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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求药


房中光线昏暗,青芜睡眼惺忪的醒来,揉着有些酸疼的脑袋。

        “你醒了?”白九卿神色悠然的斜躺在一侧的软塌上看着书。

        青芜面带愧疚地走到白九卿跟前半蹲行礼,“姑娘恕罪,奴婢今日不小心睡过头了。”

        白九卿温声说:“无妨,连日赶路本就奔波辛苦,多睡一会儿不碍事。”

        说话间已到掌灯时分,青芜点上灯后便退了出来去寻杨掌柜取晚饭。

        如今青芜对白九卿愈加恭谨,自家小姐自离了白家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以前觉得小姐还是个贪玩的小姑娘平日里相处言辞之间并没有什么拘束,可现在青芜觉得自己看不透小姐的心思了,如今小姐说话时虽仍是和颜悦色,可有时却让人在心里一惧生出几分畏重来。

        就像进城前小姐那番训话。

        进汉川城前白九卿指着城墙和随行的几人玩笑道:“不想进城的现在可以返回,我不会责怪你们,但若是进了城门,不管你们是自愿还是被迫跟随我,切莫叛我而逃,我可不想看见这汉川城的墙角多出几颗地基石来。”虽是句玩笑话可语气里的那份笃定让人觉得这并不是个玩笑。

        第二天一早白九卿把随手画的贼人画像拿给了随行的四名家丁,打发他们继续去汉川城里打听消息,自己则换了男装带着青芜悄悄出门去了。

        清水巷后有一户茅草小院,篱笆隔成的院内原本应是青绿一片,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药材,可因为旱灾院里种的药材如今被一束一束的捆吊在屋檐下,这便是杨掌柜口中黄阿婆所居住的地方。

        青芜上前叫门,半晌后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杵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老人虽年过七旬但精神矍铄。

        白九卿表明来意希望求取几味药材,黄阿婆便开门把二人迎了进来。

        “不知公子你想要哪几味药材?”黄阿婆询问道。

        白九卿回想书中的药方,“元参、升麻、甘草、丁香、麝香、朱砂、羚羊角、犀角。”

        这几味药材都是清热解毒通气开窍的药,若是一起服用功效太猛会伤人性命,黄阿婆偏头打量白九卿,“这几味药材公子是要用在何处啊?”

        白九卿回道:“炼丹!”

        黄阿婆在心里念着药方,这些药材能练什么丹?

        “难道是紫雪散!”联想到城中去情况,黄阿婆突然灵光乍现想到了答案。

        要知道紫雪散只是一个存在古籍中的传说,近几百年从未听说有人制成过。传闻前朝终南山上隐居着一位药王,他辞世前曾留下一本《千金药方》,后因南北战乱此书被毁,只留下了记载着药方的上册,而记载制作工艺的下册被战火烧毁不得传世。书中说此丹药以其色和效用命名,言此药如法制成后其色呈紫,状似霜雪;又言其性大寒,清热解毒之方,犹如霜雪之性,故而称之曰“紫雪散”。

        黄阿婆震惊之余多了一丝怀疑,眼前的公子年龄不大看起来并不是炼丹药的老手,“公子可知这紫雪散除了当年的药王至今未曾有人炼成过,你当真是要炼紫雪散?”

        白九卿闻言不在意地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您老只管卖药给我即可,至于能不能炼成那便看我的本事了。”

        荷包落在黄阿婆手里,沉甸甸的一小包,打开一看竟是两锭银元宝。

        黄阿婆盘算了一下白九卿要的全部药材,加起来倒是值这个价,只是她手里缺了两样,便还了一锭银元宝给白九卿,“姑娘要的药材我这里少了两味,羚羊角和犀角十分名贵,我这小药园里没有,你到城中各处大药铺问问吧。”

        取到药材后白九卿让青芜先送回客栈,自己则去城中寻找药铺。

        穿梭在城中四处寻找,不留意又走到了城西,想起昨日遇到的男童,不知他妹妹现下情况如何。当下决定拐弯去查看一番,不曾想在院外遇到了一位熟人。

        那人今日换了一身墨青色的长衫,头发全部梳起来用一顶玉冠束住,比起昨日他那半批半束的发冠,今天这一身把他高深凌厉的气质完完全全突显了出来更有生人莫近的意思。

        男子也看见了院外的白九卿,便出门向白九卿走来,一旁的随从见男子挥手后就退下离去了。

        近到身前,男子向白九卿掬手行了一礼,“方才我进屋时,男童说你昨晚就已派人给他们送去吃食,公子大善。”

        这一礼白九卿受得莫名其妙,“我救济他们,你向我行礼作甚?”

        男子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那笑容有无法言明的复杂,“公子一介白衣尚有心救民于水火,而庙堂上吃着百姓的供奉却尸位素餐无视民生的大有人在,这是上位者的不察之失,我替百姓谢公子大善。”

        礼毕男子起身,二人并肩走在街上。

        白九卿点头失笑,初时只觉得这人冷漠无情却不曾想竟还有这般仁心,“对了,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严霄,敢问公子名讳?”

