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以貌取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那自然是贬义。但在京剧里，“以貌取人”却是人物造型特色之一。戏中每个人物，年龄、职业、身份、个性、特长、来历，甚至未来命运，都外化在造型上，出场一亮相，便给观众秀了个八九不离十。常说京剧不易懂，其实从这一点上来说，京剧的世界简单明了，干净纯粹，再易懂不过了。

        本周六大连京剧院演出传统京剧《将相和》，其中的主角廉颇，就是极具代表性的一个京剧人物造型，中国邮政先后出品的“京剧脸谱”、“京剧行当”题材邮票，都从浩如烟海的京剧人物中，选取了廉颇作为表现对象。廉颇其人，国人可谓耳熟能详，乃是战国末期赵国名将，勇猛果敢，战功卓著，赵王封他为上卿，因性格高傲，曾与文臣蔺相如有过一段争斗，常用成语“负荆请罪”就是因此而来，《将相和》讲的正是这段典故。武将，高官，长者，忠臣，威猛傲慢而本质良善，这就是廉颇的关键词，这样的特征，用京剧造型语言该怎样表现呢？

        京剧前辈自有掂量。在人物相貌上，为廉颇设计了非常经典的脸谱，正如所有京剧脸谱一样，不仅是色彩斑斓的美丽图案，更凝聚着传统审美的精髓与戏曲程式的巧思，每一抹色彩，每一笔线条，都抽象着人物特色，承载着深厚的艺术内涵。戏剧家翁偶虹曾精辟地总结过京剧脸谱颜色的代表含义：“红忠紫孝黑正粉老，水白奸邪油白狂傲，黄狠灰贪蓝勇绿暴，神佛精灵金银普照”，廉颇作为史上著名老将，采用的是“老三块瓦”谱式，以粉色为主色，在京剧中有个专用术语叫做“老红”，表示是一位年迈气衰的老人。虽然年纪老迈，廉颇却仍然威猛盖世，雄风不减，所以脸谱的立柱纹和眉子设计得极具气魄，一双白眉高扬，眉心呈紧皱状，既显示了老将深谋远虑的心机，又体现了戏中郁闷焦躁的心态；眼窝末梢向下，称“垂云”，表示高寿者皮肤松弛；鼻窝圆厚，表示忠良。仅从这一张脸谱，整个人的个性特征已经跃然舞台之上。

        廉颇的一身行头，也处处点题。所挂的髯口，也就是京剧化的胡子，用的是净角专用的“满髯”，颜色全白，厚铺胸前，为人物增添了雄壮气魄，与老红色脸谱相配，展示了一位老当益壮的名将风采。所戴的盔头，也就是京剧化的帽子，属于武将才戴的硬胎盔，红缨垂挂，八角宽檐，名唤“八面威”，顾名思义，是身份极高的大将所用。所穿的戏服，随着场合变化而各有不同：出场扎软靠，持马鞭，一望可知是沙场征战归来的大将；“老廉颇在府中心内暗想”的经典唱段，穿开氅，属于京剧中武人专用的休闲服，表示家居；最后一场负襟请罪，穿香色箭衣，盔头也不戴了，只留白发鬏，是完全的素服，尽现戴罪悔过的诚意。此外还有额前扎黄绸条、插铲头等细节，那也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在凸显人物的年龄感。

        高度的抽象、夸张、符号化，是现代艺术一直在追逐的流行风向标，却早已是几百年前中国传统戏曲玩剩下的。“京剧老矣，尚能饭否？”老不老不在年纪，而在于内在的精气神呢。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8月1日下午15:00《红桃山》胡嘉博；《将相和》王墨、高仓健）

        （配图：《京剧脸谱》邮票中的廉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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