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本钱

新春将至，好戏纷呈，一周以来，北京京剧院、□□光剧团、国家京剧院的多位名角连续奉献精彩演出，为滨城舞台2013年的盛况画上圆满句号。看他们的演出，一个最直接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唱得太好了。平日看戏，很多时候还都是在“看”，到了名家面前，才真正体会到“听”的享受，“唱”的魅力，那些经典唱段，字字腔腔，仿若清晨自地平线上射出的缕缕金光，温暖而有力，坚实又透亮，把沉睡的耳朵叫醒了。

        京剧四功，以唱最重，诸行当中最早以老生为主，后以青衣为主，讲究的都是唱功。京剧界管演戏叫“唱戏”，看戏叫“听戏”，嗓子叫“本钱”，“子弟无音客无本”，“拉弓靠膀子，唱戏靠嗓子”，清末之前甚至要求所有行当都必须唱乙字调，没本钱够这个调门的话，就干脆别上台。天赋极佳的名家如民国金少山，嗓音穿云裂帛，力大声宏，一开腔盖着唢呐唱，虽然论做工论武功，圈内外公认他不如同期花脸名家郝寿臣与侯喜瑞，可就是因为“本钱”厚，唯有他能以花脸行当挂头牌挑班，花脸三杰“金郝侯”，金少山稳坐最前头。

        时代进步了，京剧的环境也不一样，如今舞台上更强调视觉效果，新的戏曲理论也主张重视挖掘人物内心，强调“表演”的重要性，这当然也都是可喜的发展，但京剧仍然是一门以唱为重的艺术，演员要高度重视唱功，重视嗓子这个最重要的本钱。大连京剧院两位获得梅花奖的名家，杨赤工架子花脸，李萍本工刀马旦，其实都不是特别需要唱功的行当，但是二人均以一把金嗓子著称艺坛，唱做俱佳，文武双全，方成大器。院里的青年演员虽然也都非常敬业，但在唱功方面，普遍差距较大，除老旦一行外，其它各个行当均不以唱功见长，甚至连最重视唱功的老生、青衣两行，都尚未有唱出名堂的领军人物。这个差距，在外地院团来连演出之际，两相比较，体会尤其明显，不由得深为自家兄弟姐妹着急。

        嗓音条件，很大程度上是天赋，但是后天善加利用、精心培养，亦能见效，不可轻忽。前辈名家都极其重视嗓子的保养，每日喊嗓、遛弯、吊嗓，都是风雨无阻的基本功课。梅兰芳先生还总结了歌诀：“精神畅快，心气和平。饮食有节，寒暖当心。起居以时，劳逸均匀。练嗓保嗓，都贵有恒。由低到高，量力而行。五音饱满，唱出剧情。”像程砚秋、言菊朋，嗓子其实不算理想，但坚持锻炼的同时，下了大功夫另辟蹊径，创出自己独特的唱腔，属于扬长避短而终成大家的典型。当代青年演员如史依弘，武旦成名，嗓音条件并不出众，但是从未降低对唱功的要求，认真向声乐专家学习发声方法，走文武并重的艺术道路，成为著名梅派青衣，擅唱《玉堂春》、《宇宙锋》等各种大唱功戏。沪上名角、余派老生王珮瑜，至今仍坚持每天聆听余叔岩“十八张半”唱片，追摹余韵余腔。舞台上的金声玉振，不一定是先天异秉，却一定有后天血汗在其中。

        2013年马上就过去了，祝愿我们的青年演员，在新的一年里功力更深，戏路更宽，本钱更足，前进更远。祝愿所有的戏迷朋友幸福安康，来年快乐再见。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1月1日下午15：00《豆汁记》张潇涵、岳峰《定军山》王墨、刘小龙；1月4日下午15：00《陈三两爬堂》范金秋、岳峰）

        （配图：北京京剧院“九大头牌”之杜镇杰来连演出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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