        “栢家九郎。”为避免麻烦白九卿化作男子出门时常用这个名字。

        严霄闻言很是惊讶,“可是来自阆中的栢九郎?”

        白九卿看他这副反应便笑道:“怎么,我和你预想里的栢九郎相差甚远?”

        严霄摇头,“本以为与伏龙齐名的雏凤应与范宗主同龄,应是而立之年,不曾想竟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着实有些震惊。”

        “我只是因在家中排行老九,故而叫了栢九郎。其余都是世人闲来无聊夸大的谈资而已。”白九卿无谓的解释道,“汉川城正是荒乱之时,严大哥为何此时进城来?”

        “来寻走失的故友”严霄答道,“那栢兄又为何进城?”

        严霄目光凝视着栢九郎,等着他的答案。

        白九卿迎上目光对视回去,“贼人偷了我一块玉佩,我追寻至此。”

        “如今汉川城人人自危,倒是给了这些贼寇可乘之机。”严霄收回目光,二人继续沿着大街前行。

        看着荒凉的街道白九卿感慨道:“看汉川城的情况,早在月余前朝廷就应该收到了灾情的文书,而赈灾的粮食应该已经到达汉川才对,可为何城中不见官府开仓赈灾,这着实奇怪。”

        “你如何确定朝廷早在月余前就收到了上报的文书,你又怎知朝廷一定会拨付赈灾的粮食呢?”

        白九卿解释道:“昌州十二城,徐立达以东边的荆州为腹地扩充自己的势力,控制了荆江以北的城池,只余下荆江以南的三座城池尚在朝廷的管辖下。贺广平乃是当今天子钦点的昌州节度使驻守汉中,汉川有异动天子能不知?三座城中汉川作为江南的门户,别人不明白它的重要性,当今天子却不会不知道,汉川有危朝廷定然会出手。”

        严霄没想到眼前的年轻小公子对时政竟看得如此清透,那不妨再看看他担得起几分这雏凤之名。

        严霄继续问道:“我很好奇,你又不认识天子,如何知道他就一定明白这汉川城的重要?”

        栢九郎闻言笑问严霄,“天子让贺广平任昌州节度使就是为了节制徐立达的势力,可为何贺广平没有直接驻守在临江门户的汉川城,而是去了与汉川相邻的汉中城?”

        严霄摇头表示不知。

        “我们这位天子也曾浴血沙场杀过敌,他对军事地理的认知可比朝堂上那群只会谏言老学究深刻多了。”

        严霄听闻此言难得笑出了声,“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白九卿停顿了片刻才回答先前的问题:“因为他在等。”

        “等什么?”严霄追问。

        “徐立达,空出门户等待徐立达出手,徐立达不出手朝廷便没有名头处置他。”白九卿一边走一边与严霄道:“天子派贺广平去昌州恐怕不是为了节制徐立达的势力这么简单,又或许他是想要在汉川直接灭了徐立达。”

        白九卿说完,严霄心里翻起惊涛骇浪,之前只是讶异此人对朝堂时政之事了然于胸,现在则是为此人能洞察帝王权术的震惊。

        朝堂上文臣武将那么多,连丞相都不曾洞悉陛下这一层用意,他一个小小白衣郎居江湖之远却一言道明了其中的玄机,这样的经世之才,这般玲珑的心思,只怕世上再难寻到第二人。

        严霄眸中寒光凛冽,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不能留他性命了。

        白九卿似乎感受到了严霄气场的变化,面带微笑坦然回望严霄,同样带着锐利的目光丝毫不见怯色。

        正在两人僵持时,忽然听见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传来,城西街口一队二十人左右的步兵正持长矛走过。

        白九卿纳闷,官府衙门连赈灾的小厮都没有派出,为何却有步兵在城中行走,思考之时严霄已经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跟随,两刻钟后来到了城西外的一处大宅,宅门紧闭未挂牌匾不知是何人的居所,门前有重兵把守,整个大宅被围的水泄不通。

        隐蔽在墙角的白九卿环视四周,拍了拍严霄的肩膀,指着西北方向的一座高层楼阁。

        严霄会意,二人转身往高楼去。

        从高楼顶层望下去能看到府内大致的情况,这是一个三进的大宅院,院内依然戒备森严,只不过中庭内院和北边后院的守卫尤其多。

        这些兵卒像是当地守备军,什么人能在这个时候调动汉川城的守备军,白九卿不解,“你说这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这么多守卫?”

