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杂事

左右两边的房间修缮好之后，通判府的管事过来请几位几位夫人过去安置。
  “大人说，他们还要忙政事，只怕每日都比较忙碌，让夫人带着女眷们住在右手的房间，拢共收拾出五间能住人的，且请夫人安排。”
  通判夫人看着一旁身穿赭红色对襟长裙的贵妇，和身边的四五位夫人小姐。
  “如今条件不允许，还请各位夫人委屈一些和自家小姐住在一起，刘夫人家有三位小姐，就占两间，其余三间我们一家一间。”
  坐在主位的刘夫人点点头。
  “这里不比咱们府上，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经很好了，管事们提前去山上的庙宇看了，只怕容易有塌陷，僧人都搬了下来，现在除了这里也没有其他去出了，我们挤一挤，等回头雨势小了，可以另寻其他住处。”
  几位夫人们点点头，虽说从来没有住过这样寒酸的房子，但是现在雨下的这么大，一路上马车陷在泥里面多次，根本就走不成，现如今只能勉强在这里歇下。
  “这样已经很好了。”
  文娘和碧荷明显看到有两位小姐不服气的模样，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不让文娘这些人把房子也送出来，她们住着也方便一些。
  被刘夫人瞪了一眼不敢再言语。
  文娘看着几位夫人在丫头的伺候下满脸不虞的去了隔壁的院子，心里都是冷笑。
  “今日来的至少有五家，通判府和知州府的都在，其他的虽不认识，但是官职也不低，可是你看这些大人府上怎么可能就这几位小姐夫人。”
  碧荷不用把话说完，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无非是暴雨太大，她们没有办法立即将所有的主子带出来，有了取舍。
  今日这些大人主子里，只怕只有正头嫡妻和嫡子嫡女能跟着出来，其余的庶出孩子，妾室，若是不返回去再找的话，就是找了其他地方随意安置。
  但要是那些人的安置地点真的安全，这些人也不至于走到这里，委屈的住在这种破旧荒废的房子。
  好在自己前段时间还修整了一下，虽说还没有修缮完，但是比之前强了不少。
  果真人心这种东西平时看不出来，遇到大事就试探的出来，这群人平常自诩名门贵族，大家出身，可是在灾害面前真的是只看重自己的命。
  “你们看，那些下人连个住处还没有呢。”
  碧荷指着还有十几个站在雨里的下人，正抱着身体，雨水冲刷的浑身都湿透了，瑟瑟发抖的。
  “去让乌山把囤积的竹子竹席都拿过来，好歹给那些人凑两间竹屋出来，难道真的让他们这个样子一直淋着雨。”
  文娘看着身后几个担忧不已的孩子说，乌山之前囤积了很多的竹子，有的做成了竹席，有的还没有。
  约莫堆积了后院半个院子，凑合能盖出两间竹屋。
  “几位帮把手，把竹子抬过去，给大家盖个竹屋。”
  大管事还好，手里还拿着伞，其他的十几个下人披着蓑衣站在雨里，如何不冷。
  听见乌山的话，简直就跟救命的天籁之音一样，也顾不上浑身都湿透了，跑上去跟着搬竹子。
  “今日劳烦几位了，这里的东西我们不白拿，这是一些银钱，一点心意，这时候你们肯出东西给我们这些下人盖避雨的物资，就是雪中送炭，虽说不多，等回头我回去，定然补上。”
  碧荷推拒着不肯收。
  “贵府平日照顾我们生意，上一次的事大管事在里面也有帮助，我们牢记在心，今日正好给我们机会报答。”
  管事心里都是感动，今日离开，府里马车有限，且山路难行，大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投奔，只是想着附近找一个安全的村庄借住，走了一路都没有发现有合适的地方。
  这一路他跟着见识了主母们为了自己的安全丢弃府里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只找了个城外相对近一些的庄子让嬷嬷们带她们安置。
  大管事的孩子也跟着去了庄子，他心里很清楚，那庄子在半山腰，若是山体滑坡，定然很危险，可是他没有办法，一家子的身契都在主家手里，他不得不听吩咐。
  这里的房子有限。
  几位大人带着公子把左边住满了，只留下厨房和柴房勉强住了十来个随身伺候的下人，几位夫人小姐住在右边，剩余的四间杂货间就住着嬷嬷贴身丫鬟。
  大管事自己倒是能勉强主宰通判大人的塌下，可是还有十几个小厮没有安顿好，文娘这边的宅子住了大大小小十几号人，没有主人的也堆满了杂货，他们不能再开口。
  谁知彷徨的时候，对方竟然愿意拿出积攒的竹子替他们搭建竹屋，好歹是个避雨的地方。
  让他们感觉到一些温暖。
  众人拾柴火焰高，十几个人搭手，两间竹屋就在左边房子前面搭建好了，虽说不大，但是挤一挤十几个人也有个睡觉避雨的地方。
  “几位有经验，竹屋搭的高，应该不会有渗水的情况出现，只是看这些人没有可以保暖的东西，我们这里还剩余五六床被子褥子，如果不嫌弃可以拿去用。”

