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身世

宋仁宗赵祯，在位四十二年，乃是两宋时期享位最久的皇帝，施政清明，名臣辈出，经济繁盛，文化昌荣，天下安乐，百姓拥戴，史称“仁宗盛治”。连七百年后的乾隆皇帝都说：平生最钦佩的三位帝王，除了祖父康熙、唐太宗，再就是这位宋仁宗了。

        然而这位太平君主，身世却颇不太平。他的父亲宋真宗子嗣稀薄，生了几个儿子都早夭，最宠爱的妃子刘娥长年不孕，倒是刘妃身边的李姓使女，为真宗侍寝后诞下一子，是为赵祯。刘娥果断将这孩子据为己有，严密封锁消息，宫内宫外，都云赵祯是刘娥的亲生子。赵祯作为真宗唯一长到成年的儿子，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也顺理成章地一直以为刘娥是自己生母，至于李氏，那是跟他毫无关系、临死前才获封了一个辰妃的下等人。

        这段典故，听来颇为耳熟，对，这就是《狸猫换太子》的原型，被民间话本与传统戏曲渲染得天花乱坠的传奇故事。事实上，历史上的刘妃并不是奸恶之人，以剥皮狸猫换取李妃亲生骨肉的剧情纯属子虚乌有，对李妃也并无迫害，甚至可以说对她相当好：李妃病逝之后，已经贵为太后的刘娥作主为其厚葬，高规格发丧，遗体身着华服浸泡于水银之中，保持常年不朽。不过这也不是刘太后自己的主意，而是当时的宰相吕夷简洞察大局，力劝刘太后若想保全刘氏一族，就不可对李妃的后事轻慢。

        吕夷简的神机妙算，果真得到了应验。刘太后病逝后，立即有人向宋仁宗揭发了他的身世之谜：“陛下乃李辰妃所生，妃死以非命！”宋仁宗事母至孝，陡然得知如此惊天秘密，“号恸顿毁”，当下仓促叫了一辆牛车赶往安放李妃灵枢的洪福院，同时派兵包围刘氏住宅，决心查明真相后严加处置。当棺木打开，只见李妃容颜如生，安然长眠，一切礼仪均是极尽尊荣，完全不似横死，宋仁宗方才叹道：“人言岂能信？”下令遣散包围刘宅的兵士，并亲自在刘太后灵前焚香，云：“自今大娘娘平生分明矣。”刘氏这一环虽然放下，宋仁宗却始终对未能侍奉生母念念不忘，悲痛得日夜恸哭，“不视朝累日，下哀痛之诏自责”，还下令将李妃牌位移入太庙。朝中群臣不欲此事张扬，拼命劝阻，最后是双方妥协，只将真宗的第一位皇后郭氏之牌位列于太庙之中，另建一座奉慈庙，刘氏与李氏的牌位并列供奉，尊辰妃为皇太后，谥庄懿。

        有着如此曲折离奇的身世，通常会对人的性格产生一定影响，由此变得愤世嫉俗者有之，乖僻暴戾者亦有之，但是也有些人，因着自己的苦难，反对他人施以加倍的良善。宋仁宗在历史上以宽厚著名，无论施政还是待人，都极尽开明包容，因而才滋养出包拯这样的铁面忠臣，敢将唾沫星子喷到皇帝老儿脸上。“为人君，止于仁”，宋仁宗是历代帝王中第一位得以“仁”字为谥号的皇帝，身后臧否，由此可见一斑。《宋史》称其“恭俭仁恕，出于天性”，由此想来，不知是不是生母的遗传？李辰妃地下有知，看着这一生未能相认的亲儿子成为后世盛赞的圣明君主，那十几年的委屈伤怀，至此终于可以忽略不计了吧。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8月15日15：00《勘玉钏》张潇涵、岳峰、高仓健；8月16日15：00《狸猫换太子》王墨、张潇涵、杨鹏程）

        （配图：京剧《狸猫换太子》中的赵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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