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白景春
“麦扰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就影响力来说他不及其他几位，但是近期我们查获的毒品，经过化验，近百分之五十都源自于他，我们已经决定就现在这条线继续摸查”
“…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调查工作在西越施展不开，就算我们得到西越政府的同意，那些军阀也不会让我们如愿，毒品就是他们的蛋糕，谁动他们就跟谁过不去”
讲桌前的第一排坐着两位穿着藏青西装的男人，一胖一瘦，而在另一侧，则坐着一位黑西装的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听着白景春讲话，不时跟站在旁边的记笔记的年轻人说上几句。
后面便是一些穿着黑色商务风格男装的年男人，多数秃顶并且大腹便便，而再往后看，便是何向荣与他的一票队员，在场队员并不多，不少人现在还在任务，抽不开身。
王云松坐在最左边，在他的前排，何向荣与副队长李洪涛正坐在一起，李洪涛便是之前何向荣口同样偷偷抽烟的“小李子”，只二十六岁，却有着极丰富的一线作战经验，已经在缉毒战线上奉献了八年青春，今天他就要第一次代替何向荣上台作行动总结与答疑，因此有些紧张，脖子上的肌肉绷得很紧。
“据说我们上次查获的那批毒品也是他的”坐在身边的曹璇低声道，他右胳膊还打着石膏，眼神则紧紧盯着幕布上麦扰的投影。
王云松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屏幕上是一张黑白照片——说是黑白照片，其实有些棕也有些绿，看样子有不少年份了，照片里的男人很黑，黑到看不出年龄，身着军装，可气质却很稚嫩，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就是传说那个杀人如麻的大毒枭。
而他的下面则是他旗下一名干部的照片，他们以前做过简报，但王云松已经记不清了。
事实上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记不清任何事情，他已经开始喜欢上这种别人指挥，他出力的日子，虽然在旁人看来他就是自己在向火坑里跳——不只是他，所有自愿来缉毒一线工作的人都多少会被别人这么看。
虽然他有些不同，但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所以我们转而向周边地区着，比如泰国和缅甸”白景春说着，又将图片换了一张：“我们的卧底在一年前便已经打入了泰国和缅甸方面，这两个地方局势相对稳定，并且和西越联系紧密——所以近期我们打算重新规整档案，看看能否发现与之前的调查有相符合的地方”
“所以你们是打算把重点放在麦扰身上了？”穿藏青西服的胖子靠在了椅背上：“麦扰这个人有点难搞，曾经和泰缅方面的联合行动都没能把他除掉，有人说他下军队的军火从来都没向外购买过，就是因为八面佛给他留下了很多军火，多到用不完——如果要抓他，我们就不能再重复以前的错误…”
说着他放下笔，与旁边的男人低声交谈了两句，随后抬起头道：“总之…虽然近期没什么影响特别恶劣的毒品大案，但是你们要是想继续下去，我们会把这件事报告给会议院”
白景春穿着一身白衬衫，衬衫已经是最小号，但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大，闻言，他双撑在了讲台上，小臂上的血管十分明显。
他点点头：“谢谢”
胖子又转向另一侧，看向坐在一边的穿着黑西服的男人：“秦部长，此事提上日程，若有需要，希望你部到时能迅速配合工作”
被叫做秦部长的男人静静坐着，上身很直，面部的轮廓坚毅沧桑，似乎有过军旅经历，听到胖子的话，他并未转头，只是看着讲台上的白景春，过了两秒钟，他起身，一边扣着西服扣子一边开口道：“如有需要，联安部一定第一时间配合工作”
话音落罢，他便起身离开，没有丝毫多余的客套。
会议室短暂地响起了一阵议论声，就连走神的王云松都被拉了回来，看向身边的曹璇小声道：“没想到秦部长真的像传闻里那样…”
曹璇点点头，刚要开口，他们的桌子却被怼了一下。
“安静”何向荣小声督促。
会议室重新安静了下来，之后李洪涛便上去做了前几次行动的总结报告，趁着这个功夫，曹璇稍微低下头，小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个件？当初就是他推行的”
“哪个件？”王云松有些奇怪。
曹璇冲他挑了挑眉，随即又转回了前方：“就是那个件”
王云松想了一会，随即想到了什么。
