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谓青梅和竹马

叶冰，曾经是“叶柔”。有个人，给了叶冰“叶柔”的名字，而叶冰为了抹去记忆中关于她的存在，为自己取名“叶冰”。

        大概，她取“叶柔”之名，是希望叶冰温润柔和。

        10岁的叶柔，有点羞涩，有点活泼，单纯得就像天山的雪水，娇嫩得就像初生的荷叶。叶柔有个玩伴名字叫孙浩。小时候的时光，夏天在一年四季中总是不一样的。午后的风吹着杨树的叶子漱漱地响，孙浩蹑手蹑脚地来到她的窗前，轻声呼唤她。窗前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那个小男孩左手拿着荷叶秆，右手拿着莲蓬，双眼炯炯有神。

        10岁那一年，村里开进一辆车，停在了隔壁家的门口。那个时代，小轿车是相当罕见的东西。一个身着黄白相间泡泡袖连衣裙、脚踩红色高跟鞋的女人拉着一个小男孩下了车。小男孩手里拿着游戏机，身上的衣服和村里的男孩很不一样，脸上挂着泪水，似乎是很不愿意下车，但是被女人硬拉下来了。

        那就是10岁的孙浩。因为做生意的父母受到诓骗，被生意上的伙伴卷走了几乎全部家当，还欠下了不少债款。每天都有人在家门口等他们，有人甚至拿砖头砸他们家的门窗。所以孙浩的妈妈不得已把孙浩送到了农村的外婆家。

        初来乍到的孙浩起初几天很抗拒这里的环境，一整天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经常大哭。叶柔趴在窗户边，把妈妈做的包子、买的零食递给他。慢慢地，那个小男孩不再排斥这里的环境。慢慢地，叶柔和孙浩成为了好朋友。

        村里的人总喜欢打趣，“哟，男孩子天天跟在女孩子屁股后面，将来怕是要娶人家的哟！”孙浩只是憨憨地笑，叶柔却羞红了脸。

        10岁的叶柔虽然并不知道“娶”的含义，却有着懵懵懂懂的感觉，大概是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比，他们一起去上学、放学，放学后在一起做作业，放假了一起去玩。大概是，在学校如果有小男孩欺负叶柔，孙浩就会挡在她面前。

        夏天为什么在一年四季中总是不一样？因为有暑假。孙浩把莲蓬里面的莲子挖出来放在叶柔的手上，悄悄地在她耳边说看到了一片很大的荷塘，开着粉粉的、黄黄的花骨朵，还有很多莲蓬，想带叶柔一起去采摘。不容叶柔推诿，孙浩就已经拉着她来到了一片荷塘。叶柔是极不愿意的，在她的认知里，孙浩就是在偷莲蓬，被大人们发现是要挨批评的，那样真的很丢脸。但是她拗不过孙浩，在荷塘边，孙浩把荷叶递给她说，“你要是怕，就蹲下躲在荷叶里，这样就隐身了！”

        叶柔不知道为什么孙浩做贼还要拉着她？但又不放心孙浩一个人去，万一他被人抓住了，自己也可以向大人求救。所以，迫不得已跟着孙浩来到了荷塘边，尴尬、无奈、担忧、慌张……种种情绪缠绕着她。

        “耗子，我们走吧，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有人来了你就先跑呗！”

        “我怎么可能先跑呢？这样太不仗义了吧？”

        “那你就安安静静地在这儿帮我守风，有人来了你就喊我。”

        叶柔看着他，刚开始来这里时，他白白净净的，现在变得黑黢黢的，还带着自己来偷莲蓬，俨然变成了一个野孩子。

        还不容叶柔回过神来，孙浩就已经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叶冰赶紧背过身去。正当她转过身来时，孙浩就已经套了一个游泳圈下水了。只一小会儿，孙浩就摘了几个莲蓬了。这时叶柔看到远处有个戴帽子的人走过来，叶柔一阵惊慌，挥舞着双手，喊着“孙浩孙浩，有人过来了”，却一个踉跄跌进了荷塘。

        叶柔在池塘里扑通，孙浩把游泳圈给了叶柔，然后孙浩在水里扑通，叶柔大喊救命。最后他们两个人被守莲人救上岸来。

        守莲人看着岸边的一大把莲蓬，还有孙浩手里的莲花，一阵愠怒。“你们是哪家的孩子？”孙浩和叶柔两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再不说，我就把你们两个拎着去附近的村里一家家问！”叶柔听到要找家长，害怕得抽泣起来。

        “大叔，求求你千万不要去找我爸妈，他们会打死我的。我家里没钱，妹妹看到别人吃莲蓬很想吃，我才出来偷的。”孙浩拽着大叔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那人拧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好吧！看你们两个小孩也蛮可怜的，这次就算了，莲蓬你们拿两个，下次不要来偷了，我这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你们把我家的莲蓬都偷了，我家孩子拿什么吃饭念书？”大叔说道。

        “我们错了大叔，对不起对不起。“叶柔哭着说道。

        “我们错了大叔，下次不敢了！“孙浩也哭着说道。

        “还有下次？“大叔看着孙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没有没有。“孙浩连忙说道。

        两个湿哒哒的小孩在回来的路上，叶柔一直小声地啜泣。孙浩把莲蓬和莲花都放在叶柔手上，安慰着她，叶柔嗔怪地不接，“我说不要去偷莲蓬，你非要去，这下被别人抓住，还掉进池塘里了！”

        “你就说你不小心跌进水里了呗！你妈看你浑身湿淋淋的，肯定心疼你，不会打你的。”

        “孙浩，你变了，你变狡猾了，你看你以前多老实。“叶冰说。

        “叶冰，我想爸妈了。“孙浩低着头，小声说道。

        叶冰愣住了，孙浩又把莲蓬放在叶冰地手里，说道：“在这里，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经常给我分享零食，可是我又没什么可以给你分享的。这莲子可是我冒着被别人打的危险才摘的，你待会儿找个地方偷偷地吃了，可千万别露馅了啊！”

        说完，孙浩就蹦蹦哒哒地跑了。叶冰偷偷地看着孙浩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孙浩的爸妈自把孙浩送到这里，已经一年了。孙浩的外婆家也不宽裕，也只够他的温饱。

        那以后，每当叶冰拾起关于孙浩的回忆，第一帧肯定是关于池塘的回忆，他说她是他最好的朋友。而叶冰却忘了，前面是有一个定语的。

        那时候的岁月，明明是刺眼的夏天的烈阳，却温柔似秋日的白日光。

        也许长大后，他们还会是好朋友。

        年少的懵懂随着岁月的充盈终将清晰，有的人带着回忆走了很远，而有的人却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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