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杨文婉自上次被南德松赞堵在了悠然居，就告诉悠然居这边儿，自己日后会常来，为了方便都走角门。是以杨文婉这回将马车停在了街口就带着人走进了巷子里。
“那是谁？我怎么看着这样眼熟？”吕曦带着几个友人也在朝悠然居走。
他身边的长随赶忙跟着看了一眼“那玉牌挂着是杨府的马车，看这年纪应当是国公府的四姑娘。”
“杨文婉？”吕曦皱了皱眉，想起了那天夜里急匆匆赶出杨国公府的身影。
杨文婉赶到藏书阁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侍卫腰间别着刀守在那里了。杨文婉带着人走过去，亮明身份后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就入了藏书阁。
在藏书阁的二楼杨文婉找到了七皇子。
“见过殿下。”杨文婉见七皇子看书正入迷，不曾回头看自己，就出声唤他。
七皇子今日应当是有心换了身装扮，穿了一身素白的袍子，袍子的下摆处看得出以白色绣线绣了什么，在腰间配了条蹀躞带，带子上嵌了两块儿晶莹剔透的玉石。袍子的圆领处以金线绣了一圈不知什么。整个人看起来虽清爽雅致，却也太过简单了些。
杨文婉今日也穿着一身白色襦裙，只不过襦裙的下摆以蓝白两色相见绣了几条鱼，看起来活泼了些。因穿了件白色的披风，杨文婉就没有配披帛。梳了简单的双丫髻，发髻间只簪了根儿银步摇。整个人看着极为清淡。
七皇子抬起头来，杨文婉才发现居然是昨日里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怎么，没认出来？”七皇子眉眼间带了些笑意。
“这几年间殿下变化颇大，小女认不出来也实为正常。”杨文婉并未回以笑意。
七皇子点了点头后，伸手示意随身跟着伺候的人出去。含棋柏石看了眼杨文婉，见杨文婉点头同意，才跟着退了出去。
关上门，七皇子脸上的笑意就少了许多。
“杨四姑娘这三年的变化才叫大。”七皇子坐在了摆好的棋盘前，示意杨文婉与自己对坐。
“小女棋艺不精，怕是会扰了殿下的兴致。”杨文婉说是这样说却依旧坐在了七皇子的对面。
“杨老国公的事情，还请四姑娘节哀。老国公的死委实超出了昕的预料。”七皇子示意杨文婉先行。
“殿下，我祖父的死，您真的只有节哀二字么。”杨文婉随意下了一子。
“杨姑娘，咱们今日有一整日的时间可以聊，上来便要这样剑拔弩张么。”七皇子跟着又落下一子。
“殿下，我与你们皇室中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杨文婉才落到第二子第三子就想翻桌了。
“无妨，我来问、你来答就成。”七皇子好脾气的将杨文婉放歪了的棋子摆正。“这是作为你送我第一份见面礼的回赠。”
杨文婉皱着眉“见面礼？”
“那碗毒药。”七皇子笑着说“为着你这碗药，我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中间有一段时间还差点儿死了，你不该回赠我点儿什么？”
杨文婉瞬间想起了背后那两道至今未消的鞭痕，可自己总不能把衣服扒了给他看，也就没与他争辩。
“你是怎么知道突厥王要陷害杨府与他有勾结的。”七皇子一步一步安稳地下着棋子。
“这个故事很长，殿下确定要从中间问起？”杨文婉随意又下了一步。
“那你便慢慢从头说就是了，不过你这步棋是不是走得不太对？”七皇子将杨文婉的注意力引到了棋盘上。
杨文婉皱着眉看了看棋盘，伸手拿起自己刚下的那一子“嗯，我下错了，换个地儿。”
七皇子看着她理直气壮地悔棋，心里颇有些好笑。
就在这不停地悔棋、下棋、悔棋、下棋之中，杨文婉用了整整一个时辰陪七皇子下了一盘棋，也解释了与南德松赞为何会相识，以及京中有突厥奸细的事儿。
七皇子打断了杨文婉想一鼓作气说完整段故事的心思，让人送了午食进来。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四姑娘你可以边说边吃。”
杨文婉却连头也没抬，安安静静吃完了饭，就接着说起了故事。
“突厥王已然被伏，他下毒毒我祖父，意义在哪里？除非他的目的只是让我祖父开不了口，等他见了你的面或是进了京，再将他手中所为的证据拿出来，我祖父已然是有口难言了。”杨文婉看着七皇子，皱着眉“你怎的吃饭也这样的慢条斯理。”
