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细雨渐渐停了下来。
直到回出租屋换完衣服收拾行李时，泷泽薰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原来七海说‘和我回家’，不是单纯在安慰人啊……
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慌忙从浴室找出一条干净毛巾。
泷泽薰的东西很少，不到十分钟就整理完了，甚至塞不满一个行李箱。
七海建人站在屋檐下，正环臂等着泷泽，身上还有些水渍。
泷泽跟他体型差实在有点悬殊，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只能让他先擦擦。
“谢谢。”
男人接过毛巾。
因为看到泷泽行李不多，七海建人又载他去超市买了一些日常用品，等回到住处，已临近傍晚。
七海建人的住所是偏西式的独栋别墅，在世田谷区，环境很好。
室内装修是简约风格，陈设实用并且协调一体，跟七海给人的感觉一样。
硬要说缺点的话，就是看上去有些冷清，不太像家。
傍晚橙黄色的夕阳从落地窗照进屋内，半开放式厨房旁边有一座酒柜，凭泷泽薰在酒吧打工的经验，里面有不少‘大概能抵小半年工资’的酒。
附带的花园里，甚至布置了喝下午茶的地方，里面绿植也被修剪得很好。
果然从事金融业很赚钱啊。
七海建人帮男孩安置完毕，回到一楼，顺便给他介绍日常起居事宜。
“一层是客厅、洗衣房、厨房还有餐厅，二层除了书房外，我和你住的房间都配有浴室。工作日我一般七点起床，工作需要会看早间经济新闻，可能有点吵，我尽量调小声。”
“如果你想一起吃早餐，记得按时起床。我下午五点半下班，加班会提前打电话。你身上的诅咒，我还在找应对方法，现在有些咒具没做好，你可能暂时没办法单独外出，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或是等周末我们一起去。”
“每周一、五会有专门负责打扫的保洁人员上门，你有什么要特别清理的可以告诉他们，但最好还是少接触。”
尽管七海建人在家中有布置一些防止咒灵入侵的保护性符咒，但泷泽容易吸引咒灵，普通人上门，总会不保险。
或许他需要终止一段时间的保洁服务。
七海建人转过身，却发现泷泽薰坐在沙发上，正晃着腿满是憧憬地看着他。
金发男人一瞬出现幻觉，男孩身边好像有百合花绽放。如果有尾巴，对方也许早就摇个不停。
“……泷泽，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少年很努力地点点头，“七点起床，不要出门，不要被别人发现，晚上等你回家。”
“我知道的！”
脸上的阴霾扫去，男孩笑起来。
半干的头发在耳畔翘着，棕色眼睛闪闪发亮，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可爱又可怜，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他这样的年纪，本不该被阴郁笼罩，也只有鲜活的表情最适合他。
七海建人：“……”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从泷泽嘴里说出来，他总觉得有点怪。
好像什么金屋藏娇的庸俗戏码。
邀请少年同居，并非七海想要乘人之危，这大概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出的最好办法。
对方身上的诅咒何时再出现还不好说，如果放任少年待在外面，也许又会遇上高等级咒灵。他不能保证，下一次路过的平民还会毫发无伤。
这是出于对大众安全的考虑。
同时也是为了泷泽。让对方待在自己身边，总好过在不知名的地方发生意外。
他也能更方便地，在空闲时间去接触别的咒术师，或是查阅资料，好寻找解咒方法。
……这只是一个前咒术师的责任和义务，没有任何私心存在。
在路上他就和泷泽解释清楚，对方也没产生任何误解。
只是对方那副难过之后又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七海建人想起以前跟祖父生活时，家里那只活蹦乱跳的柴犬。
泷泽薰举手做出提问状，似乎对角色扮演上瘾。
“虽然我对诅咒还是不太懂，但七海先生说我可能会对其他人产生威胁，那接触保洁人员是不是也不大好？”
这同样是七海所顾虑的。
他平时的工作又太忙，很难再抽出时间处理这类琐事。
“如果七海先生不介意，我可以做家务。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这些我都很在行。”
泷泽薰像看出七海为难，开始努力推销自己。
“而且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住在这里，感觉有点像小白脸。”
泷泽薰挠挠头发。
七海建人：“我并不是……”
“嗯嗯，我知道，七海先生是无敌大好人。”泷泽薰非常清楚对方要说什么，很快接过话，“没有别的意思。”
“就当我住在这里的房租啦，放心，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泷泽薰干劲十足。
七海建人像还有点疑虑，“你确定？”
毕竟以泷泽的相貌，以及他平时从事的‘职业’，看上去就不太像勤于家务的类型。
只要他一个笑容，应该会有大把人愿意为他做事。
对方包扎的技术也让他记忆犹新。
方才去出租屋，七海略微扫了一眼，里面可没有多齐整。