  安宁和安泽几个人抱着被褥站在门口。
  他们看见有几个年纪小一些的眼睛都红了，大管事看着这些人浑身都是湿透的衣服，没有拒绝，只是表示来日会加倍保答，结果被褥，小心的用蓑衣护好，这些天保暖就靠这几床被子了。
  主子们出来的时候即使有空余的马车，也都拉着自己平日惯用的东西，从没有想过这些下人们出来也是要用东西的。
  知州府的千金，连香炉，帘帐都带过来了，光衣服就带了两大箱，都没有腾出一辆马车给下人装一些取暖的衣服被褥。
  “现在跟来的马车都是主子们的，不知姑娘能不能借我们一辆马车，去附近采购一些衣物？”
  文娘点点头，他们的马车质量肯定不比通判府的豪华，但是实用。
  现在官道上都是从裕洲出来的人和马车，想要原路返回不大现实了。
  “你们顺着那片空地往前面走几里路，有一个村子，靠着大山，现在应该还有人，到那里或许可以采买一些衣服被褥。”
  大管事点点头，他自己是不能离开的，通判大人能允许他派人去给下人采买一些物资已经是很仁慈的了，但是他需要随时听候吩咐，只能派其他小厮去买。
  这期间有不少的丫鬟嬷嬷也过来请求捎带买一些女子的衣裳被褥，大管事也没有拒绝，只说若是能买下，都会带回来。
  文娘看着大家好歹都有了安置的房间，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只是出去看了一会，就感觉双手都冰冰凉凉的。
  碧荷看着左右两边嘈杂的声音，心里有些烦闷，本身以为自己这些人仁善帮助了人，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抛弃自己妾室庶出的儿女还有不计其数的下人，自己逃离到安全的区域，也不知道该不该救。
  “我感觉咱们好像帮错了人。”
  文娘拉着她的手说。
  “别这样想，虽说他们放弃了一部分的家人，但是我们依旧得帮，裕洲离不开他们的管理，这次的洪灾，也得靠着这些大人们调度，若是我们不愿帮助，他们有了危险，那才是对整个裕洲的百姓不好。”
  碧荷的心里渐渐舒服了一些。
  可是文娘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当初她救下安澜和安簧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因为她出手把两个人救回来，结果安澜立即把他父亲继母一家都杀了。
  虽然知道安澜的父亲继母死的不算冤枉，但是家里总有好人吧，那些人估计也没有逃脱。
  那时候的心情，和现在的一样，心里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事，但是就是不好受。
  好在大管事派出去人拉回来好多保暖衣物被褥，虽然都是村里人用过的，但是这个时候能有可以盖的都不错的。
  毕竟深秋，还连下大暴雨，晚上能把人冻死的。
  “没有带回来多少，不过还有姑娘刚才给的那些被褥，勉强够用，谢谢姑娘的马车。”
  文娘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让他们好好休息，关好院门准备休息。
  吃过晚饭天刚暗下来，右边的房子不知道又在吵嚷什么，最后还是通判府的喜儿过来敲门。
  “实在叨扰姑娘了，刘夫人的千金房间阴冷，今日在这歇息的时候察觉屋里放着炭盆，不知姑娘能否卖给我们一些？”
  喜儿强扯着笑容，眼里却都是委屈。
  现在这样的条件了，能在天黑前有安顿的地方，也是府里的管事们来回探路才行的。
  已经把看起来最好最宽敞的两间让给知州府的小姐们住了，她们还不知足。
  一直在挑毛病，嫌东嫌西，这都还好，刘夫人压制着她们不敢真的造次。
  可是晚上越阴冷了，被子盖着总也捂不热，抱了两个汤婆子还不满足。
  吵闹着说睡不成房间又阴又潮，还有味道，熏香都不行。
  夫人折腾的没有办法，让自己来试着和玉福斋的管事商量一下，有没有多余的炭火卖给他们。
  因为自己常替小姐去买糕点，起码还混了个面熟。
  但是喜儿是不想来的，毕竟现在大家都委屈着，热水紧着小姐们用，自家小姐都不敢给别人多添麻烦，那知州家小姐各种问题。
  “倒是有一些能匀给你们，只是不够多，你们可要？”
  喜儿高兴的点点头，哪怕只有几斤，她回去也好交差，夫人也能在刘夫人跟前落个好。
  “进来休息一会，碧荷招待喜儿姑娘，我去装炭。”
  碧荷拉着喜儿凉的有些冰人的手进到房间。
  把自己准备好的汤婆子先塞在她手里。
  “你瞧，手都冻成什么了，女儿家身体是不能进了寒气，以心以后落了毛病。”
  碧荷还挺喜欢喜儿这个丫头的，平时也很和善，有分寸，说话也不见有傲气。
  “这会没人，我也不瞒你，我们一路归来，受了不少罪，小姐们心疼我们一路跟着马车走过来，让我们换了干净衣服再伺候。”
