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当七海将泷泽带到一家看似普通的二手书店时，男孩的表情有点绷不住。
他不是嫌弃贩卖咒具的地方外表太平平无奇，适当的伪装嘛，泷泽薰很懂，电视剧里经常这样演。
主要这间书店的地址，对泷泽薰来说比较微妙……
“怎么了？”七海看出了泷泽的犹豫。
泷泽薰摆手，神色如常，“没事。”
“别担心，符咒会阻挡气息的。”
尽管那种黑色的诅咒已经平静很久了。
而不论如何，他都会在男孩身边。
泷泽点点头。
他真正烦恼的，是这里离他上的大学实在太近了。
以前下课后跑出去打工，这条街简直是必经之路。
他好像还进过书店，以为能淘到点有用的二手书，比如老师推荐他们下去阅读的文学作品之类的。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店里的书籍种类又冷又偏。
原来人家的主业根本不是卖书。
没想到咒术师们的据点离普通人这么近……
现在更大的问题在于，周六了，他应该不会在附近遇到自己的同学吧？
泷泽薰有点担心。
尽管上大学以后，泷泽继续了自己做透明人的策略，除了两三个说过几句话的，其他根本没交集。
同学又不可能付他薪水，他干嘛要费力伪装？
估计连他休学的事都不会被注意。
最好别遇到熟人，拜托了。
泷泽心中默念着，跟七海进了书店。
老旧门扉上的风铃作响。
店里几乎摆满了书籍，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甚至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细小尘埃。
书本陈旧的味道泷泽薰忍不住咳嗽几声，七海没什么变化，好像对男人来说，在哪里都不影响他保持冷静而斯文的态度。
书店店长——不，应该说是咒具师，是个看上去挺慈祥的老人家，似乎跟七海很熟悉，两个人叙起旧。还问了问起七海普通生活过的怎么样。
“现在来找我做咒具，打算重返咒术界？”
咒具师把店门关起，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带着七海和泷泽穿过书架，往阁楼走去。
“不过在公司上班太久，连咒力也消失了？”
老人的玩笑有点像挖苦。他当然也看见了泷泽，并且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低微的咒力量，那么这副经过特制的眼镜，是为谁而准备显而易见。
他会这样说，有一部分原因是气恼七海建人，当时居然真的一下子就跟咒术相关的一切断了联络，明明高专时，对方还经常跟同学来他这里修咒具。
也算是看着对方长大的。
七海建人：“没有要回去，是私人委托。”
和堆满旧书，几乎寸步难行的一层不同，阁楼非常干净，布置成一个小型的会面室。
“比如把普通人介绍进咒术界？”
咒具师语气很和善，话语内容却在反对。
不过老人还是把一个木盒子放在桌上，拿出贴着符咒的小笼子，说可以用来检查眼镜效果，然后就走出了房间。
泷泽薰能体会到这个咒具师不喜欢自己。
或者说他不喜欢所有的非术师。
男孩又看了眼七海，微垂下眼眸，开始飞速思考，一会儿要如何改变自己在老人心中的形象。
听两个人说话语气，对方应该跟七海关系不错。
而他想让七海高兴。
毕竟宠物狗也有应尽的义务。
七海把咒具取出来。
样子是那种最常见的细框眼镜，圆形镜片，眼镜腿是金色的。泷泽上学时，见过不少同学都有同款。
七海建人能感知到上面蕴含着的咒力量，而且基本已经到了这件物品所能承受的力量极限，还保持住了平衡，想来没少让咒具师花功夫。
只是不知道对泷泽有没有用。
男孩看不到咒灵，很有可能是身上的诅咒在影响。
金发男人顺手帮泷泽戴上。
略微偏大的镜片，把泷泽的脸庞衬得更加小巧，配合上他无辜的长相，还有刚刚修剪的清爽发型，看上去更乖了。
七海建人把贴着符咒的笼子推到桌子正中间。
“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么？”
笼子里装着一只低等级咒灵，跟蝇头一个级别，看上去有点像变异老鼠，就算跑出来，也不会造成人类死亡，至多是失眠多梦，或者腰酸背痛。
泷泽薰眯起眼睛。
“……好像是有点什么。”
透过眼镜，他看到了模糊的影子。
不够清晰，但至少能够分清楚大致轮廓和颜色。
而且在里面还相当活蹦乱跳。
“紫色大老鼠？”
泷泽薰觉得这有点像猜谜游戏，“我猜的，感觉不是特别清楚。”
听到男孩的话七海建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能够看到形状就是件好事。
楼下，咒具师笑眯眯地从柜台掏出pos机。
“承蒙惠顾，两百万元整。”
“啊？！”
泷泽薰大惊失色。
七海建人则十分熟练地从皮夹取出信用卡，准备付款，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泷泽再一次为咒术界过于离谱的物价而震惊。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把七海真的弄破产吧？
帮自己解咒的五千万费用，七海没要，现在又花这么多钱……
这得怎么还？以身相许吗？
只能让他出马了。
不得不说，泷泽薰如果想故意在陌生人面前，展现出美好的样子，根本没有人能抵抗得住。
才聊了一会儿，七海眼看着老人的心情越来越好。
