是显得不知所措，只得低下头来避开众神的目光。
身侧的少昊帝君开口道：“殿下说的不错，此女正是吾妹少昙。”
闻言，天泽笑了笑，道：“恬静淡然，的确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天界众神面前，便是随少昊帝君参加二皇子天泽举办的宴会。
宴会结束之后，因着少昊帝君宫中的凤凰神女下凡历届出了些变故，少昊帝君便随着陆吾神君先行离开了，留下她一个在原地不知所措。
无他，她初入神界不久，并不曾来过九重天，九重天中殿宇众多，且不论她能不能从九重天回到长留，单单走出这九重天的天门对她来说都是一件难事。
正在她踌躇之时，那位天泽殿下走到了她的身前。
“少昙上神可是不认得路？”天泽关切问道。
少昙低头，有些难为情：“是。”
天泽爽朗一笑，抬手拍拍她的肩膀，道：“这有何难，本殿送上神回去便是。”
她虽然甚少与众神打交道，却也知让一个皇子为自己带路有些不妥，正想拒绝，天泽却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带她出了殿门。
一路上，天泽都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她觉得奇怪，于是下意识将手臂往自己这厢拉了拉。
天泽感知到她的动作，却并未松手，只是回头朝她笑了笑，问出了一个在少昙眼里极突兀的问题。
“少昙上神应该还未婚配。”
少昙一愣，虽不知天泽为何突然问起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她还是乖乖答道；“并未。”
闻言，天泽朝她又走近一步，温柔道：“那上神觉得做我的皇子妃如何？”
“啊？”被天泽的话语惊到，少昙猛退两步，险些从云头上落下去，幸而天泽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未松。
见天泽的表情不似在玩笑，少昙缓了缓神色，斟酌了许久，才恭敬道：“我初入神界不久，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神，而殿下贵为神界皇子······”
“上神多虑了。”见少昙面上的犹疑之色，天泽打断少昙的话，笑道，“本殿对上神一见钟情，因此生了求娶之意，上神无须因着那些规矩烦恼，只要告诉本殿下愿不愿意做本殿的皇子妃便是。”
天泽目光灼灼地盯着少昙，眸中的热切令少昙避无可避。
少昙忙道：“小神如今寄于轩辕帝君门下，婚姻大事恐怕要由帝君做主。”
她虽是这样讲，心里却明白的很，她只是单纯地不愿意嫁给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子罢了。
她并不知道天泽口中所说的一见钟情是怎样的感觉，甚至说，她对“情”这个字根本没有概念。
让不懂情的她突然接受求爱，实在是······
“无妨。本殿会亲自向轩辕帝君提亲，只要上神愿意，轩辕帝君自然会答应你我的婚事。”天泽依旧不依不饶。
说着，天泽掉转方向，像是要带着少昙立马去见轩辕帝君。
少昙立马拉住天泽，面露为难之色。
“怎么？上神不愿意？”见少昙目光躲闪，天泽的眸光有一丝冷却，语气比方才也严肃了一分。
少昙心下一横，挣开天泽的手，后退一步跪在地上。
“殿下赎罪。”少昙咬咬牙，终于不再躲闪。
她抬头，盯着天泽冰冷的眸子，坚定道：“小神不愿意。”
“不愿意便不愿意，上神这是做什么？”天泽并未生气，只是笑了笑。
他眸中的阴冷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温柔和善的暖意，变化之快，少昙险些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
见少昙不敢起身，天泽只好弯腰来扶少昙，边扶边劝慰道：“此事是本殿欠考虑了，上神只同本殿见了一面，本殿便向上神求亲，是本殿唐突了，上神莫怪本殿才是。”
天泽温言细语地安抚她，少昙这才缓了口气，在天泽的搀扶下想要起身。
天泽却在她半起之时按住她的手臂，让她无法起身，也无法完全跪下。
天泽就在她保持这样不上不下的姿势时突然冷笑了一声。
“只是本殿没有想到，一个青莲修成的小仙灵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拒绝本殿。”
