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
二人心中各自盘算，没有再开口。
不多时，杨文杰和刘彰就风风火火地又回来了。只不过瞧着各自衣裳上多了几个脚印，头冠也歪了，腰封也开了。刘彰腰间那成对的玉佩也只剩了一个挂在上头。
杨文婉不赞同地看向自家二哥，却见自家二哥恶狠狠地盯着刘彰，并不理会自己的眼神。
“王爷，不如让我二哥与刘公子先各自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如此这般着实有些失礼。”杨文婉示意二人身边跟着的长随，将二人带下去。
“四姑娘总是想得这样周到，不过我没事儿，日后长住杨国公府，这等小场面我还得适应。”刘彰瞪了自己的长随一眼，不允他靠前。
慎王在听到这话时，多看了刘彰两眼。
杨文婉颇有些头痛，看着杨文杰又要上手抓刘彰的衣领子。
“刘公子，咱们杨府现在就这么几个男丁，你都惹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刘彰嬉笑着回答杨文婉“咱们这是交流，这是男儿之间的交流，等我再多住些日子你就懂了。”
杨文婉没有阻止杨文杰拉着刘彰出去的脚步，反而在刘彰走后轻轻出了口气。
“刘公子母子不是已经买了府邸了，怎得还要在你府上借住？”慎王还是问出了口。
“刘公子脸上的伤是家兄打的，不太方便出门回家，就在咱们府上住个几日，养得差不多了就回去了。”杨文婉无奈地说道“也不知这刘公子哪里来得本事，之前瞧着挺正经一个人，现在就这样顽劣。惹得家中兄弟都要和他较量较量拳脚。”
慎王配合地笑了笑，没有再深究。
杨文婉看着慎王没有要走的意思，又觉得二人就这样对坐着也太过尴尬了些，便先开口说了话。
“听说皇上有意要在江南三道统设一个刺史，由刺史统管江南三道的政权？”
慎王很明显愣了愣神，继而又面带赞赏地说道“对，父皇有意在淮南道和江南东西道刺史之上再设一个江南道刺史，用以督管江南三道的官员。防止再出这回这样的事端。不过四姑娘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父皇暂时也只是有了个想法，并未拿到议事殿商议。”
“慎王殿下可知皇上属意哪位大人？”
“刺史虽为从三品官，却与京官的从三品不可相提并论，统管三道的刺史，位阶虽为三品，实权却是超过了一州节度使的。原官职职位低了的，去了不能服众，可身居京官高位的，又没人愿意外调。这人选确实难了些。”慎王皱着眉想了一下，才谨慎地回答杨文婉。“四姑娘问这个，可是想做什么？或是，四姑娘有合适的人选？”
“怎么，慎王对这个位置没有想法？”杨文婉起身，坐到了慎王一边的椅子上。
“四姑娘在说笑了吧，我手中无人无权无势，便是我看上了这个位置，我派谁去？更何况，大皇兄本就因着江南道的事记恨我，我若是再在这上头横插一杠，怕是得被大皇兄嫉恨到骨子里去了。”慎王脸色凝重。
“人、权、势将来都会有的。”杨文婉微微笑着，眼中的野心一览无余“杨家有的，王爷都会有的。”
慎王倏地握紧了拳。
杨文婉自在地给慎王倒了杯茶“王爷，你如今在京中的日子不好过，就没想过先出去过两年？”
慎王原还不解杨文婉的意思，可在她似笑非笑地眼神中，一点点豁然开朗。慎王的脸上一点点带上笑意“四姑娘，你的聪慧果然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算不上聪慧，似慎王这等闻弦歌便能知雅意的知己，才是世间难寻。”杨文婉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地抬起碰了碰慎王的杯沿。
“若我方才拒绝了四姑娘，或是没听懂呢。”慎王举着杯子，并没有送进嘴里。
“那就只能就此别过了，毕竟，我也是看见慎王殿下才想起来，皇上可不止有四个儿子的啊。”杨文婉眉眼中的得意，让她的面庞显得格外明艳。
慎王看着杨文婉的面庞，眼中坚毅之色渐重。等到杨文婉看着慎王都觉得他的胳膊会酸疼的时候，慎王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四姑娘予我所求，来日必十倍百倍还之。”
“那倒不必，我此生所求不过一个善果，等将来王爷能应我所求时，我再去同王爷讨就是了。”杨文婉笑呵呵地将茶杯再次续上。
慎王这回没有迟疑，接过就往口中送去。
杨文婉有些好笑地看着慎王“王爷，连着喝了这样多的茶水，多有不便吧。”
“无妨，四姑娘便是此时再让我喝下一杯毒药，我也是愿意的。”慎王眼中的信任与灼热逼得杨文婉错开了眼神。
“王爷说笑了，不过王爷也真是记仇得很。”杨文婉笑了笑。