自己对居住环境的整洁性还是稍微有点强迫症的，不然不会在自己简单收拾后，还会请专门人员定期打理。
“那就把晚餐当做测试题吧？”
泷泽薰看看时钟，正好六点。
“你可以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剩下的都交给我。”
说着，泷泽薰从沙发上起身，拖着七海的手，示意他快点去休息。
“啊，抱歉。”
像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不再是客人与援|交少年的关系，泷泽薰松开手，有点不好意思。
温热的触感消失，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怅然，金发男人的尾指不自觉地蜷缩一下。
“七海先生有什么忌口吗？”
泷泽薰很快转移话题，态度十分认真，如果不去注意他微微泛红的耳朵。
“……我不喜欢扁面【1】，剩下的都可以，食材在冰箱。”
“好哦。”
泷泽薰点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七海建人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和男孩相处让他感到疲倦。
对方从没向他提过要求，哪怕在之前那些奇怪的约会里也没有，甚至还很会关照他的情绪。
他只是发现，仅仅一晚上过去，他竟然已经有些看不清少年心中的态度了。
从浴室出来，七海建人用浴巾擦擦充满水汽的头发。
他没想着少年能够做出什么，家里还剩哪些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以前他自己还时常做些比较精致的餐点，但工作越来越忙，心思也渐渐淡了，平时只做简单能够饱腹的东西，有时候更潦草一点，去便利店买个夹菜面包就能敷衍了事。
说起来，现在连便利店也不卖他最喜欢的那种面包了。
所以正准备叫外卖的七海建人，在看到那一桌已经算很丰盛的晚餐时，确实有点惊讶。
是那种最典型的日式晚餐，唐扬鸡块，凉拌时蔬，味增汤以及米饭。
难为男孩还能从屋里找出大米，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这种东西，储物柜里摆最多的只有速食食品。
摆盘也很精致。
“七海先生再等一下，炖菜马上就好。”
泷泽系着围裙，听到七海下楼的脚步声，没顾得上回头，还在煮饭。
远离家庭之后，因为注重私人空间，七海基本没有可以邀请到家里做客的朋友，他很少像现在这个角度，看别人在厨房忙碌。
有些怀念。
最后一道菜也端上餐桌，泷泽薰满怀期待地看着金发男人。
“怎么样？”
七海建人尝了尝。
唐扬鸡块外酥里嫩，炖菜软烂，调味也很合适。他平时吃西餐比较多，但也能感受出泷泽的手艺。
“很不错。”
泷泽松了一口气，继而露出得意的神情，“我可是过了超长一段时间的独居生活。”
“七海先生的冰箱好空哦，平常有在好好吃饭吗？我差点想不出要做什么。”
男孩的语气像是抱怨，可听上去并不会让人生气。
“明天带你去超市。”
有自己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或许还可以准备一些隔绝咒力的符咒。
泷泽显得相当高兴。
“对了，做饭时我在橱柜发现一个浅浅的黑色锅子，那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ajillo【2】”
男人很快意识到泷泽在说什么，他以前很喜欢那道菜，“是种西班牙料理。”
“听上去好厉害！”
泷泽薰向来不吝啬夸赞，而人们总是喜欢别人崇拜而热忱的眼神。
只要足够真心。
小狗在乖顺的时候，总显得格外温暖，能治愈心灵。
只要它别露出獠牙。
“七海先生能教我吗？”
七海建人：“……可以。”
“明天就学好不好？正好要出去买食材。”
泷泽薰眼神亮闪闪的，一副极为期待的样子，“我学东西很快的，学会以后，可以经常给七海先生做。”
七海建人本来想告诉泷泽，不需要总这样在意他的想法。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昨天晚上，也许泷泽又会伤心。
“好。”
“好耶！”男孩欢呼。
……
“那，今天的晚餐可以抵七海先生第一次付的‘指名费’吗？”
泷泽很想用新的方式把过去抹消掉，既然对方并不喜欢那种关系。
没关系的，他很聪明，总能学着更讨人欢心。
“只够百分之五。”
尽管晚饭很美味，七海建人依旧毫不留情。
“好严格！”
夜晚，跟七海道过晚安，洗漱完毕的泷泽薰回到自己的新房间里，伸了个懒腰。
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他把屏幕点开。
【还活着么-】
虽然又换了一个新号码，但仅凭最后那个格外气人的笑脸，泷泽薰就能认出来是谁。
上回那个乌鸦嘴骗子。
……不，对方好像很清楚祓除诅咒这件事，大概跟七海是同类人，不能算骗。
那就是乌鸦嘴跟踪狂。
泷泽薰面无表情地将短信删掉，把手机扔到一边，扑到床上。
干净而柔软的被子上，仿佛沾着七海的味道。泷泽薰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自己卷成毛毛虫，只有卷卷的头发漏在外面。
那是一种清冷的香味，很令人安心。
应该有让七海足够开心吧……
他合格了吗？
迷迷糊糊地，泷泽很快睡着了。
这是他几个月来少有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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