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说银幕戏韵

大连京剧院的京剧电影《白蛇传》，正在如火如荼地拍摄。杨赤院长接受采访时说：“老一辈艺术家的光彩如今没法通过影像资料领略到，只能留存在当时一代人的记忆中。现在我们赶上了好时候，就努力留下这些宝贵的资料。还打算在五年内，把大连京剧院所有国家一级演员的代表作都拍摄成数字戏曲电影留存下来。”

        京剧人说京剧话。听来让人放心。没有像时下某些戏曲电影那样立志开创新的表演模式，以电影为载体更好地弘扬戏曲云云，而是十分简单纯朴的愿望：留下资料，留下艺术家们盛年的光彩。从拍摄现场来看，这部电影也确实没有离开京剧舞台，唱念做打，乐队，场景，化妆，行头，都依循着京剧的传统程式。

        戏曲和电影，不同的艺术形式，可以说有着相辅相成也是相生相克的关系。个人觉得，两者最大的冲突，在于电影以写实为主，拍得越真越好，越贴近生活、让观众感觉身临其境越好；而戏曲是抽象的艺术，讲究以虚代实，要给观众以充足的想象空间，感受空灵之美，写意之美。前辈艺术家在拍摄戏曲电影时，尽力注重了两者的融合，拍出来的基本上还是舞台艺术片，但也仍有其局限性，比如周信芳《徐策跑城》，用上了搭建的宫殿布景，徐策一路奔波坎坷跌撞的种种复杂身段表现力大减；《下书杀惜》用了真楼，虚拟上下楼的精妙脚步就看不着了。更有甚者如近年出品的豫剧电影《清风亭》，在横店影视基地实景拍摄，张元秀老两口直接流落到了真实的荒山野地里，表现流离失所的那些戏曲程式全都没法演了，简直不知道是想让观众看什么。

        再者，戏曲是综合性舞台艺术，台上所有的细节都是戏，只有现场观看才能领略全局；拍成电影后难免要用上剪辑、切换、特写等表现手段，这就挂一漏万。小生名家叶盛兰在拍摄电影《群英会》时，曾对导演随意使用近景镜头十分不满：“不要只拍上半身，我这个出场，脚底下也有戏呢！”盖叫天拍摄《武松》时，更因导演违反戏曲规律的走位安排而大发雷霆，宣布辞演，经周总理亲自指示更换了导演才算拍完。直至今日，瞻仰这些大师遗作，也仍叫人心痒难耐：他唱这段时候，对手在干嘛啊。眼神大特写时候，身上又是怎样啊。

        但是啊但是，遗憾难免，纠结难免，能有这些宝贵的资料可看，已经是后人的莫大福祉。还有那么多的大师、名作，正如杨赤院长所说，只能留存在当时一代人的记忆中。程砚秋先生一代宗师，留下来的全剧仅有《荒山泪》一部，代表作《锁麟囊》因意识形态的问题，在他的再三恳求下都未能开拍。叶盛兰先生留下来的影像，也仅有他不甚满意的那部《群英会》。回头看来，别说电影了，就算模糊缺损的剧照，暗哑嘈杂的音频，也都旷世难求。

        所以说，戏曲电影这回事，别去苛求原汁原味，更别指望开拓创新，其最重要的意义就是留存资料，保住京剧传承的血脉。当然了，要想欣赏真正的京剧之美，总归还是要看现场。这周六晚，久违了的大京版《白蛇传》将于宏济大舞台演出，各位戏友，不要等到将来只能在大银幕上观看喔。

        （宏济大舞台本周京剧演出：11月9日19：00《白蛇传》李萍、宋小川（特邀）、宋奕萱（特邀））

        （配图：大连京剧院正在拍摄的京剧电影《白蛇传》（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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