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哪家酒楼好吃一点呢？”
三人站在宽敞的大街上，一时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
“竹轻你说。”江离看向和她一样皱着眉头的竹轻，按理说他们这三人中，最熟悉云州城的应该就是竹轻了，只是见她这模样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
“夫人，奴婢也没主意啊。”常年跟在江离身边的竹轻哪知道这些，平时都足不出户的，也就是这几个月跟着夫人才出门频繁了点。
“那随便找个酒楼吧，快饿死了。”
三人就近找了个装修精巧的酒楼。
楼里客人不多，酒桌一半空一半满，刚落座就有小二上来招呼。
江离点了几个招牌菜，还要了一坛女儿红，上次她在翠玉楼喝的酒完全不够味，她要看看这传了千年的女儿红是不是也跟那清酒一样索然无味。
“夫人，我们这样在外面吃了，大人会不会责怪？”竹轻纠结了好久还是把心中忧虑说了出来。
酒楼里还请了说书人，江离听得正起兴，听到耳边的话，不由沉了脸，“怕什么，他说不定也没回府呢，更何况他这么忙哪有功夫管我们？”
真的是这样吗？想到前几日大人在得知夫人一个人留在桃宝居时那阴沉的脸她就不禁发颤，希望今晚真如夫人所说大人不在府上吧。
二楼说书人讲完了上古传说，又讲起了羲和异事，跨度之大让江离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朝代背景。
“论谁是羲和的天之骄子，非当朝首辅慕容珏莫属，不过世人只知他如今的风光，却不知早些年前首辅慕容成被弹劾，相权势力处于低谷。”
“即使那场南北之战让慕容珏名声大噪，但那时他也才十七岁，仅凭他一人的力量绝无可能对抗朝中其他的势力，后来他在朝堂上整整消失了一年，云州城无一见过他，据传闻那一年慕容珏是被某个手握大权的重臣软禁了，后来逃至西周，一待就是大半年……”
原本听得入迷的江离听到这儿也心生疑惑，这是可以说的吗？把朝廷重臣当八卦故事一样谈论不会被杀头吗？
“夫人不必担心，”竹轻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大人名声受损，不由解释道，“这些说书人讲这些不过是为了博众人一笑，只不过用大家熟悉的名字更有代入感罢了，大家都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有时候酒喝大了，当朝皇上都能变成下酒菜呢。”
“原来是这样啊……”
这个她还真没想过，原以为随意议论朝廷中人尤其是这种涉及各方势力的话会被杀头，没想到竟然这么包容，看来这个朝代的言论还挺自由的。
等了一刻钟时间，饭菜终于上齐了，台上说书人还在继续，故事主角依旧是慕容珏，只不过题材从权谋变成了言情。
“慕容珏流落到西周后，结识了当地的公主，年轻貌美的公主救起温雅如玉的公子，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公主更是以身相许。”
“只不过好景不长，一年后慕容珏被皇帝召回，听说当时公主还怀有了身孕，可惜最终有情人终是相隔两地。”说书人一脸惋惜，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有这事呢。
“当年慕容家的势力远不如现在，原和公主许配了终身的慕容珏无奈被逼娶了当时还是首富的姜氏之女……”
江离听着，顿觉嘴里的菜索然无味，敢情她成了书中夺人所爱的恶女人了，虽然当时那个姜璃还不是自己，但还是莫名不爽。
这种程度的话，是不是算造谣了，不知道慕容珏那家伙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一旁的竹轻察觉到她的异常，小声安慰道：“夫人，这些都是假的，您别往心里去。”
江离抬头看了她一眼，口是心非道：“我才没往心里去呢，我倒希望是真的。”
她嘴上说着没事，手上筷子却敲的叮咚作响，一筷子下去能把人杵死。
坐在一旁的竹轻和宋书听见声音不由浑身一颤，却都没敢说话，静静吃着碗里的饭菜。
耳边说书声还在继续，只是这热烈闹哄的氛围早已被江离身上的寒气自动隔离在三尺外，显得她这桌与这酒楼格格不入起来。
“啪——”
不知过了多久，江离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借着手边的茶盏漱了口嘴。
她两手扶着桌沿，看了眼右手边的竹轻又看了眼左手边的宋书，冷声道：“都吃饱了吗？”
两人见状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没吃饱也说吃饱了。
“那回去吧。”
她说着便起身，刚走到门口，想起那坛还没开口的女儿红，心下纠结一番还是吩咐了宋书捎上带回去。