        严霄面色有些沉,“不清楚,不过这里面的人一定和汉川有关。”

        白九卿想起进城前听到的一则消息,“听说汉川城刺史病了有些时日了。”说完看向身旁的严霄,目光别有深意。

        “你是想说如若汉川刺史果真病了,这城中的一应事务是谁在接管,又是谁能调动汉川城的守备军?”严霄领略到白九卿的意思。

        白九卿点头道:“即使刺史真病倒了,城中的赈灾救济事宜在其他官员的带领下也能开展,可现在城中不见任何官府的人出来赈灾,而汉川城的守备军却在这儿守宅院。”

        双手抚上栏杆,白九卿面色严肃地接着说:“进城后我发现城中的难民多是老弱妇孺,少有壮年男子,若是此时昌州王徐立达起兵……”

        说到这里白九卿停了下来,毕竟现在这个结果连自己也不曾预料到。

        前几日未曾收到汉川布衣局的回信,便觉城中有异,决定进城亲自到访一趟汉川布衣局,让人意外地是布衣局竟也人去楼空。

        片刻的安静后,严霄道:“里应外合,夺下汉川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离汉川最近的援军就是汉中,可此刻手握汉中五万大军的昌州节度使贺广平却失踪了。

        远眺汉川城纵横的街道,天空中一片灰蒙正如汉川城当下的局势,阴晴不定。

        宽袖笼罩下,严霄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下又一下。

        少顷之后,严霄侧身询问,“不知换作栢九郎,你当如何破局?”

        白九卿闻言一愣,下一刻笑着反问:“我为何要破这局?”

        “若不破局,这一城百姓就会流离失所命陨于此。”严霄的话接得利落,不知是忧心百姓去向,抑或势必要得到一个答案。

        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白九卿冷笑一声,“这一城的百姓与我何干?严大哥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介布衣尚不能自护,为何要管他们的死活。”白九卿眸中冷光更甚,接着道:“北梁朝堂食俸禄者上至天子下至百官以千万人计,他们可愿披上铠甲奔赴汉川为百姓一战?天子留出汉川诱敌出手之时又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汉川乱象?我栢九郎不曾吃过百姓半斗供养,就算今日为自保离去我亦问心无愧。”

        这番话像是一记火辣辣的响鞭,直直打在了严霄心头,有羞愧、有愤怒,自靖侯世子李不伤去世他已许久不曾听到如此犀利的言语了。

        当日在落凤坡山上看到那座院子门匾上写着“碧潭清”三字时,严霄的心情跟此时一样复杂。前朝有一高僧在突破梵境时曾写下诗句,“桶底脱时大地阔,命根断处碧潭清。”

        不伤当年应是对自己失望至极吧,益州一战舅父命陨在落凤坡,而他亦是几经生死才幸存了下来,厌恶了朝堂那杀人不见血的争斗才决定搬到这落凤坡来,也是厌恶了先帝和自己吧,才会将此处命名为:碧潭清。

        碧绿清澈的不是这林中的景致,而是命断此处的清寂悲凉。

        严霄从回忆中晃过神来,语气有些悲沉,“是啊,浴血沙场的将军战士尚不得庇护保住性命,何况你呢。”

        白九卿转身欲下楼,只听严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栢公子能寻到布衣局,想必是有非凡手段,在下想请栢公子帮我寻一个人。”

        白九卿脚步未停往楼梯走去。

        “昌州节度使贺广平,请公子帮我找到他。”

        脚步霎时顿住,白九卿急转过身,“你是说贺广平失踪了?”

        “正是”严霄缓步走过来,“我要寻的故友就是他。”

        “可我为何要帮你?”

        “我有姑娘要找的药材。”严霄语气平平,神态却自信笃定。

        白九卿眼中射出冷光,“你调查我?”

        严霄甩手拂了拂衣袖,坦然道:“彼此彼此。”

        白九卿闻言不再深究,答应了严霄的交易,掉头离去。

        只听严霄在后面喊道:“今晚子时三刻夜探大宅,公子可否一起去?”

        “记得把我的匕首带上。”白九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城南别院里,书案上放着一枚翡翠扳指,换了一身常服的萧衍从里屋出来准备查阅今日的信件,看着信笺却走了神。

        先前在布衣局相遇,萧衍察觉那位白衣公子不简单,能寻到布衣局的据点,且年纪轻轻武功却已达上乘,此人身份定不同寻常。是以今日相遇才多次试探,只是不曾想他竟是阆中栢九郎,这是超乎自己预料的,今日一番谈话足见栢九郎确有安邦定国的惊世之才。

        白九卿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也在回想今日之事。布衣局里白九卿便认出了严霄就是那晚夜闯城墙的人,此人费尽心机入城又出现在布衣局里,他与失联的汉川布衣局定有关系。白九卿这才故意显露向让严霄对自己的身份感兴趣,待时机成熟时再与之相识好继续追查此事。

        严霄与栢九郎虽各怀心事可在汉川乱象前却还是达成了一致,可彼时的他们却不知“严霄”只是化名,而“栢九郎”也只是一个假身。

        螳螂与黄雀的故事已成寓言,猎人与猎物的追逐才刚刚开始,不到最后又怎知谁是猎物谁是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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