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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谁知在下一刻,蜘蛛长满刚毛的八足来回在空中摆动,挣扎着终于将身体翻转过来。它的嘴里拉了一串黑色的水丝。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妄然攻击众人,戒备地盯了几人。

        几人没想到这条蜘蛛这么顽强,正当季枞从背包外侧掏出匕首时,那头蜘蛛突然调转了方向,快速像崖壁上侧爬去。

        危机暂时解除了,但几人都没有松气。因为这时候的天黑得更明显了,隐隐见滑过一道闪电。

        “往上走!快!”庄占来不及多说,一手拉过季枞往南边方向上山。

        布朗克和木南见状连忙尾随。

        此时的天更昏沉了,庄占抓住绳子的右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凉意,一颗豆大的雨珠啪嗒得一下砸开。随后空中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刹那间,天地仿佛都随着这道雷抖了一下。

        几人脸上都不由得出现了几分急迫。他们脚下的刚好踩出一个脚掌宽度的平地,只能依靠双手紧紧抓住陡峭山坡上的灌木,将整个人的重心尽数靠在后面的斜坡上。庄占往前移了一步,脚下的碎石被拨开竟直接以一个架空的角度落到下面的河水中,溅起两米高的水花出来。

        他们必须在雨落下之前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否则大雨一落,河里的水急剧往上涨,直接将几人没了。再者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地势这么险峻……

        哗——

        木南抓住的那条藤条突然拔地而起。而木南则因为惯性不受控制的往后翻去。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布朗克一把抓住木南的胳膊,要将人拉回。

        天际闪过一道金黄色的蛇信子,随后又是几道雷劈下。哗的一下,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布朗克还未使力,手心的那根藤条已经腾空,又因为雨水的缘故,被晒了不知多久的泥土慢慢变得松软。季枞浑身已经被打湿了,雾霾冰的蓝发紧贴在脖子周围,不断有雨水顺着头发纹路灌进衣领中。

        季枞眨着眼睛,也顾不得其他,一个侧掌拍在后背将人带回。与此同时庄占已经转身,将半吊在空中的木南一把提起。

        布朗克微微揣着粗气,张口想说谢谢,刚张口,嘴里就含上了小半口雨水,他只得先噗噗吐出。

        庄占只觉得脚下踩出了的那一脚宽的平地在雨水的冲洗下不断渗出黄色的泥水,并且变得越来越松软。果然,在下一刻,庄占脚下所踩的那块地方沿着足边断裂开了。

        庄占还来不及反应,只记得下一刻整个人失重,往下翻去。随后他看见季枞不要命地松开抓着的藤条,往他落下的方向赶来。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上头的天像要压下来似的。

        庄占紧急之中将两只手贴着山坡,一路下滑,眼看着就要掉进斜下方猛涨的河水中,庄占一把抓住了一大从灌木,暂且稳住身形。

        尾随而来的季枞抓着一把树枝从树根顺着树尖沿着山坡滑下。最后堪堪停在庄占的左上方。

        “没事吧?”季枞转头问庄占。

        季枞的脸上沾满了泥水,他的声音在雨中显得很不明显。

        庄占此刻整个人都微微发抖,心脏还在狂跳不停,在雨声中大喊道:“你疯了吗?刚才那种情况你就直接冲下来,你不要命了!?”

        季枞神色暗了暗。

        “——你们没事吧?!”上方传来布朗克和木南担忧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两人抬头往上看去。布朗克和木南的境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人脚下的平地已经完全被雨水冲没有了,全靠一根藤条半挂在空中。

        这一次是他们入山一路最狼狈的一次了。所以人都被雨水打得不成人样,浑身湿哒哒一片。

        庄占尽量平复心绪,使自己安定下来。突然他余光一瞥,看见自己正东方向有一个黑圈。

        “季枞!——你往东看!”庄占冲着季枞打声说道。

        季枞并无赘言,立即调整视线往庄占示意方向看去。但是雨势太大了,还不断进入他的眼睛里,极大的干扰了自己的视线,隐约间他看出那是一个山洞口,除此之外也看不清更多的东西。

        “是一个山洞入口,我们往那边去。”季枞说。

        庄占点头,随后朝上喊到:“往东边有一个山洞,我们往那边过去。”

        “好——”布朗克眯着眼,艰难回答。他的双手正不受控制地沿着藤条往下滑去,借助旁边的杂草才勉强撑住,不至于影响到下方的木南。

        这边庄占江信息传达给上方的两人之后,边调整了一下抓灌木的手势,使大部分重量都靠在斜坡上。然后朝季枞递出一只手:“季小孩,把手给我。”

        季枞递出一只手,两人双手紧握,而后庄占手臂青筋暴起,用力一拉,与此同时庄占松开另一只抓着树枝的手。

        季枞整个人被带到庄占怀里,被雨水浇湿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这会两人的体温在冰凉的雨水中显得明显。庄占低头,微微喘了口粗气,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湿漉漉的雨水萦绕在他的脖颈间。

        两人都来不及多想,庄占见季枞被平安接过,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嘱托道:“注意安全。”季枞答了声好。

