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毒霾

雾霾未平，毒霾又显。北京加大对涉毒案件打击力度以来，仅在今年，已有九位娱乐圈名人因吸毒被拘，明星吸毒成为热议度最高的公众话题之一。

        百多年前的梨园，一度也是毒霾泛滥。当时社会上抽鸦片成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多有此癖，清政府下令禁毒后，方才苦求戒除。可是有那么一日，酷爱京剧的西太后慈禧传“伶界大王”谭鑫培唱戏，正逢谭鑫培在努力戒烟，身心煎熬，无力上台，只能回奏推辞自认罚俸，西太后闻言大笑，说戒烟这等事只好吓唬吓唬小百姓，遮遮洋人耳目，何必认真呢？传谕谭鑫培马上设灯，把烟抽足了速来应差！

        一国之主带头儿戏法令，这份流毒比烟毒更深。谭鑫培“奉旨吸烟”的典故传遍天下，反成身份象征，岂有不群起仿效之理，一时间梨园名角儿几乎无不抽烟：余叔岩、杨小楼、杨宝森……不少角儿在后台堂而皇之摆上烟榻，候场时候也大模大样地抽上两口。时日一长，甚至有了“不抽烟，不过千”的惯例，即是说演员没有抽大烟的嗜好属于不入流，包银都高不过一千，结果就算不抽烟的角儿，也只得在家里设上烟具给人看，以便保持身价。

        旧时代伶人生活压力大，每日大戏连台一唱几个时辰直至深夜，少得一个好儿都影响生计，这种情况下抽几口大烟，确有一时振奋之功；还有传说云谭鑫培之所以嗓音独具韵味，那是“云遮月”的烟嗓，常年抽大烟才能抽出来……烟嗓云云，当然无稽之谈，振奋之功，也只在于片刻，鸦片对人身心的残害，倒是有目共睹。例有武生高盛麟，本是最具声望的杨派武生传人，只因吸上鸦片，几成废人，迅速自头路武生沦为底包，上海混不下去，流落到外地去跑草台班子。他在回忆中坦言自己与裘盛戎为了买烟土，将行头当尽卖光，两人不得不共用一条彩裤赶场，穷极潦倒时惨不堪言，几无求生之念。他的师哥赵盛璧因抽烟过量，死于戏院地下室，多日后尸体才被发现，他听闻后也是悚然心惊，但烟瘾太大，已然身不由己……

        毒品之所以为毒，因其毁灭身心又极难戒除，要想从毒瘾中脱身，几如扒掉一层皮般艰巨。新中国成立之后，政府厉行禁毒，北京针对梨园毒霾泛滥的情况，专门组织京剧界瘾君子统一戒烟。感动于政府的诚意，响应新生活的号召，众多名角纷纷加入戒烟队伍，就连刚刚自香港返回大陆的马连良，也谢绝蜂拥而来的演出邀请，坚持每日去北京同德医院戒烟，历经半年时间，生生拔除了烟瘾。沉沦烟海几乎没顶的高盛麟，在武汉京剧院的鼓励下，与妻子双双闭门谢客，艰苦戒烟，终于再度焕发艺术青春，重返京剧舞台，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武生名家。当时这些大明星们对党和政府的感激，那是发自内心，所谓“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都是脱离苦海之后的肺腑之言。

        而今娱乐界明星，生活丰足，腰缠万贯，饱受尊崇追捧，却自甘堕落，在毒霾中寻求刺激，怎能不令人摇头叹息。借用民初京剧《烟鬼叹》唱词送给他们：“劝君快把烟来忌，抽烟的人儿无下场！”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8月30日晚19：00“每月一星”《锁麟囊》吕洋（特邀））

        （配图：武生名家高盛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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