“四姑娘，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知道的突厥王要陷害杨老国公的，以及你为什么要毒我？”陈泓昕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四姑娘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在京中抓到的突厥奸细口中得知的，至于毒你，原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你和我祖父同时中毒了，也就没人去审突厥王了。在他进京之前再想办法拿走他所谓的证据。”杨文婉不耐烦地看了看七皇子“殿下，若是有什么问题就一次全问了，莫要这样一点儿一点儿的来。蓦地浪费时间。小女等会儿还要去千玉阁给长姐选两套头面呢。”
陈泓昕不语，只是盯着杨文婉笑。笑了许久，冲门外喊到“备车，四姑娘要去千玉阁，咱们一同去瞧瞧。”
杨文婉的手在袖间微拢了拢。
杨文婉与陈泓昕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杨文婉向外看着马车外的景致，陈泓昕看着杨文婉。
直到马车停在了千玉阁的门口，杨文婉才开口出声“殿下，我这脸上是长了什么，让您用这一路的时间来瞧我？”
“你与你长姐长得倒是像，不过若是你再大些，应当比你长姐长得更英气些。”陈泓昕笑着下了马车。
杨文婉跟在他身后下了马车。
千玉阁里，杨文婉二人被请到了隔间之中。
“家里长姐大婚，想选两套整套的十二件头面送给长姐添妆。”杨文婉冲掌柜的说了要求就坐在那里等着了。
不多时，那掌柜的竟是拿了整整十套头面让杨文婉自己选。
杨文婉看中了一套全和田玉制的雕花头面，看着清爽淡雅又不繁琐，难得可贵的是这十二件头面看着并不像是选的颜色相近边角料，而是像一整块儿玉石分开打磨而成的。那玉石上的纹路颜色都是能对的上的。
“姑娘好眼力，这是难得一见的整块儿和田玉拆分雕琢十二件的头面。不瞒姑娘，这套头面的原石是个整块儿的，原想着让师傅雕块儿玉璧出来的。可谁曾想被咱们少东家不小心摔碎了，这才不得已打成了这头面。只因这价位高了些，是以留到了至今。”
杨文婉冲掌柜的点了点头，继而又看到了一套纯金打造的牡丹头面。杨文婉留下了这两套头面就让掌柜的撤了其余的。
陈泓昕却眼尖的看见其中有一套金绞丝镶翡翠的孔雀头面。陈泓昕在杨文婉诧异的眼神中留下了那套头面。
“四姑娘，你这是想说什么？”
“没，想想七殿下也已是十八岁了，有了心上人也不稀奇。只不过没想到七殿下是这样的妙人儿，居然亲自挑选头面。”杨文婉让柏石拿了头面将杨国公府的帖子送到了前头，让掌柜的到时送头面过去杨国公府顺便拿银子。
陈泓昕却直接让掌柜的将头面都包起来，将银子都付了。
杨文婉并没有拒绝，到时让杨文延再还给他就是了。
陈泓昕将杨文婉送回杨府才带着那套孔雀头面回了宫。回了宫的陈泓昕将头面放在了自己的库房。刚刚他被杨文婉一番抢白，没能说出这头面将来送与她添妆。
陈泓昕这边儿回了宫，那边儿成修仪就派人来请。陈泓昕微不可见地皱着眉，去了成修仪那儿。
“我儿今日与杨府四姑娘可曾相见？真如她兄长口中那般早慧？”成修仪边咳着边亲手给陈泓昕倒了杯茶。
“嗯，虽是早慧，却没什么耐性，也骄矜了些。看得出来，谋略是有的，可还是孩子心性，与那些个话本子里年少神童没什么不同。”陈泓昕想起杨文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平静眼神，却到底没有同自己的母妃说些什么。
那边儿回了杨府的杨文婉终于放下了自己的一张脸。这半日都在努力的用脸说话，委实太过疲累。杨文婉看了看柏石手中的两套头面，呵，也还行，多少也算收获。
杨文婉直奔着杨文婧那边儿去了，避不可免地看见于氏在同杨文婧交代些什么。
等杨文婧拆开两套头面，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于氏却在看到头面时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碧芷拉住了胳膊。
杨文婉送了头面就推说自己累了，回了房。
夜里杨文婉连晚食都不曾用，就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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