少昙顿住，心里泛起一股寒意。
她突然发觉，自己并没有看花眼睛，方才她在天泽眼中看到的阴寒是真实存在的，这样的认知让她遍体生凉，不敢动弹。
“若没有轩辕帝君和少昊帝君，你以为本殿会多看你一眼么？不知所谓。”天泽附身，在她耳畔冷冷开口。
说罢，天泽松开少昙，冷眼看少昙脱力跌坐在云层上。
“本殿还有要事，便不奉陪了，上神请便吧。”
少昙看着天泽拂袖而去，丢下自己在这不知是何处的荒凉之地，心里泛起一股子酸涩，她抬袖拂面，只觉得这神界当真不是个好去处。
“被佛界抛弃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你在这神界还要受此凌·辱。”
“少昙”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讽刺道。
少昙抬头看去，只见那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黑衣女子再次出现，女子半蹲在她身前，脸上挂着的是十足十的嘲讽。
她眼瞧着“少昙”讽笑着看自己，抬手却是拂去自己脸上的泪珠。
“轩辕帝君的女儿，少昊帝君的妹妹，神界的少昙上神，多神气啊。”“少昙”收回手，挑挑眉。
是啊，多神气啊。少昙心想。
她因着这样的身份可以自由行走于九重天，可以参加普通神者无法踏足的宴会，可以在宴会中坐在上座，甚至可以让天泽在初见她时就可以对她示爱，多么神气啊。
可是，这样的神气不过是猴子头上戴的金冠。
众神赞美她，是因为那顶华丽的金冠。
而众神看她，不过是像看着那只头戴金冠狐假虎威的猴子，只觉得她滑稽又可笑。
“是呀，滑稽又可笑。”“少昙”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重复道。
“少昊帝君明知道你不认得路，还是撇下你独自离开，不正是说明在他们眼里，你什么也不是吗，你真以为他把你当妹妹么？”
“那个皇子天泽第一次见你便向你求亲，你以为他喜欢你？他喜欢的是你的身份，喜欢的是与你结亲之后轩辕帝君和少昊帝君带给他的权利，而你，不过是权利的附属品，一个他得到帝君支持的工具。”
“少昙啊少昙，你说我还是该羡慕你，还是该为你可悲呢。”
“应该是该羡慕你吧，毕竟能成为工具，说明你还勉强有点价值。”
“够了！”经受不住“少昙”一句又一句的打击与折磨，少昙猛然冷喝。
她抬头盯住“少昙”，双目发红，被戳中痛处的羞赧与愤懑齐齐涌上心头。
“别再说了！”少昙艰难喊出声，她觉得自己心口发疼，只得按住胸口，附在地上猛烈地喘息。
“少昙”冷冷地看着她，轻笑一声，顿时消失不见。
——
焚心幻境外。
君流芳饶有意味地看着幻境中痛苦的少昙，不屑一笑。
他手中朝幻境中输送灵力的动作未停，转头看向面色严肃的阿献，笑道：“冥主，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女子，你确定她是战神蚩尤的转世？”
他也不想如此嘲讽少昙，可少昙的心结在他看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罢了。
毕竟，他生来就高高在上，受尽魔族捧爱，他的目标是一统六界，做六界的主人。
对于少昙心里的这些挣扎与痛苦，他觉得没有意义。
要不是感知到少昙自戕的念头，他才不会费心开启什么焚心幻境，毕竟，少昙是唯一知道他秘密的存在，少昙若是死了，他的秘密就好像随之被埋葬了，而他这样的性子，绝不会再次将自己的秘密透露出去。
这样想着，他就觉得少昙要是死了，多少是有些可惜的。
阿献盯着幻境内的少昙，嘲讽道：“都说你的焚心幻境能引出生灵的心魔，可在我看来，这样的言论不过是夸大其词。”
君流芳将手一摊，无奈道：“不是本君糊弄冥主你，你也看到了，她的心结不外乎是什么被抛弃被轻视。你知道的，只有强烈的欲念和恨意才能催生出强大的心魔。她无欲无恨，有的不过是对自己的悲悯而已。”
“既然你能催生出她的心魔，就说明她并非无欲无求。”阿献在矮椅上坐定，随手化出一个精致的杯子。
她端起杯子，悠闲地喝了口茶，而后抬头扫了幻境中在云头上悲泣的少昙一眼。
“继续吧流芳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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