        两人一路往东,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山林河下波涛泛滥的河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反而成了一片看不真切的树从。但两人总算是真切的看到了那个山洞。

        那个山洞就像是镶嵌在里面似的,往外有一块很小的岩石空地从中延伸出来,山洞外侧有一层厚岩石圈。寸草不生,附近的植物也多是低矮的草本灌木。

        庄占在距离底下岩石几米的高度纵身一跳,一个翻滚单手撑着落地,季枞尾随而至。

        季枞径直往山洞口走去,庄占抬头仰望,见布朗克两人在不远处即将赶来,才收回视线往季枞那边走去。

        季枞并没有直接进入洞中,反而站在在了洞口,仔细看了会儿。之后伸出一指摸了摸洞口的岩石,扫开上面留下的黄泥水。随后在上头居然露出一个不知名的图案,像是某种符号标记。

        他转头和庄占对视一眼。两人对这些都不是很懂但还是嗅出了一丝不正常的气息。荒山野岭,平白出现一个不知名的符号,很难不让人怀疑。

        真的太不正常了。

        或者说,从他们今天见到那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蜘蛛开始,事情就开始走向怪异了。

        两人微微皱眉,却没有死磕这道题的想法。进了山洞。和想象中的不同,山洞内部呈突触状,最里面有一跳洞遂通往更深处。但是只能看见最外面的一小段,再往里就只能看见一眼漆黑,好像这条洞遂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

        庄占看着那条不见底的洞遂激起了一身冷疙瘩,他总觉得这条洞遂是从南极来的,目的是输送冷气。并且他总觉得这洞遂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种我在明,他在暗的监视让庄占很不舒服。恍惚间,他的余光看到季枞枞进来的那一刻就一直皱着眉头。

        大致了解完洞内的情形,庄占二话不说枞洞口出拾起半湿的木材。他现在必须赶紧生火将衣服烘干。

        从林的天气多变,夜间的气温也相较白天低。而湿衣服会抢走人体的温度。若不能及时烘干衣服保温,这对人体来说是致命的。

        庄占艰难地弓手将背上的包取下,脱下已经被划破的防护服,将紧贴在手臂上的衣袖折上去。而后蹲下将刚才收集的树枝堆成一簇。

        “季小孩,把之前我们找的松脂给我。”

        松脂是一种良好的助燃剂,两人之前还在茂密的丛林时,顺手从松树干上拔了些松脂,以备不时之需。

        季枞刚将额前的碎发扫到头顶,闻言拉开裤子膝盖旁的拉链,将口袋里已经压成一坨的松脂递给庄占。

        浓密的白烟逐渐转而变黑,晃的一下串出一撮小火苗。晃动的火舌将洞内四周照的透亮。

        两人的影子被打在背后的洞壁上,随着火舌应邀而舞。庄占看了一眼最里头的洞遂,依旧黑得深不见底,从里散发的寒气吞灭了试图照亮他的火光。

        洞外的雨声嗒嗒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听着雨声,庄占递给季枞一包牛肉干:“季小孩,你恨我吗?”

        庄占的脸被着光,季枞看不清他的表情,顺手接过牛肉干,却是反问:“那天不是说没有了?”

        “骗你的。”庄占笑了笑,“不过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条了。”

        季枞淋了几个小时的雨,明明坐在火堆旁,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冷冷颤。这时候他突然捡起一旁的树枝在上面在留有余温的灰烬中画着:“哥,我只是喜欢,但并不是喜欢就非他不可。”

        季枞听懂了庄占话里的意思。也是故意那样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问题,不想回答那个问题。但是那时候看着庄占埋在火光里的轮廓,他突然就想起这句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有些话,过了合适的时间就没有机会说了。就像一年前他被庄占送走的前一晚,他想和庄占说的那一声晚安,终究落在了当时。

        他这两天总是想,如果没出来这一年,他可能还是季枞,横竖听不懂话外之意的的试验品,不需要欲望,不需要贪心,也不需要那个吃了“类”就会消失的嫉妒。如果没有这一年,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去想试验品对于他,对于庄占,对于他现在生活的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也永远不会那么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另类,以及对自己,对庄占,对周围一切隐隐复杂的情绪。

        季枞答非所问额。庄占却只是笑笑,这一年给季枞的成长比以前十年他教的都要多。他有预感,他和季枞之间的抉择,会来得很快了。比他预想得要早得多。

        一年,才三百六十五天,原来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的现在像机了一个自作自受的轮回。

        他措不及防地想起那天庄城在办公室的话——“你又何苦再重蹈我的覆辙”。

        重蹈覆辙?

        庄占突然笑了,习惯性地抬手摸摸季枞的头发,替他讲贴在后颈的一缕头发拨开:“想要的就去争取。喜欢的就去寻找。没有什么东西是非它不可,但是所以的东西都可以是我心所属。”

        这不是重蹈覆辙。他不是庄城,季枞也不是母亲。

        季枞是四序循环,不是世纪轮回。

        季枞是他重新开创的新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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