  “知州小姐带的下人不够，忙不过来，就吵嚷着让我们跟着帮忙。我还是刚才夫人安顿顿来要炭火，一身泥水不合适，才换了衣服。”

  “若不是那边房间大一些，知州小姐还要让你们把房间腾出来让她们住，还是刘夫人斥责了她们才不敢说了。”
  碧荷心疼的看着喜儿，怪不得她一脸清白，这是冻的啊。
  “我们这也就平常百姓家用一些东西，这木屐，和油纸你或许用得着，留着自己用。”
  喜儿红着眼低下头小声的道谢。
  “这有什么，我们这的东西，夫人小姐估计看不上，正好拿来讨好你，这汤婆子我还有一个多余的，这个你拿走，晚上保暖用。”
  喜儿比碧荷还要小几岁，让碧荷不由得想起她们在福寿堂伺候的时候，玉梅姐姐几个人对下面的丫头们都十分照顾。
  “谢谢你们。”
  “还说谢谢，我看你年纪比我还小几岁，可千万不敢伤了身子，男人们身体壮，那些丫鬟婆子挤在一起，也没那么冷，你们跟着伺候，只怕要打地铺，最是阴冷，把油纸铺在褥子下面，隔一些地气也是好的。”
  喜儿哽咽着说不出话，现在想回裕洲采买物资不大现实，大管事带着那么多银子去才买了一车衣服被褥。
  可见现在取暖的炭火也是珍贵的东西。
  她们都做好了被人拒绝的准备，结果玉福斋的管事不仅没有拒绝还分给自己这个丫头一些东西。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报答自己的感谢。
  文娘收拾好之后走进来说。
  “我瞧着知州府的千金带的东西够多，应该不缺炭盆，你们主子确是没带什么，这个炭盆有些简陋，不过搭上个架子也能热水，晚上喝茶续水也方便。”
  “不过你要晚些悄悄来取，我们就能匀出这一个，不能叫别人知道了。”
  喜儿高兴的点点头，通判府人口简单，这次夫人出门把贴身的下人，府里的两位少爷和一个小姐都带上了，行李也只带了一个马车，炭盆根本没有带。
  玉福斋的管事真是好细心善良的人，这下子夫人小姐也能在暖和的房间休息，不用受冻了。
  “多谢两位姑娘，我回去定然和夫人明说，不叫二位姑娘的善心白付。”
  碧荷笑着看着她。
  “你看，又客气，我们当初生意承蒙贵府小姐照顾，这点东西算什么，你快过去找人搬炭火，省得知州千金等不及发脾气。”
  喜儿点点头，就要冲出去，碧荷赶紧拦住她。
  “刚烤干的衣服又要淋湿了，把这蓑衣草帽戴好。”
  给喜儿穿戴好才放她离开。
  不一会来了几个婆子带着油布过来搬炭火。
  文娘这有不少炭，但是她要保证留够大家二十天要用的才能匀出多余的给她们。
  方才让碧荷拉着喜儿，也是方便挪走一些炭块，未免对方来人看见她们炭块很多再来索要。
  “多谢姑娘了。”
  几个婆子看见自己搬走了五六筐炭块，文娘她们自己才留了两筐，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主子发话，她们不敢耽搁，赶紧道了谢就走了。
  文娘看着她们自己的裤腿都湿了也不敢让炭块湿，心里不由得感触。
  奴籍的人就连自己的安危都不敢护，一切紧着主子们。
  炭火捎上，知州小姐们总算消停的睡下了。
  通判夫人坐在在炕上和自己的女儿聊天。
  “今日那玉福斋的管事肯送出这么多炭火，还给咱们挤出一个炭盆，可见是记着你平日买点心的事情，今后我们要更加善待她们，才不枉人家这次的关照。”
  通判府的千金点点头，卸下钗环。
  “今日我看的分明，那玉福斋店主分明是知道我们家要借住才点头答应的，吴小姐她们该还拿捏知州千金的身份挑剔，想要住人家的院子，真是厚脸皮。”
  通判夫人见自己女儿说出这样粗俗的话，脸顿时就落了下来。
  “这里不是我们家，隔墙有耳，你说话注意一些，好歹是官员内眷，如何这样说话。况且吴家小姐挑剔，刘夫人和知州大人是明事理的，不会放任她们惹事。”
  通判小姐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她平日不这样说话的，只是今天算是逃难，自己眼睁睁看着吴小姐赶走自己庶出的姐妹，不叫她们上车，吴大人和父亲早就先走一步，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一路上不知道马车陷进泥浆里多少次，吴小姐只会发脾气。
  来到这里，玉福斋的管事大度，让她们这些人住下来，才不至于一直挤在路上，只怕只能休息在马车上。
  还不知好歹，一直挑剔，她才忍受不了，说我这些。
  “我知道错了，回去一定好好感谢玉福斋的人。”
  通判夫人见自己女儿知道错了，也满意的点点头。
  喜儿已经点燃了炭盆，将铁架放在上面热着水。
  房间很快就没那么冷了。
  喜儿自己在地上铺好了油纸，铺上褥子和被子，才和通判夫人的贴身丫头一起躺下。
  两个人脚下贴着一个汤婆子，心里却暖和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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