“不得不记，四姑娘赠本王的头一份儿大礼，想不记也难。”慎王难得的揶揄起杨文婉。
二人笑了会儿，又说起了江南道的事。
“你让我去父皇那里自请下江南？”慎王皱着眉，颇为不认同地说道“父皇最是厌恶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若是由我张嘴自请，只怕反而会引得父皇反感。”
杨文婉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一品王的身份坐镇三品官的位置，虽有实权却属实是贬谪，你不仅要自请，还要明里暗里都先于别人开口，让皇上觉得你已经知错了，真的打算放弃京城这边儿。”
“你的意思让我不仅在朝堂上要自请，私下里当着父皇的面还要说？”慎王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不仅是皇上，大皇子那里也是如此。不过按我的计划，大皇子很快就没时间管这些事了，你的行动要快。”
慎王想了想，点头。“你的计划？”
杨文婉起身离座，疏离地对慎王笑着“嗯，不过王爷大可放心，我会拖到您的事儿成了之后再动手。”
慎王说不上哪里的感觉不对，却还是说道“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不必，您只做您自己的事，即可。”杨文婉转身背对慎王。
慎王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进来的杨文杰和刘彰打断了。
几人插科打诨说了会儿话，慎王就离去了。
“这慎王爷没事儿总来你们府上做什么？”刘彰对着慎王和杨文杰的背影，不解地问杨文婉。
“你问我，我问谁？”杨文婉头也不抬地就将刘彰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出了杨国公府，道别了杨文杰的慎王，原想打道回府，却在半路拐进了一个小巷子，敲开了一家酒馆儿的门，走了进去。
“您说杨四姑娘有意扶持您了？”与慎王说话的赫然就是前些日子刚与杨文妤定了亲的何启的父亲，何中书。
慎王点了点头。“很突然，原本只是说了几句关于江南道设立总刺史的事，突然她就明里暗里与本王说，杨府的人、权、势皆为本王所用。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给本王留。”
“这个四姑娘行事怎得如此多变。”何中书皱眉说道“王爷确信这样的人，可信么。”
慎王再次点了点头。“杨老国公和杨国公在北庭几次三番救本王于水火，若不是老国公爷和杨国公，只怕是本王早就死在三哥去北庭之前了。本王本就无意与杨国公府对立，甚至也曾私下里帮过她解过几次围，虽在这之前不曾有过太深的接触，可杨四姑娘也没有害本王的理由。而杨四姑娘此人虽善变、易怒且没有多少良善之心，可她真实、勇敢、足智多谋，最重要的，她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本王不信她会害本王。”
何中书见自己多劝无用，更何况自家本身就马上要与杨国公府结亲，对此肯定是更高兴的。“只不过，杨四姑娘能做得了杨国公府的主么。”
“杨二是杨四做主定了你家何启的，你说她做不做得了主。”慎王笑着拍了拍何中书的肩膀“杨四此人，能让你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等着看吧。”
何中书皱了皱眉，慎王对杨府的了解与信任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慎王与何中书分开之后回了慎王府，在门口看见古丽的婢女时，心中原有的那丝兴奋瞬间被熄灭。
那婢女看慎王原还和煦的面色在看到自己之后变得阴凉，心在瞬间颤了颤，可想到若是请不到慎王殿下，自己要承受的，就还是鼓足了勇气上前。
“王爷，王妃在花园备了美酒和小食，还请您移步过去看一眼。”
慎王目光冰凉地对婢女说道“本王今日事务有些繁忙，让古丽公主收了回房吧。”
“王、王爷，您就去看公主一眼，公主为了等您午食都没用，王爷，您去看一眼，一眼就成。”那婢女见慎王转身要往书房去，拦在了慎王的面前苦苦哀求着。
慎王到底阴沉着脸去了府内花园。
而杨国公府这边儿的杨文婉将刘彰撵出了书房后，再次提起了笔，给在江南的左善明去了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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