三人出酒楼时已是月明星稀，影子被拉得长长，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落在月前的树梢上。
走了不知多久，跟在江离身后的竹轻终于察觉他们所行的方向不是相府而是刚刚来时的方向，犹疑着轻声询问：“夫人，不回府吗？”
这马上要到戌时了，等到了宵禁就回不去了。
竹轻心里担心，但江离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走在前面，等她再抬头时已经走到了桃宝居门口。
“嗯？你怎么还在这里？”这话是对竹轻说的，“不回府吗？”
“……”竹轻无语，心想夫人这是把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了啊。
“夫人不回去，奴婢不敢。”
上次她一个人回去，大人那眼神阴沉的随时都能把人就地处决了。
而江离却把她话里的意思听错了，以为她怕黑，不敢一个人回去，还贴心地朝一旁的宋书吩咐道：“你送竹轻回去。”
说完，还使劲给竹轻使眼色，那意思明显在说给你创造了独处机会，可别浪费啊。
竹轻读出她话里的意思，莫名羞红了脸，在大红灯笼的映衬下尤为显眼。
江离看见了，心想真是个纯情的小姑娘。
在爱情面前，恐惧算什么。
那晚，竹轻抵不过心中的悸动，忸怩着让宋书陪着回了相府。
江离则一个人留在桃宝居整理当天的订单，又列了明天要卖和要进的货品清单。
窗外蟋蟀叫的“瞿瞿”，不知过了多久，宅门“吱哑”着响起又落下，是宋书回来了。
他敲响正屋的窗户复命，江离抬头应了一声，随后落入一片寂静。
第二天清晨，江离被竹轻推门的声音吵醒。
“夫人，您这一晚都伏在桌上睡了？”竹轻急忙上前扶起江离。
江离闻声坐起，一副要醒不醒的样子，她也忘了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现在只觉脖颈生疼，好像有人半夜趁她睡着偷偷折了她颈子一样。
“好疼——”
她抬手揉了揉，竹轻见状也伸手帮她揉着，力道不轻不重，按的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夫人，要不您今天还是别卖那货了。”竹轻忍不住心疼道。
“那可不行，”江离厉声拒绝，“做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更何况她这还是刚起步。
竹轻不理解，夫人已是首辅之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苦再遭这罪？难不成夫人也是那种权欲越大野心越大，财势越盛妄想越浓的人？
那天之后，江离几乎没离开过桃宝居，过上了以前在工作时那种日夜颠倒的生活，甚至比那还要辛苦。
以前做直播有手机有网络就好，直播时间只需要编辑一段话再靠网络社交平台就能通知到位，不像现在她要提前一小时提着破锣在门口叫半天，还要再提前两个小时准备好给观众落座的场地，瓜果点心不能怠慢。
“直播”期间还要照顾后排观众的情绪，时不时要吼一嗓子以维护现场秩序……最主要的是她现在这个身体根本无法支撑自己高强度工作，以前她一坐能坐六个小时不喊累，现在她坐两个时辰都要虚脱了，能撑到第七天，全靠意志力。
还好，付出终有回报，这回报甚至比她想的来得更快更猛烈。
每天到访的观众由院子里明眼就能数过来的一小簇变成如今门口外长街都挤不下，她一抬头还能看见隔壁翠玉楼和对面茶馆二楼上投来的殷勤目光。
订单也一天天在激增，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给竹轻加了月钱让她晚上留下了一起整理货物。
她也因此结交了好多世家小姐，除了沈凝烟还有城北里街的陆府长女陆秀禾、城南的钱夫人……
这些人都是有钱的主儿，买东西从来不缺钱，只是缺个拿主意的人，如今有了江离，自个儿买东西前都要来找江离询问一番，似乎有了她的建议才敢放心入手。
于是乎，江离除了下午要做“直播”外，早上和晚上还得抽空招待这些姐妹，维系维系感情。
一个夜深人静、落着丝雨的晚上，竹轻在桃宝居帮忙整理这几日的订单，宋书在一旁装货，江离撑着纸伞从外面走了进来。
竹轻看见立即放下手中的单子，迎了上去，“夫人，今天怎回的这么晚？”
江离收了手中纸伞，交到她手里，淡淡道：“沈家小姐拉着我聊了许久。”
沈家小姐就是沈凝烟，当初接到她派人送来的邀约书信时，江离心中有一丝顾虑，毕竟对方是沈太傅的女儿，沈太傅向来与慕容珏不对付她是知道的，若自己冒然前去恐怕会被对方利用。
但转念又想沈太傅与尚书令陆廷照交好，而陆廷照又与姜璃的父亲姜程来往密切，若能趁这个机会打听一些关于姜程的事，是不是就能知道柜子里那枚敌国令牌为何会在姜府手里了？
思念至此，江离心一狠跟自己打了个赌，赌沈时的良心会比慕容珏好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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