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娶你这件事，他没做错

鹿月到达警局之后就被领进了接待室，她和带路的人道完谢之后便走了进去。
  在这之前，她确信他没有见过这个人。眼前的男人是她可以喊叔叔的那一辈，坐在轮椅上。
  出于礼貌，她先打了招呼。
  “您好，我是鹿月，是顾瑾怀的妻子。”
  鹿月接到电话的时候，对面说的是警局里有人要找顾瑾怀的家属，务必要来见一面。
  “和画上的小女孩确实很像，不过是长大了。”许正廷悠悠开口，语气里甚至有些欣慰，小孩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和他年少时就爱慕之人。
  “嗯？”鹿月不明白眼前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对面的人递过手机让她看里面的照片。
  那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小女孩，她站在阳光下，如此惬意美好。
  “这是我吗？应该是小时候的我吧。”鹿月仔细端详着，又有几分不确定。她想不出谁会无缘无故画自己。
  “这是小孩画的，我说的小孩就是顾瑾怀。我是许正廷，曾经是一名人民警察。小孩喊我许叔，你也可以跟着他这么喊。我来是想告诉你关于他和林绍祥之间的事，绝对不是手机里瞎编排的那样。”
  鹿月仔细听着，她在一点点了解那段鲜为人知又被大做文章的过去。
  “当年我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小孩，他被林绍祥送给一个叫江叔的恶魔后差点被猥亵，但有人及时替他报了警才侥幸逃脱。
  小孩有些孤僻，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愿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也怕麻烦和拖累别人。
  当时我并无妻儿就自作主张把他带回了家，起初他很倔怎么也不愿跟我走，但我告诉他如果跟着我就能学一身好本领就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心动了，但却只字不提他受过的伤，可我想保护他于是我自己去调查，我偷偷潜入林绍祥的组织里，发现那有一个地下囚牢，里面关押着很多等着被贩卖被挖脏器的可怜人，这事儿小孩也知道。小孩想救他们，也想过亲手终结林绍祥那一伙人。
  他该恨的，恨被顾家人亲手送入贼窝只为磋磨他的锐气和傲骨，恨被林绍祥那一群人折辱践踏自尊，恨被欺负针对，恨莫名的恶意。可他好像不恨，因为对这些没有感情，所以连恨都不会有。
  小孩也很可怜，但他从不用惨痛的经历去博得同情，他有自己的世界，冷冰冰的活着，冷冰冰的独处。
  他只是一个渴望爱和关心的小孩。
  他没有做过林绍祥控诉的那些事。当年那个组织的覆灭和爆破的那天，他都和我在一起。当时他一心想要救出地下室里那些人，却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险些丧命在大火里。而我救下了他，也从此坐上了轮椅。
  小孩和我被送往医院抢救，他根本没有单独去找过林绍祥。他醒来后得知我截肢后就自责的恨不能把他的给我用，可我并不后悔，我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我救下了小孩，也救下了那些可以重新回家的囚徒。小孩重回顾家后也经常过来照顾我，我知道他心里一直都有愧疚，有了正常人的感情，不再迟钝的像个提线木偶。
  许叔我呀也看得开，也没有自暴自弃，现在算是一名合格的犯罪侧写师，也协助侦破过不少大案悬案呢！
  小孩身上有很多疤，不止身上。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我可以和他相互照顾，但我终究会比他先老，先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更希望他会有一个可以陪护终生的伴侣。
  我不知道他和你是怎么认识的，但我知道他对你肯定有别样的感情。我相信你的明媚，阳光，能够治愈他。更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真的把你娶回家了，这小子还是挺有出息的嘛。
  你对他很重要吧，所以千万别信手机上那些胡说八道的，他正是脆弱的时候，至亲之人更不能不相信他啊。”
  许正廷将一切都说完，他是真的希望小孩的日子能够少一点波折，多一些宽容和幸福。
  鹿月听着听着就不自觉泪流满面，她不敢想象在那样变态恐怖的环境下顾瑾怀要怎么艰难求生，他那么与世无争的性子该受多少委屈啊，也不敢想象一个内心渴望被爱和关心的小孩长年累月的遭受人性的重创和考验之后还有多么千疮百孔！除了无休止的心疼，还有对许叔的敬佩和感激，要是没有许叔，阿瑾就真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他们就不会再遇到了。