“我好像听说过…”王云松缓缓点了点头：“但是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
曹璇道：“我也是听来的，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另外联安部的外务部，据说也是他一创办的”曹璇撇了撇嘴，表情不无赞赏：“秦慎独，传奇人物”
王云松看了他一眼：“你是说联安部的作战部队？就是那个很神秘的保密部队？”
曹璇点点头表示肯定，过了两秒，道：“麦扰不简单，不过这次如果我们有联安部帮忙，那肯定能成”
王云松听完，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两名藏青色西服的男人等到李洪涛做完报告便离开了，之后的提问环节由坐在间的领导们参与，大多是行动的预算和影响等问题，有一部分人没有说话，想来大多是不同意这次行动的，但是上头没来结果，他们也不敢现在就唱反调。
…
晚些时候，王云松正照例在楼里巡逻，他很快巡完了层楼道，并且将厕所里没关的窗户全都关了上，尔后便溜到顶楼天台上抽烟。
总部的位置距离市区很远，现在晚了，四周的荒野都沉寂在无边的黑暗里，只有下面停车场的聚光灯笼罩成一个个白亮的锥形，把总部大楼包围得如同一座黑海的灯塔。
他看见停车场的小岗亭内，老杜正捧着饭碗和王大娘看着小电视，这老家伙，怕老婆怕了一辈子，在媳妇面前一颗烟都不敢抽，不过王大娘是个好人，不止管停车场，还管送饭，国界线岗哨的饭就是她派的，那里的新兵看见她就叫王婆婆，王奶奶，期待着能多给自己打一块肉。
王云松笑笑，随即收起笑容向西看去，只能看见一团处于亮光包围的低矮建筑。
那便是国境线处的岗哨，远远的，还能看见岗亭里站岗士兵的身影，一年四季雷打不动，立在那里，用血肉之躯守护着祖国的入口。
传说战后的西越曾经历了一段军阀混战的内战时期，最多时竟有十多个分裂的小“国家”，在那时，他们的疆域取决于枪的射程。
不知在那时候，那里还有没有士兵站岗呢？看见家园变成那个样子，他们在站岗时，又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烟在风燃的很快，王云松将搭在栏杆上，吹着风，复又将目光转向东边——在极远的地方，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在这里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那座城市上空被照亮的天空。
那是无数普通人用血和汗造就的城市，但是在它其，又有多少毒品在暗暗流通？有多少罪恶在悄悄发生？
于他现在的身份来讲，铁一般的事实让他痛心，但也正是有这般的事实，在每次从噩梦惊醒时，他才也得以提醒自己，自己的使命为何…
风将脸吹得很干，王云松舔舔嘴唇，刚把烟头踩熄，便听身后的楼梯口传来一声开门声，有个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王云松很肯定是白秘书长，因为只有他才那么喜欢穿白色的皮鞋。
是祸躲不过了，王云松自认倒霉，站直敬礼：“秘书长！”
白景春从黑暗走出来，眼睛却只扫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了他的身边：“放下吧”
“不巡逻，在楼顶干什么”
也许是忙了一天的原因，白景春梳好的头发有些凌乱，他仍穿着那件白衬衫，但扣子却多开了一颗，看着楼外的黑夜，径自掏出烟叼上了一根。
“我随便逛逛”王云松的腰杆仍挺得很直，但看到白景春拿出烟，便已明白他不是来楼顶“工作”的，不由宽心了一些。
见白景春摸着兜，王云松便主动拿出打火给他点上了烟：“秘书长，这么晚了，您还不下班”
白景春面向栏杆，两只胳膊肘都隔在栏杆上，许久无言。
他额头上的青筋少见的凸起，王云松凭借经验判断，眼前的男人正压抑着情绪。
终于，他开口道：“我替小曹谢谢你”
王云松怔了一下，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没什么，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我查过你的档案”白景春话头一转，看了他一眼，额前的一缕头发晃了晃，声音则听不出情绪：“坦白地说，我调查过你，王队长”
王云松沉默了，一瞬间竟有些无措，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对不起…我无意欺骗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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