最后对方甚至被哄得愿意给他们打七折。
这点七海建人是没想到的，咒具师的性格他还算了解，对方通常不会被糖衣炮弹所打动。
只能说泷泽真的很厉害。
临走时，咒具师叫住了七海。
泷泽本来也想呆在书店里，结果对方嫌弃地赶紧跟他摆手，让他到外面待着，不然一会儿自己反悔，就不打折了。
泷泽薰听出来这是咒具师想支开他的借口。但他也没立场说什么，只是佯装生气地哼了一声，就跑到书店外。
说起来大街上也有很多咒灵吗？
男孩的思路很快跑偏。
书店里，没了像小雀鸟一样叽叽喳喳的泷泽，很快就归于毫无生气的宁静。
“是个很有趣的小孩子。”老人感叹，“还一点也不害怕咒灵。”
普通人看见这些怪物，大多都会产生恐惧的情绪，于是控制不住的咒力四散，更多的诅咒产生。
七海建人：“确实。”
“不过你应该知道吧？普通人和咒术师的差别？”
老人语调一转，眼神有些锋利。
“他跟那个禅院家的女孩可不一样。”
跟他定做咒具眼镜的自然不止一个人。
而他只想告诉一下远离高专、最后却又兜兜转转回来的七海，让普通人接触咒术世界，是件很危险的事。
不是说普通人会产生多大的威胁，意思是有咒力的人，最好别跟非术师有太深的交情。
因为早晚有一天会后悔。
两者产生交集，通常只会留下遗憾。
平静生活与混乱世界之间，没有缓冲带。无法应付咒灵的人，最后会选哪种都不用去猜。
七海建人没有说话。
他自然不能告诉对方，泷泽身上的诅咒问题。
见七海毫不动摇，咒具师也不多说。只是善意提醒，他才没工夫多管闲事。
七海建人离开书店，戴着眼镜的泷泽薰正蹲在地上，无聊地看蚂蚁爬。
男孩没有问对方和七海说了什么，两个人顺着街道离开。
“咒术界里，大家都很反感普通人吗？”
泷泽薰摸了摸自己的卷发，神色很平静，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得益于小时候那段过于漫长的‘孤单’生活，泷泽对旁人不经意流露出的恶意非常敏感。
那个跟他隔空对线的夏油杰是，这个咒具师也是。
虽然那位盘星教大师已经不能算‘不经意’了。
感觉频率也太高了点。
“大概只是讨厌工作。”金发男人的话有些安慰性质。
毕竟打造咒具很费功夫。
“但他应该很喜欢你。”七海建人说：“他很少会愿意打折。”
七海从高专时期就开始来这家店，得到折扣的机会都没多少。
泷泽跟咒具师只是第一次见面。
或许会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在的，但如果对方一点也不喜欢泷泽，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我知道。”
泷泽薰不算意外。
“那是他才刚认识我。”
男孩一旦有心戴上面具，接触不深的，总是很容易喜欢上他。
哪怕是对他隐约厌恶着的人。
因为——
“我有刻意讨好他。”
男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而他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对如何用不同的方式，取悦别人这个方面，有点独到见解。
当然，对方得先别发现笼罩在他身上的‘厄运’才行，不然一切都白搭。
泷泽薰的态度很坦然。
七海建人说：“其实不需要这么做。”
“因为那是七海认识的人。”
泷泽薰说：“所以对我来说才会变得重要。”
泷泽又在无意识地表达七海在他心中与众不同的地位。
他的眼神很亮，即使带上眼镜也不会遮挡那份神采。
“要留下好印象嘛。”
可过于成熟的态度跟乖巧样子之间，却体现出极大的违和感。
男孩还不熟悉戴眼镜的感觉，他有些别扭地推推镜框。
鼻梁落下红痕，他其实看不到，只是觉得很痒，用手揉了揉。
泷泽有点太使劲，短短的指甲也划出一小道印子。
“不要总是摸，要破了。”七海建人把泷泽的手拉下来，“习惯就好。”
泷泽薰嗯了一声，没有觉得七海碰他的胳膊有什么不对。
“那我戴上眼镜还好看吗？”
男孩牵住七海的手臂，态度严肃，好像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七海建人：“嗯。”
泷泽乐了，很满意对方的答案。
他的手却没有放开。
身旁的街道有自行车经过，泷泽薰没在意。
他正高兴地和七海讨论着什么，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叫住他。
“泷泽？”
对方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太确定。
泷泽薰回头。
大街上出现的不一定是咒灵，还有可能是他的大学同学。
想啥来啥，泷泽薰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有做预言家的天赋。
清濑灰二，文学院里仅剩几个偶尔打交道的同学之一。人很不错，听说高中时期好像还是相当出色的田径选手。
但依泷泽看，这家伙很有成为究极腹黑男的潜质。
泷泽薰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
想起以前为了骗七海而编的瞎话，泷泽滚滚喉咙。
要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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