  “许叔，我相信他，我也很爱他的。从前我受人蒙蔽看不清我对他的感情，但现在我可以向您保证，您没有救错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没有因为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就疯狂报复。
  他只是外表冷冰冰的，但他内心很善良很纯真，他有责任有担当，上进，绅士，也有爱心，会换位思考，懂得将心比心，他很浪漫很认真，注重细节。这些才是我真正被他吸引的理由。
  所以他脆弱敏感也没关系，我会好好爱他的。许叔，我想谢谢您为他所做的一切，没有让他成为众人口中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疯子，谢谢您对他的教导和关爱让他成长为如今的样子，好到让我自愧不如的样子。”

  鹿月语气依然哽咽，真诚而尊敬。
  “不光是因为我，还有你，他对你的执念很深，有时候他冷不丁的就会问我要怎么让一个很温暖很阳光还很漂亮的人喜欢上他，当时我回答他用真心吧，原来他说的那个人是你。他这一路很苦，如果真的爱他，一定要好好温暖他，这是不是你们年轻人说的救赎啊？”
  可惜他的那一颗真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践踏和嫌恶。
  上一世哪怕到死，他都在为她考虑。他共情她失去双亲的痛苦，所以不逼她接受自己，可没有人共情他的爱而不得。
  在他风起云涌的世界里，只有爱她这件事在平稳运行。
  他的爱纯粹，毫无杂质，也隐晦克制，不逾越思念的距离。
  “许叔，我们是双向救赎呢。我失去了爱我的爸爸妈妈，他就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体贴我，有他在，我失落难受的时候就会觉得安定许多。他也是我的救赎，会永远无厘头的偏爱我。许叔，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记忆停滞在了六岁，他不爱我的样子一下子就让我觉得好陌生。依据你对他的了解，我要怎么去治愈他呢？”
  鹿月得知他现在在做犯罪侧写工作，肯定对心理问题有很深的研究，于是向他求教。
  “六岁的他，不爱说话吧！那个时候是和谁一起生活，为人处世或者心理问题都会受其影响。”
  “是和他的母亲，但关于阿姨，他从前和我提的少之又少，动辄打骂，将顾父的过错迁怒于他，肯定遭受过很多苛待啊。”鹿月说完都不禁替他委屈起来，过去的他很痛苦又很无助，所以将自己伪装的冷漠淡然，封闭起来拒绝一切示好。
  “那是他噩梦的源头，一个不被期待的出生，一个出生就被定义为累赘的存在。既然记忆回到了六岁，你可以去创造一些新的记忆去填补那一段的痛苦，先尽你所能的去温暖他，如果是你的话，我想他会慢慢适应的。别担心，给他一个逃避的机会吧，他从前过的很痛苦，突然很幸福的话他会不停的焦虑失去，这样会更累。他的极端，敏感异于常人，所以爱他的人需要足够的耐心来不厌其烦的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让他知道他是被需要，被尊重，被认可，被庇护这很重要。
  他还画过另一幅画，他说那是他向往的家，我想原型来自于你而非想象。他一定去过你家，也知道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越是羡慕就越是自卑，越是想靠近就越拼命克制。所以娶你，应该是他做过最勇敢的事了吧，他在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个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但现在看来，娶你这件事，他没有做错。”
  许正廷满是感慨，从前果真没看走眼，这小子的福气在后头呢。
  可要是鹿月没重生，关于他们该是另一种结局。
  “谢谢许叔，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即便他冷冰冰的也没关系，我就不相信他这座冰山不会因为我的靠近而有消融的迹象。我不会放弃他的。那许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您能否协助警方给当时林绍祥和阿瑾出事的现场做一场犯罪侧写找到真相？我想阿瑾恢复过来后能清清白白的，被世界善待。”
  “当然可以，我到警局一方面是方便见你，另一方面就是要加入这次的调查行动，我带过的小孩，自然不能一直这么委屈。好了，快回去吧，医院需要人照看，有你陪着我放心。”
  “好，谢谢许叔，好人有好报哦叔。下次见哦许叔。”
  鹿月和许叔叔告别之后走出警局，抬头看蔚蓝的天，昨日的阴霾全都被一扫而空。
  她又了解了一段关于阿瑾的往事，那个爱慕他的少年最终没有手染鲜血，磕磕绊绊难免沾了些灰尘，但并不妨碍她替他轻轻拂去再和他抱个满怀。
  他的正直，善良，让他有了站在阳光下的勇气，也有了靠近她的勇气。
  [殊途同归，唯愿苦难与喜乐都与你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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