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喜迎赛太岁

能看到《李七长亭》贴演，真是喜出望外。此戏乃是前辈名净黄润甫得意作，亦是架子花脸宗师郝寿臣最钟爱的代表作。本次演出的《长亭》加上前折《审李七》，合称《审七长亭》，是四本戏《白绫记》第二本，全剧早已失传，自黄润甫时代就只演《审七长亭》两折，后来郝先生将这两折整编完善，改称《赛太岁》，成为架子花脸重头戏。由于剧情上没头没尾，新观众难以理解李七其人的来龙去脉和复杂个性，一定程度上妨碍了欣赏；又因表演上极其繁重，新演员不敢演、不能演、不会演，渐渐也就失去了传承，以至如此经典的一出好戏，绝迹舞台已经多年了。

        李七这个人物，相当独特。他是宦门子弟沦落成的江洋大盗，心狠手辣却又嫉恶如仇、重情重义，为救结义兄弟，将与自己有隙的秀才王良诬陷入狱，后又良心发现，助王良开脱罪名，同时，与欺压良善的解差斗智斗勇，又与王良的义仆陈唐冰释误会，心理层次丰富，个性十分突出。与其它花脸人物相比，此人有“变像”“变口”两大特色：“变像”是因为曾被陈唐一板凳打破额头，所以勾“歪脸”，左额一个血淋淋的伤口，牵得整张脸眉歪眼斜，龇牙咧嘴，图案精练传神，又与面部肌肉骨骼的走向相对应，能传达精微的人物神情，是郝派脸谱中的上佳作。

        “变口”呢，因为李七是临清人，念白是带着临清口音的中州韵，比普通韵白难得多。戏中念白极多，为表现李七的豪爽气势，多用炸音，也很考功夫。有些关键词句，一字比一字的调门高，字字都是一篇学问，如“莫非陈唐他”的“他”字，不仅字上有要求，对眼神面色、全身上下都有要求，郝先生原话说：“真得有千钧之力，才够劲儿！”另外，唱工上，郝派的“架子花脸铜锤唱”体现得非常明显，几段唱腔都是铜锤唱法，颇具特色。

        郝派花脸做工细腻，充分表达人物个性，为其他派别所不能及。《李七长亭》做工甚重，从头到尾都得绷着劲，没一刻得闲，连配角唱念时李七都有相应的表演，极尽饱满生动。当年黄润甫为演好这个人物，特去监狱观察犯人提审时的神情动作，融入表演之中，又经郝先生继承发扬，细节精妙无匹。李七登场时，遮阳避光、屡屡搔痒、对人和事的好奇神色，都自真实生活化来，他戴的手铐、脚镣、颈锁，也是依照真实的狱中“三大件”制作，连头上的“大滋毛子骆驼剃”都是此戏专备的行头，蓬头上还要洒些稻草，表现狱中脏乱环境。郝先生为蹚镣行走而设计的步法，名为“螳螂身子疙瘩步”，与其他花脸的拖镣演法不同，为演得有分量，还设计了只有一尺半长却足有二斤半重的粗大脚镣，身上若少些功夫，脚都抬不起来。

        演员高仓健，杨赤院长高徒，今年刚刚二十岁，一向以传承发扬郝派、袁派剧目为己任，苦下数年功夫，终于将这出连音像资料都少见的《李七长亭》搬上舞台，其中体现的认识、勇气、才干、毅力，都值得嘉许。小兄弟尚在倒仓，声音表现不见得尽如人意，首次演出也难免有其它瑕疵，但本次尝试是个极具意义的开始，在此预祝成功，请君多多勉励。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6月14日下午15：00《李七长亭》高仓健；《虹桥赠珠》胡嘉博）

        （配图：《李七长亭》高仓健饰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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